第15章

  “……”裴今宴。
  严氏哭笑不得,“是是是,你最厉害总可以了吧?但下回万不要这般冒失,否则招惹了苏学士,可就麻烦了。”
  裴今宴看向得意洋洋、好似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婶母,又看向如释重负、神色怡然的母亲,紧皱的眉头有了一些松意。
  母亲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不得已与苏明妆完婚已成事实,只要一日不和离,母亲便一日难以舒心。
  但太医却说,这般忧虑是会加重母亲病情。
  难道放任婶母辱骂苏明妆,让母亲出气?
  裴今宴刚松懈的眉头,再次皱起,他长指抵着额头,轻轻揉着发疼的额角——自从碰见这件倒霉事,他要被逼到变态了,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面色确实好了许多,
  最后又挣扎了一会,沉声道,“婶母。”
  霍薇表面得意,实际上内心早慌了——完了完了,刚刚一时没控制好,说得过分。还不知道侄子怎么训她呢!
  “是……是,贤侄,什么事啊?”语调的末尾,抖了抖。
  要说也是邪门,自打她嫁入裴家,怕的不是老国公姐夫,也不怕自家夫君,竟是怕这个清俊冷然、少年持重的侄子。
  侄子年幼时,她还能摆弄下“小大人”玩一玩,后来随着侄子长大,身上散发的正气,不怒自威,令人不敢渎犯。
  裴今宴又挣扎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以后婶母与苏明妆打交道,切记不可动手。即便忍不住动手……也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她拿到把柄、大做文章。”
  霍薇一愣,“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只要不动手,不留把柄就行。”
  裴今宴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霍薇惊喜——不是,今天下红雨了吗?素来一身正气的侄子,今天竟然允许她作恶?
  严氏不悦道,“今宴你胡说什么?她再怎么着,也是苏家小姐,还是国公夫人,我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当着下人的面内斗,还如何在下人面前树威?”
  霍薇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我说枫华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只要我不骂她,她就能和我们好好过日子?她什么德行,你还没看清?她整日无法无天,把国公府闹得乌烟瘴气,我们就能在下人面前树威了?”
  严氏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霍薇见严氏不再吭声,也没落井下石,反倒是柔声安慰,“你现在调养身子,就得有个调养身子的模样,其他家事都别管了,交给我。”
  严氏道,“那怎么行……”
  霍薇急忙对侄子使眼色。
  裴今宴道,“母亲,我也认为婶母说得对。翁郎中、宫中太医不辞辛劳地来为您诊病,就是希望您身体康复起来。若因为分忧家事而耽搁了病情,岂不是白费了众人一片苦心?”
  严氏叹了口气,轻笑道,“好好好,你们沆瀣一气,我说不过你们,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霍薇高兴地哼哼,“怎么叫沆瀣一气呢?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另一边。
  知春院下人眼看着苏小姐捂着脸嚎啕大哭地跑出去,却没见到,离开知春院、确保知春院人听不见、看不到后,女子便停下脚步,哭声也骤然消失。
  柔夷纤指不再捂脸,而是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几乎消失的泪痕——苏明妆的眼泪,是趁着掐大腿的痛意挤出来的,本就没多少,跑了一路,早就干了。
  她举头,声音清脆,“嬷嬷,今天的月色真美啊。”
  王嬷嬷哪顾得上什么月不月的,关切问道,“小姐您……没事吧?那裴二夫人是个粗人,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苏明妆收回视线,喜笑盈腮,“刚刚不是解释了,我是来主动找骂的。既是主动,又怎么会伤心生气?再说,人家说得没错,我用不正当手段嫁进来,既然这么能耐,还用人家的家仆做什么?她骂得爽利,我都偷偷背下来了,下回有人得罪我,我也这么骂过去。”
  王嬷嬷见小姐脸上确实没有难过迹象,松了口气,“何必呢?”
  苏明妆笑笑没再解释。
  是啊,从旁人角度看,嫁了就嫁了,用不着自找罪受。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十年后发生什么!
  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梦,苏明妆下意识抖了一下,急忙甩了甩头,控制自己别继续想,“他们估计等急了,我们快走。”
  一边走,还一边继续嘟囔,“其实应该让婶母多骂几句,无奈裴老夫人身子也太弱了,这才刚开始,她就受不了?失策!等回头裴老夫人身子养得硬实一些,我再找个机会,让婶母狠狠骂一骂。”
  王嬷嬷哭笑不得,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小姐,国公府下人不帮我们卸车,我们怎么办啊?”
  “自己搬呗,学士府那两个车夫不是还没走?让他们帮忙搬,给一些辛苦费。明天我们出去买个独轮车,大家都学一学,以后运东西就用独轮车,万事不求人,还能锻炼身体。”
  声音一顿,又道,“哦对了,雁声院有个小厨房,明天收拾出来,以后我们自己开火做饭,如有必要,可以雇个厨娘。院子里的丫鬟估计不够,我打算让母亲给我送四个,不走国公府账,走我私账……”
  王嬷嬷边走边听,内心惊讶——其他姑娘若被这么挤兑,怕是早就自怨自艾,甚至忧郁成疾了。但从她们小姐口中,怎么还听出一股子……重新开始、憧憬未来的调调?
  小姐还真是……呃……奇女子啊!
  很快,主仆两人到了府门口,按照计划,由学士府车夫帮忙,把东西抬到了内院门口,然后再主仆协力,一点点把东西搬进去。
  苏明妆早有准备,所以婉拒了嫂嫂们送的华而不实的摆件礼物,要的都是生活上用得上的东西,不算难搬。
  搬完后,她也让丫鬟们都回去休息,连守夜丫鬟都没留。
  梦里度过的后几年,她学会了照顾自己,反倒是觉得这样更自由自在。
  梳洗完,打发丫鬟们离开后,苏明妆便又搬来只灯。
  两盏灯一左一右放在桌上,光线明亮。
  她则是拿着大嫂送的《周髀算经》,仔细研读,一边读,还一边拨弄右手边的算盘。
  第20章
  三条全占,便能暴富
  清晨。
  王嬷嬷起了个大早,第一个来小姐房间,因为她昨天临走时小姐还在看书,便担心小姐看上一夜。
  果不其然,小姐还真在看。
  却见女子发髻已拆,柔亮的头发垂在身上,乌黑的发丝、火红的婚衣,衬托女子肤白胜雪。
  她半趴在桌上,左手支着自己小巧的下巴,右手指尖轻搭在书页边缘,半垂的浓密睫毛如同蝶翼,一动不动,似乎是睡了,但睫毛间的眸子,却认真专注。
  看见小姐改邪归正、认真好学,王嬷嬷是打心眼里的高兴,但……也不能因为看书所以不睡觉啊!?
  王嬷嬷轻声道,“奴婢见过小姐。”
  苏明妆被问安声惊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亮了。
  王嬷嬷看着女子迷茫地看向窗子,忍不住低声埋怨,“小姐,本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您不能这般急于一时,快去睡吧。”
  苏明妆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书页,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不了,帮我准备浓茶,我再看会。”
  王嬷嬷见小姐坚持,只能先去泡浓茶。
  天蒙蒙亮了,窗外有了鸟鸣声,清新的空气糅杂了晨露独特的芳香,嗅上一下,便精神气爽,比浓茶还有用。
  苏明妆干脆起身,出了房门,在无人的院子里静静走着,思绪又回到梦中——
  梦里,裴二夫人打了她,又被裴二老爷重罚,记恨在心,找机会报复。
  某一天,便来了雁声院,让她接手一个铺子。
  她自是不愿意,毕竟她在学士府被父母、兄嫂宠着,只要吃喝玩乐,或与玉萱公主纵情享乐便可,何须她干活?
  而且她跋扈归跋扈,可不傻,她和裴二夫人闹得不可开交,裴二夫人这时候找她管铺子,绝无好心!
  她却没想到,拒绝打理国公府产业,正中对方下怀,裴二夫人直接把她关在国公府,禁止她外出,还每天换花样地刁难她。
  她不服,搬出娘家压裴二夫人。
  那裴二夫人更绝,不仅把母亲找来,还把京城许多夫人们找来,让众人评理,问大家说:苏家小姐费尽心机嫁入国公府,成为当家主母却不管家务,总想出去玩耍,合不合理?
  夫人们本就瞧不上她,便仗义执言说不合理,还用话语挤兑母亲,说苏府就教出这样的女儿?多半是主母无能、家风不端。
  母亲理亏,难以反驳、无地自容,回家后便大病一场。
  可以说,这一战,她输得彻彻底底。
  后来,裴二夫人又来找她,给她两条路:一条是接手铺子。接手后,可以偶尔出门,一个月不能超过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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