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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方宁心下一惊,不过她很快发觉罗娘子的状态不对。明明已将腾信草都烧尽,可罗娘子仍旧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仔细看去,脸上还挂着泪珠,神情悲戚,眼中却满是恐惧与警惕,直直地看向方宁所在的方向!难道自己暴露了?方宁不由紧张起来,五指深深没入树干。
  “喵呜~”
  此时,一只橘白花纹的小猫忽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跳下树枝朝罗娘子跑去。
  罗娘子见了小橘猫脸上这才显露出几分欢喜,没了方才防备的神色,弯腰伸手将它抱进怀里。
  “我还当是谁呢!狸奴,你去哪儿了?怎么这几日我都没找到你?”她一边逗弄着臂弯里的小橘猫,一边向院外走去。
  方宁凝神屏息蹲在梧桐枝干上,直到罗娘子走远了才敢从树冠里探出脑袋来,左右看看四周无人,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
  罗娘子并没有处理墙角下已经熄灭的火堆,方宁从灰烬里一把摸出里面不剩多少的药草残渣,仔细辨认。
  事实如她所想,方才在火堆中被燃尽的正是腾信草。接着,她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袋子,连着灰抓了一把腾信草残渣装入袋中,作为证据。
  书房内,沈昱左右等不来方宁,只好观察起书房里的摆设来。他们那日走后,罗娘子大约是将罗画师的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遍。卷轴都被重新整理好,之前放在桌上装酒的碧玉壶也没了踪影,床褥也有被铺过的迹象。
  除此之外,沈昱还敏锐地发现,屋里的一众盆栽中也有些许不同。除了平日里缺乏照料之外,原先在罗画师前厅、书房、甚至卧榻之侧都摆有的一种小植全被人撤走了。
  既然摆了多处,应该是罗画师生前极为喜爱的东西,罗娘子又为何要将它们搬走呢?他叫来下人打听了一下,说是看到几日前,罗娘子买了几盆装饰的极美的滕信草回来,送给罗画师。
  沈昱在房中踱着步子,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手扶着雕花的门框,脚下跨过矮矮的门槛,抬起头,却恰好看见罗娘子抱着猫从房前匆匆走过。
  “罗娘子,”沈昱见状下意识将她叫住,“问娘子的好,近日真是多有叨扰了。”
  “是沈大人,大人多礼了。”罗娘子听到有人唤自己,回头见是沈昱,急忙停了步子沈昱生得俊俏,倒使她有些局促,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沈昱就站在自己父亲的房前,脸上还未染上绯云,神魂就已然飞了大半。
  “大人、沈大人有何事找小女子?”沈昱本想问她怎将罗画师房内的几个盆栽全移走,可见到她如今这幅慌张的模样,觉得不对,又将话重新咽了回去,改口道:“无事,只是见罗娘子如此匆忙,便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去了一趟后院,见灶屋里还没有备午膳,便想去催前屋的婆子罢了。沈大人今日要留饭吗?”罗娘子随意应付了几句,见沈昱身边空空的,疑道:“刚刚有下人向我禀报方大人也来了,她现在不在沈大人身边吗?”
  提到方宁,沈昱也想知道她的去向,便向她回道:“师妹几炷香前寻到了别的线索,往了屋后的竹林外去,说来也与娘子同路,不知娘子是否撞见?”
  屋后?罗娘子闻言惶惶不安起来,手上不由自主地收紧。
  “喵呜!”怀中的小橘猫在她臂弯里被勒得难受,挣扎着跳到地上跑了。
  “狸奴!”她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只对沈昱搪塞了几句,便去追自己的小猫,匆匆消失在院外。
  第38章
  剖析
  风花忽起,飞鸟掠空,日光透过绿荫投下碎影。
  罗娘子前脚刚走,方宁后脚就穿过小径,回到罗画师的屋前。她手上摘了一片梧桐叶,对着阳光观察着叶面的纹路,余光正巧瞥见站在门前出神的沈昱。
  方宁本想出声唤他,可看着沈昱这无知无觉的模样,眼中攸地划过一道狡黠的光,旋即又改了主意。她一边牢牢盯住沈昱,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一边放轻步子绕到他后面,打算吓他一下。
  “嘿!师兄!”
  “哇啊啊——”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方宁冷不丁地从后面跳出来,攀着他的双肩往他身上一扑时,沈昱还是被惊得浑身毛都炸开了。
  他接连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靠着身后的门板,转头看到方宁扶着墙在一旁乐不可支的样子。
  檐下日华倾泻,少女上披水绿色外衫,下着银朱长裙,巧目倩兮,风姿绰约。
  她只顾着笑,几乎是前俯后仰的,手上的那只梧桐叶早在她朝沈昱扑过去的时候落了空,晃晃悠悠地飘荡,随风而去,仿佛将他先前周身凝重的氛围也一同带去了。
  “你啊......”沈昱望着,心神恍惚须臾,无可奈何地站直了身,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起来,“真的是从前一样。和你呆一起久了,不是吓死就是在吓死的路上。”
  方宁止住笑,稳住身形,正神道:
  “师兄方才在屋里可有所发现?”
  沈昱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看了看四周,确认左右无人后,示意她跟自己来:
  “外面耳目众多,师妹与我进去说吧。”
  他将方宁带到放在罗画师房里原先摆放着腾信草的位置,指了指桌上留下的花盆印记,道:“你看,大约是之前搬走的人太为匆忙,尚未来得及清
  理。此前咱们验尸来时,我曾留意过这些花卉,样式、位置我记得清楚。方才在房里一看,就觉数量有异。我问过了罗府的下人,他们却说原先那些地方摆的都是一样植物,还都是罗娘子置办的,那便是——”
  “腾信草。”
  见方宁与他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名字,沈昱不免有些错愕,微微睁大眼睛:
  “师妹也知道了?”
  “是。”方宁将刚才的经历讲述一遍,从怀里拿出装着药草残渣的袋子递与,示意他辨认,“药草一行师兄跟着师父学习多年,比我更精通。”
  沈昱诧异地接过布袋,望闻一番,郑重且肯定道:“确实是腾信草。”
  就在方宁欲开口时,敲门声从前厅传来。
  “问两位大人的安,娘子方才想起老爷房中有兰花,唤我来为房中的花卉添水。”
  方宁与沈昱见过这位小厮,此时他手里提着花浇,怯懦地站在门口,得了两人的准许才进了房间。
  “我听闻这几日罗夫人身体抱恙,家中事务都是罗娘子主持的,你家娘子想必受累了,倒难为她能想得起来这点小事。”方宁目光随着小厮的动作流转,不经意地随口在一旁提了一句。
  “府中事务大多还是夫人操心,不过这老爷院里还是娘子管得多。许是娘子有些时日没做了,这才忘了。”唠嗑起来,那小厮神色也放松了许多,顿时嘴里没了个把门的,什么都一股脑儿地往外说。
  方宁与沈昱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显然都回想起了小厮此前称罗画师与女儿由于婚事出了嫌隙,因此换了他侍候罗画师作画的事。
  二人默契的决定,可从此入手,深入打探。
  在方宁细问之下,小厮才谨慎又兴奋的聊起:“此事关乎我家娘子名声,还望两位大人听了后切勿外传!”
  “我听伺候娘子的姐姐说,娘子已有了意中人,想与其成婚。有一次两人私会被老爷发现,气急了,直言娘子的婚事他早有打算,想要将我们娘子嫁与益州城里的知府做续弦!那知府年近六旬,娘子怎么肯!自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才逼得老爷暂且搁置了她的婚事。”
  “看来罗家父女之间并非没有矛盾,”待小厮心满意足地说完闲言碎语离开后,沈昱手臂抱胸,摩挲着下巴,思忖道:“罗娘子焚毁腾信草,分明是知道此物有害,是一种心虚的行为。”
  方宁带着即将拨云见日的雀跃,道:“想必师兄很清楚欢心兰与藤信草互相作用的药理。我觉得此案的杀人手法已呼之欲出了。”
  沈昱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起遇到罗娘子同猫儿偶遇自己的场景,仍有疑惑,“种种迹象皆指向秦松,说他没嫌疑简直无稽之谈。我本以为是秦松设计的一场谋杀,偏偏又扯上了罗娘子。难道是咱们估算错了?秦松只是她的障眼法?”
  方宁不以为然道:“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女,虽在婚事上不和,但犯不着这样狠的杀人吧。依我看,就算是罗娘子行凶,也极可能是被人教唆,与那位“意中人”脱不开关系。”
  沈昱深以为然,“秦松奸猾,稍有不慎,反而打草惊蛇。现下看来,我们得从罗娘子入手了。”
  “对了,我在跃仙酒楼里,遇上一个怪人。他精通草药,是秦松的座上宾。昨夜撞见我潜入酒楼找人碰巧遇到他,他竟然替我在秦松面前遮掩;今早又遇上他,他还特地与我说狐仙酒里放了欢心兰,要我多加小心,话里话外似意有所指。秦松称他什么邵夫子。”方宁平静的说出了这两日的遭遇,想的是不能遗漏一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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