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苏明妆知晓,他定是调查过的,“因为我偶然得知,兵部马侍郎徇私舞弊,而裴今酌却没打通关系,我怕明年武科举他吃亏。加之裴二夫人对我很好,所以……我想帮他。”
  这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但她还能如何回答?难道说,自己做了个预知之梦,梦见裴今酌因为武科举伤腿,后来入仕为邪相,攻击苏家?
  这个还不如她编的那个可信!
  裴今宴失望地看着她,“可以再换一个理由。”
  苏明妆火了——一个谎言百个圆!她已经受够了不断圆谎!而且她现在身心俱疲,也根本不想扯什么谎!
  “要换你自己换,我没什么可说的,还有,我从前没打算过嫁裴今酌,以后也绝不会嫁!我若嫁裴今酌,天打雷劈!你不是喜欢发毒誓吗,我也发!”
  裴今宴看着女子怒气冲冲的模样,郁堵的情绪,竟然莫名其妙好了许多。
  “我信就是了,不用发毒誓。”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苏明妆狠狠瞪他一眼,“用不着你信!你信不信,我都不嫁他!如果你来找我就因为这件事,现在你就可以滚。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就别再提!”
  裴今宴明明被骂了,却一点不生气。
  第一次挨骂,还这么开心。
  裴今宴点了下头,伸手一指,“再喝一些水?”
  “喝什么喝,气都气饱了!”骂完后,苏明妆觉得确实有些口渴,还是拿起杯子,喝了两口。
  裴今宴的眼神,带了笑意,“我去泡一些新茶。”
  苏明妆没拦着他——本来她心情就不好,他还跑来气她,罚他泡茶是应该的。
  苏明妆气呼呼地跑去软榻,将榻几搬了上去,之后坐在一旁。
  少卿,花茶香气弥漫。
  裴今宴端着托盘过来,放在榻几上,顺便给女子倒茶。
  苏明妆等他把两人的茶碗都填满,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裴今酌他到底怎么了?”
  裴今宴叹了口气,“太医说,他的腿怕是保不住了,虽不用截掉,但以后行走也是困难。”
  苏明妆惊愕,“那么严重?”她跟着裴老夫人学军医术,自然知晓伤经脉的情况。
  只是这种情况极少。
  外人只以为,是毒伤了经脉,但军医认为,未必是毒!哪怕那支箭没有毒,只要射中了经脉密集之处,将经脉破坏,也会失知觉。
  经脉死而筋肉亡,当那条腿没了知觉后,筋肉也会逐渐萎缩。
  这伤……比她梦中的伤还重!
  梦里,最多是跛脚,还能行走。但按照现在的病情,裴今酌只能坐轮椅了。
  ——看来刚刚是她杞人忧天了,残疾只是巧合,裴今酌不会成为邪相。
  想到这,苏明妆狠狠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深深罪恶感,又涌上心头——她为了防止裴今酌成为邪相,而设计让他去前线,最后落残,她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如果事情回到几个月前,重新来一遍,她会如何选择?
  无论梦中的裴今酌如何,梦外裴今酌并未得罪她。
  她……是不是错了?
  想到这,深深叹了口气。
  裴今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心里到底有什么疙瘩,就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为人?如果你确定有需要,我这条命你都可以拿去用。”
  苏明妆吓了一跳,怒怼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提什么命不命,好好活着不好吗?我们大家都好好活着。”
  裴今宴苦笑,“我当然希望我们大家好好活着,但我明知你有心结……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
  赌气说完后,又轻声补了句,“你若有需要,随时找我,只要我能帮你,定会拼尽全力。拼命又不丢命,这样行了吧?”
  苏明妆被他气笑了。
  所以……裴今酌不变邪相,苏家就安全了吗?
  笑着笑着,苏明妆便笑不出来了。
  裴今宴,“我依旧想知道,不是因为好奇,是因为……担心你。”
  苏明妆垂眸沉思片刻,之后缓缓抬眼,“请问裴将军,你对朝堂之事,包括朝堂争斗,谁害了谁、谁为什么害谁,这些东西,你懂吗?”
  裴今宴沉思片刻,眼神有一些挣扎,最后看向女子,还是偷偷让步,低声道,“我经常帮皇上完成一些……不方便让外人知晓的任务,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苏明妆眼前一亮——她懂了!
  裴今宴说的话,表面好像说他被皇上信任。但实际是告诉他:他知道很多皇家秘闻、皇帝心思,以及党派关系。
  若他不知这些,又如何处理机密?
  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第215章
  大起大落、起起伏伏
  裴今宴见女子脸色变了又变,好像犹豫不决,便轻声问道,“你是想问问题?”
  苏明妆点头,“对,但……我还没想好怎么问,用方法问。”
  裴今宴失笑,“问问题,还需方法?”
  苏明妆抿了抿唇——是啊,既要把想问的问出来,又不想泄露其他,很难。
  裴今宴见女子表情依旧严肃,意识其对问题的重视,他也重视起来,“没关系,慢慢想,不着急。”
  苏明妆看着男子,心中感慨——他已对她这般体贴,她却又对他重重防范,这便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吧。
  这么一想,她反倒是放松下来,试探地问道,“我的问题可能有些荒唐可笑。”
  “没关系,我不笑。”说着,将冰块脸绷得更紧了。
  苏明妆侧过脸,低头笑着,还埋怨道,“我真在说正经事,你别逗我笑。”
  “??”他有逗笑?
  这么一笑,苏明妆彻底放松下来,“如果朝堂出现一个人,那人实力极强、长袖善舞,又深得圣宠,想骂谁就骂谁,想怼谁就怼谁,甚至他收受贿赂都不用保密……我是说,他只收贿赂,却不会做背叛皇上的事,后来这个人平步青云成了左相。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会扳倒我们苏家吗?”
  苏明妆已经做好被追问的准备,例如——那个人为何要扳倒苏家,是之前结仇吗等等,她今日受到了太多刺激,心力憔悴,只怕是没力气圆谎了。
  裴今宴,“当然不能。”
  “?”
  苏明妆一愣,惊愕地看向男子双眼,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神,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否为随口敷衍,或者是善意谎言。
  裴今宴失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姑且不说,一个人能否做到你所说,只说,就算能做到,他还有皇帝的能耐大?你以为皇帝不想扳倒苏家吗?祖皇帝那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都扳不倒,你让一个左相来扳?既然左相能扳倒苏家,为何不直接造反?虽然这话大不敬,但在我看来,扳倒苏家和造反比起来,后者更容易。”
  “什么?”苏明妆瞬间毛骨悚然——对呀!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为何她天真的认为,因为裴今酌的攻击,所以苏家败落?她高估了裴今酌,低估了苏家!
  裴今宴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女子最近读的书多,开始胡思乱想,“你放心,你们苏家比你想象的要安全。”
  苏明妆撇了下眼睛——才不安全!预知梦里,可是被裴今酌斗败了的。
  裴今宴怕女子不信,又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你当时可能没理解其意,当时我说:皇上能让你嫁给我,就说明想拉拢苏家。”
  苏明妆猛然想起,“对,你说过,你还说皇上不信我的栽赃。”
  如今时过境迁,裴今宴竟觉得造化弄人。
  当时听此噩耗,他觉得天都塌了,怒斥苏明妆看上谁不好?为何偏偏看上他?
  但现在,他却又希望,她看上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如果当时他没在喝交杯酒时对她恶语相向,而是和她把仪式好好地进行完,她会不会……应该也不会,他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却可以肯定一点:她不想嫁他。
  想到这,心情低落下去。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大起大落、起起伏伏对心脏是否有伤害,若有伤害,再持续一阵子,他怕是也要得心疾了吧。
  同一时间。
  苏明妆的一颗心也是揪得疼痛——是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一个平步青云的年轻丞相,怎么能扳倒苏家?连武王都动不了苏家,甚至想拉拢!
  不说别的,就说,从前武王想将女儿嫁入苏家,与年龄相仿的三哥成亲。
  吓得父母急忙找了个家风清正的大家闺秀,连夜娶了进来。
  武王还不死心,直到现在,也没让他长子娶正妻。
  许多人都说,武王世子正妻之位是留给她的,毕竟只要联姻成功,就说明苏家倒向了武王阵营!
  只是当时她浑浑噩噩,整日跟着玉萱公主瞎混,所以没深究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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