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年轻人不喜欢看这种,大多划过去,但老一辈看到这种新闻,就喜欢想太多。
  傅母有些担忧:“你在医院压力大不大?听说医生现在很忙,有时候连着24小时上班。”
  傅父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傅沅,接话:“沅沅也累了,坐了这么久的车,你让她休息一会。24小时上班的是急诊,她一个心理科能有多忙?”
  不知道别的家庭是不是这样,傅沅家是这样。
  刚见面时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分开这段时间的关心全塞进来;一旦在家超过两天,就各种嫌弃,恨不得连哪只脚出门都要管上一管。
  她确实也累了,关掉手机屏幕,闭了闭眼,放松精神。
  车子驶过江市大桥,进入小区。
  小区建立于二十多年前,一共10栋,每栋最高19层,最高层不住人。因为距离江市第一中学比较近,当时报名购买的人很多。
  后来不知为何,建筑还没竣工,甲方宣告破产跑路,这里也变成了烂尾楼,一度登上本地热搜。
  购买小区的人没有放弃,而是成立居委会请施工队、断断续续维权,近十年小区才达到入住条件。
  傅沅的父母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的房间已经整理过了,床头柜上是一只半人高的黑白熊猫玩偶,床上是米蓝的格子被,铺得整整齐齐,横着的是天蓝色哆啦a梦绘图的枕头,竖着的是水豚卡皮巴拉长条抱枕,有些丑萌丑萌。
  再过去就是一个小型书架,最上面一层是一系列心理学专业书籍,还是新的;中间层则是《百病食疗全书(彩色图解)》、《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学会吃,调理慢性病》,有翻动的痕迹。
  书架正对便是书桌,桌面一尘不染,一排排小只的神奇宝贝手办整齐排列在上面,最中间的是一只大黄电耗子。
  “沅沅,吃饭了。”傅母摆放好碗筷,在客厅喊道。
  “来了来了!”傅沅放下手中的解压捏捏球,又在手办头上挨个摸了一摸,才转身进入客厅。
  傅父微微皱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傅沅远远瞥去,有红有绿的,还有折线图分析。
  “今天中午在家吃,下午坐车去外婆那边,收拾要带的衣服,今晚住那边。”
  傅母一边给她夹菜,一边不放心地叮嘱。
  傅父坐在座位上,从杂物间拿出一小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口的量,时不时抿上那么一点。
  一时无言,大多是傅母在絮絮叨叨,问一些家常便饭,傅沅回答,一旁的傅父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声。
  “你在医院同事关系怎么样?”傅母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又说,“多吃点,你都饿瘦了。”
  独来独往,和同事们大都没什么交集,同事大多非议自己走后门。这话傅沅自然不敢这么说,只说:“同事们都很热情。”
  傅母点头:“热情点好,你性子太冷了,要学会跟人打交道。”
  见傅母又要唠叨,傅父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老了,别操心那么多了。”
  傅母瞪了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不满道:“这算哪门子操心多?隔壁那个姓林的,他儿子跟咱沅沅同龄,都准备结婚了,我都没催她找个对象。”
  一餐下来,几乎一半的菜都被扫入了傅沅的胃中,傅母看得直乐呵,暗中归功于自己这次是学的视频做菜,厨艺暴涨。
  又在心底担忧,是不是医院伙食太差了,这孩子难得吃一次好的?
  饭后。
  东西不用收拾,直接拎着箱子走便是。傅沅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套米老鼠睡衣,神情放松地躺在床上,准备迎接难得的无梦睡眠。
  这边是小县城,大部分人没有城里午休的习惯。
  在大学,许是名校学生学习压力大,傅沅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噩梦,考试、实验、论文,毕业季还有学长学姐的职场、创业、婚姻……
  后面进了医院工作,特意租了一个清闲一点的地方,但入梦范围扩大,尤其是最近,还会被梦境攻击,梦里也很难真正清闲。
  倒也不是说每一个梦都会被她闯进去,而是做梦者情绪波动极大,她才会被拉进去,而这些梦往往都是噩梦。
  因此,傅沅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她翻了个身,双手环抱住水豚抱枕,准备趁在家的这段时间恢复精力。
  第7章 到乡下了
  午饭过后下了一场小雨。
  雨并未下多久后,天便放晴了,整个天空呈现出明亮的湛蓝色。
  乡下的道路有些泥泞,傅父开车驶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印。
  “沅沅啊,不是妈说你,到那边之后要主动喊人,你也这么大了。”快到时,傅母不放心,特意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傅沅,又是一番叮嘱。
  “知道的知道的。”傅沅敷衍着。中午安稳地睡了一觉,再加上车上也小歇了一会儿,此时她的面色看着红润了一些。
  。
  红墙青瓦。
  一个老人在门口的板凳上,见傅沅一行人过来,缓缓站起身招呼几人进屋。
  “夏云,沅沅你们来了,里边坐。”
  夏云是傅沅母亲的名字。
  外婆生母亲的时候比较晚,现在已经八十岁了,但身子骨依旧硬朗,外公前年清明节去世,她便一个人生活。
  也不是没有子女说接她去县城一起住,可她一会说不习惯,一会又说想在这边陪着外公,这边离他近一点。
  但她心里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傅沅从小跟奶奶长大,跟外婆并不熟,甚至有些方言也听不懂。怕老人听不清,她进门时,高声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哎哎”了两声,乐呵呵拉着她往屋里走,掌心交接处的粗糙老茧有些硌人。
  她低头,才发现老人已经老了,手背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像干涸许久的河床,青筋纹
  理明显,如蚯蚓蜿蜒。
  “妈,你不用管她,现在的年轻人就捧着手机不放。”
  傅母见状她呆愣,放下手中的礼品,亲昵地拉过老人坐在沙发上,母女俩开始说话。
  “今下午下了场雨,天气就凉了,我当时……”
  傅父作为女婿,也没什么话题,只是将电视里黄梅戏的声音调小了一点,也跟着傅沅坐在沙发一角玩手机。
  没坐一会,听见傅母交谈间总不经意间提上几句“待会吃饭了”。
  傅父起身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一块两指宽的肉和几根葱。地上还有一颗水灵灵的白菜和几块带土的黄姜。
  看袋子上标签,肉还是上周他们过来买的那些,此时隐隐有一股酸味,他叹了一口气,将肉连着袋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跟傅母知会了一声,便要出去开车买菜,傅沅怕被母亲说教,也急忙站起身表示要跟着去。
  外婆是有一个菜园的,平时自己也种了菜。但考虑到明天亲戚都会来,冰箱里的肉也所剩无几,这才决定到县城买点肉类。
  县城比乡下要热闹一些,乡下几里路才见一户人家,县城的街道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叫卖。
  两人对这里不熟,跟着手机导航来到了县城最大的超市,这里东西最多,不用东奔西跑。
  “吃不吃八宝粥?给你买点明天留着吃。”
  傅父知道傅沅有点洁癖,上桌吃饭基本上只在菜出来的第一时间夹上一点。
  平常在家还好,备有公筷。可明天亲戚过来一起吃,估计是要挨饿的。
  傅沅轻声摇了摇头,“我最近不大喜欢吃八宝粥,不过可以给外婆买一箱,老人应该都喜欢吃这种。”
  傅父皱了皱眉:“已经带了三瓶银鹭花生牛奶和一箱xj大红枣,差不多够了。”
  傅沅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是心里不平衡,觉得她妈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但平常也就他们一家周末经常往老人这边跑,其他几个没好处是不会过来的。
  老人有养老金,住在农村花销也不大,其他几个见他们往这边跑,反而觉得占了多大好处。
  她拎了拎重量,提起一箱八宝粥,带着父亲往生鲜区走,轻声说道,“她年纪也大了。”那些事情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傅父想到冰箱里的肉,也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两步上前接过女儿手中的八宝粥。
  两人在超市买了一些猪大骨,几斤牛肉,一只去掉头处理完内脏的鸡,又买了几根芹菜,鲜玉米,土豆,青椒。
  晚餐是傅父做的,芹菜炒牛肉和玉米炖大骨。
  玉米炖大骨放了鸡肉和大把红枣,红枣是带过来的xj大红枣。牛肉没有炒完,还剩了一点,放在冰箱。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吃过晚饭,傅沅便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是城里那种淋浴,傅沅爸妈觉得老人冬天烧水困难,和兄姐们共同凑钱修的,独立在大屋外头。
  洗完澡,浴室里还弥漫起氤氲的水汽,傅沅站在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水龙头流出清澈的水。她微微俯身,双手轻轻揉搓着毛巾,恍惚间抬头,一瞬间感觉镜中的自己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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