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61章
堪舆
监工带领的人手执火把一步步的向外围扩散搜查。
藏在高地暗处的方宁听到监工的暴喝,目测了眼下的距离,察觉与矿洞太近,极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暗叫不好,运气内力,脚下生风,紧紧拉着沈昱的手拔腿就跑,生怕这个掉链子师兄再摔倒,“我们快走!”
两人匆匆步履踏过枯叶,在一望无际的昏暗光影中似燕灵巧翻飞,须臾间便将出来矿工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沈昱不论武功、轻功皆薄弱,有点招架不住方宁的强力,几次踉跄着险些跌倒,幸而勉强支撑稳住,衣袍被刮开了不知几道口子,颇为狼狈。
矿洞那边传来的火光,依旧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游走。
两人疾奔之余,不忘观察四周,不敢有半点懈怠。
倏忽,一阵携着冷意的寒风从夜深处穿过树林,卷起枯枝残叶,从方宁两人耳畔呼啸而过。
“这林子有些不对劲!等等!师兄且慢,”方宁觉出风声有异,忙按住沈昱肩膀,使他与自己一同停下脚步。
“这话应该我说吧。我想慢,我慢的了吗?我的祖宗,给我点体面吧。”沈昱揪下头上的枯枝,吐出满嘴杂叶,一脸生无可恋,又不敢大声发泄苦水。
方宁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师兄,只有个黑呼呼的轮廓,但已能无比清晰的感到对方埋怨、委屈的眼神,抬手摸了摸沈昱脑袋,“下次我教你武功,每日扎马步两个时辰。”
......
沈昱只觉酸痛的腿更痛了。
“刚才在树林中穿梭时,就觉得周围有些古怪。到此处,怪异感更强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我要查查。”
“难道这里也有阵法?”听了方宁的话,沈昱风声鹤唳,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方宁没有立即回答,反是伸手抚上一旁的树干,摩挲树木粗糙的纹路,眼帘半掩,好似在回忆感受什么:“比先前那阵法更巧妙。”
方宁指尖划过树干,抬眸看着寒风袭来的方向笃定道:“山川风水自天成,阴阳五行应天地灵气而生。相生相克,运转制衡。咱们找到矿地的这条路上的风水,被人为的改动过。不但有东西被隐去,且被改成了大凶的风水局。山反背,水奔走,水不归堂,有形而无气,是大凶之象,堪称死局。”
沈昱所擅长的地理学科中没有这一说,听得云里雾里,懵懂道:“什么意思?有人要用风水局杀人?”
方宁摇摇头,蹲下身子,拨弄着地上的一些碎石、杂草,道:“山脉喻为龙。土为龙肉,石为龙骨,草木为龙鳞。山之延绵走向即为龙脉,故龙在风水学中有大、小干龙,大、小枝龙之分,同时,亦按区域分为山野之龙、平野之龙、平地之龙。其中分十二格,即生、死、枉、福、鬼、劫、应、游、死、揖、病、绝。每一格皆与阴阳五行分而互牵。风水有变,必然是五行被改。自古有阴龙配阳水,阳龙配阴水之说。阳从左团转,阴从右转通,何愁大地不相逢。此地,五行运行流转滞涩,生克混乱,加之山中唯一水脉被改道、浸了砒石的毒,竟成了阴龙配阴水,聚煞吸阳,呆久一点非死即病。”
沈昱大惊失色,也不觉得腿脚累了,强打精神道:“那快走啊,愣着干嘛。”
“不行。我冥冥中觉得有人希望解开这个死局。或许有什么奇遇只是这里被人设下了障眼法,很难一眼看出是何处生变。我要试试。”方宁坚决不从,顺便给了个“我们玄学门人的行事风格你不懂,一边儿呆着去”的眼神。
......
沈昱拗不过,只好老实站着,像个木头。
方宁默默的站在林中,脑海中忽而记起之前那处阵中的迷雾,霎时间福至心灵,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沈昱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扑上来要灭掉火光:“你疯了吧!”
方宁如若未闻,将火折子朝前方扔了出去。点点星火一沾上地面的枯枝烂叶,犹如有了燎原之势,夜深处骤然被照亮,长风此时从旁侧袭来,火舌舔舐过土壤,朝两人面前的小径一路席卷过去。
不知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烧着了,灰烬如游龙般腾空而起,于黑暗中散尽......
障眼法被破解了。
悬崖边微凉的夜风拂过两人发梢,湍湍流水声从一旁传来。
方宁走到山涧旁边弯下腰,将堵塞住大半河道的巨石移开,被分到旁侧支道的溪水顿时回归了正途,源源不断地朝悬崖下奔腾而去。
旁边的沈昱见状目瞪口呆:“师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除了此前说的,穿林风呼啸回荡在侧,如击石逢狭,风声有异,为其一;其二是此前那阵为了做局强行改变的五行,竟与此处互成犄角之势。”方宁缘着溪流走回来,向沈昱解释道:“由其一知目蔽,其二知地改,其三则可由果反推其因。我猜,那个迷人心窍的杀阵,与此地之局,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人是个高手,未用全力。”
说罢,她拉过沈昱,催促道:“这里的动静恐怕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跟我来!”
沈昱又被突然的拽走,张嘴欲言。
不料方宁先一步预判了他的动作,将他口鼻捂住,纵身跳了下去。
风声迅疾如泣,呜咽过耳。
失重感骤然停止,水雾瞬间漫了一身,两人双双重重地跌倒在水帘后所藏着的洞穴的地上。
“以后......再有此事,劳烦师妹、提前说一声——”沈昱费了好大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发软,站都有点站不稳。
方宁松开长在悬崖边的坚韧而粗壮的藤蔓,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笑意,道:“事急从权。”
接着,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打亮了另一只火折子。
“我猜的果然不错。是设局之人引导我们来寻。”方宁言语间涌动着惊喜,那是一种同行之间,旗鼓相当的切磋的欣赏。
方宁进洞穴,好奇地举着火折子巡视洞穴四周,开始寻找此处有没有前人留下的踪迹。
沈昱只能耸耸肩,帮着她从另一头寻找起来。
洞穴陈设简单,多就地取材,石桌、泥罐等随处可见。
根据四方土石新旧痕迹的不同,方宁轻而易举地在一块石砖下发现了一本薄薄的书册。
她迅速翻阅过书页,发现尾页边缘露出一张颜色不同的纸。
方宁余光向沈昱一瞥,趁其还在另一头摸索的功夫,将那张纸抽出,极快地浏览了一遍,又将其放回其中,合上书页,闭了闭眼,心中狂喜。
——这张纸竟是记录着《步天歌》残页的内容!
但是通过纸张的笔迹、画法的不同,可以判断出其并非原页。
她张了张口:“师兄!”
“你找到了?”沈昱应声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册子上,“这上面写了什么?”
“......师兄过来一起看吧。”方宁沉默了片刻,继而翻开手中的书册。
水帘将洞穴与外界分隔开,地上的嘈杂与他们无关,就连喧嚣的风也灌不进来。
一时间,幽闭的空间内寂静无比,只剩下了细微的书页翻动声。
书册上所书写的是一段自述。
一位来自梭罗国的风水先生的自述。
根据册上所写,此人精通风水八卦等奇学,然而为寇所抓,被迫为其办事,目的在于辨析《步天歌》残篇,寻找梭罗国境内各地的宝藏。风水先生作为当年那队伍中的头领,记下了残页的主要内容,将其夹在书中。而那些宝藏所藏之处机关重重,入者九死一生。他为了保全己身而装疯卖傻,逼得寇贼不得已放弃他,从而留在此处挖矿。
十几年来他千方百计的想从这里逃脱,却都没有成功。无奈之下,临死前留下了这段自述,又于山崖前布下术法,而后......纵身一跃!
【——得我笔墨者,受我恩也。此仇与我不共戴天也,冀君为我诛之!】
“师妹怎么看?”看完最后一句话,沈昱喟然长叹,似乎在惋惜一个才华横溢的人逝去,却迟迟没有动手去翻最后一页纸。
“我在想,有能力四处搜寻精通天文地理的人才为其寻宝、奴役他乡的良籍百姓为之挖矿的贼寇,必然
是一群有组织的人,且手眼通天。“方宁将书册合上,垂下眼眸淡淡道:“在这个庞大的组织背后,站着的是何人呢?又有几人能驾驭呢?外国的细作、地方官吏恐没这个本事。”
沈昱没有吭声,但心中已有了几个人选。
后面的话,暂时不好再说了。
傍晚,霞光黯淡,马踏平川自远方而来。
程远刚从城内医馆抓药回到沟子村,就听说沈昱和方宁两个人竟然摸黑上了山。
“这不是胡闹嘛!”
次日,清晨,程远一见到沈昱两人也这样嚷嚷。
沈昱和方宁眼下乌青更重了几分,打着哈欠听他数落完,才赔着笑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