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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方宁嘴角一扯,扔下沈昱,来不及敲门,跨步飞进庭院,一把敲开房门,果然见张叔扬的屋内,木梁上挂了根白绫。
  而张叔扬,正踩着矮凳,下一秒就要挂起脖子上吊。
  他被方宁的动作吓到,瞬间踢翻了凳子,一时间整个人重心下沉,脖间忽如其来的挤压感,让他舌头前突,下一秒就要命丧黄泉。
  而方宁却是不再着急,反而悠悠到桌子前品了口茶,冷声道:“你真是我活祖宗。我帮你去牢里查线索,你回家挂脖子上吊是吧。伤春悲秋,没个男人样。”
  语罢,她算着时辰,再多一时,张叔扬就一命呜呼之际,一枚隐星镖将他解救下来。
  张叔扬泪眼婆娑,一半是因为死里逃生,被自己喉间的口水呛的,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方宁的话,“方娘子,愿意为我查案,审了那贼人?”
  方宁一脸无语,转头瞧到桌上的信件,才知张叔扬又被何事刺激了,“你那妹夫见你落魄,便要把你还没坐满月子的妹妹打包退回?这等人渣,不要也罢。如今朝代开明,女子也可再嫁,及时止损才对。实在不行,你可让你妹妹嫁于我那师兄,买一送一,何乐不为。是吧,师兄。”
  沈昱刚踏步屋内,就被方宁大手一挥,得了个便宜儿子,但见张叔扬实在可怜,不忍心刺激,只能礼貌一笑。
  谁料,那张叔扬听了进去,点头答应,“甚好,我立刻修书一封,让我妹妹回家等着再成亲。”
  方宁被水呛到脸色涨红,不敢再看沈昱的脸色,环顾四周道:“你这屋子被烧得也不惨啊,木质的屋梁,火痕也只覆在表面,怎的一件字画都没留下?”
  张叔扬指着西北一角的佛坛,痛苦回忆道:“我信佛,所以将字画都安置在佛龛里的木箱子中。那贼人与我纠缠中,我撞到佛龛,烛台和供酒一同倾倒,一把火将一切都烧没了。”
  方宁瞧着西北角起火源,疑惑道:“不对,你的卧榻、行囊与饰物都摆在正门最显眼的位置。若按那小贼所说,他从正门进屋,一开始就会往你的衣柜去摸索。你确定他一进屋,就
  被你发现了?”
  张叔扬点头,振振有词,“我那夜与友人饮了不少酒。本应昏睡到第二日的,奈何我那几日胃痛交织,便吞了许多水,将酒悉数吐了出来。酒意全无,自然看的真切,那小贼一进门,便往西北角去了。”
  方宁原地踱步,朝着张叔扬道:“你按那夜捉小贼的打斗模样,朝着我挥拳。”
  “这万万不可。姑娘身形瘦弱,若出了事。”张叔扬连连摇头。
  沈昱在一旁颇为无语,莫说方宁,连他这好脾气都要被张叔扬磨没,“你快些吧。这天底下,能伤她一根手指头的人,不会连上吊都要踩个矮凳。”
  方宁挑眉,只觉沈昱跟在时间日长,这毒舌功底见长。
  说罢,张叔扬半信半疑的朝着方宁挥拳,被方宁一一躲过后,二人直逼佛龛。
  方宁适当回击,都被张叔扬摇头纠正,“他并未打算与我格斗,所以一步步都在让我。”
  方宁觉得古怪,若她是贼寇,面对张叔扬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拳让他晕过去便可,为何要与他纠缠。
  “哦,对了。后来小贼朝我挥了唯一一拳,在我左手,也是那一刻,我体力不堪,手撞上了佛龛。”张叔扬借着方宁的手,朝他挥了一掌,模拟出当时情形。
  方宁看着自己掌心被弯曲到一种十分别扭的境地,才能堪堪辟出一掌,心中疑思更汹。
  这个姿势,与其说是小贼想躲过张叔扬的进攻,不如说是小贼想让张叔扬自己将那佛龛上的烛台打翻。
  如此,于小贼而言,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宁心中已有三分确定,那小厮必是观察过张叔扬许久,才会选择来他家中偷窃字画,不由问起,“你还未曾与我说过,你那些值钱字画,究竟有何稀奇?”
  张叔扬面色悲憷,叹息道:“寻常便也罢了,大多值个几十两。有一副《山春跃鸟图》是我无意中救了位落水的老人家,他赠予我的。我去鹤从堂问过价格,能值三百金。也是这幅字画,鹤从堂的管事将我引荐去谭家的鉴宝宴上,谭家老爷对我这幅画很感兴趣,愿意出五百金购买,秦家老爷愿意出六百,价高者得,最后一路被哄上了八百金。我本以为自己能平步青云了,谭老爷还宴请我用膳,谁曾想当晚画作便被偷了。”
  “市价只值三百金的字画,秦家与谭家争相购入,究竟有什么稀奇?”方宁品味着张叔扬口中的话,总觉得事有古怪。
  有钱人又不是傻子,为何要抬高画作的物价?
  张叔扬摇头,苦笑道:“他们只说是太喜欢了。说真的,我也看不出那画作能值八百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方姑娘,你兄长若是真心娶我妹妹,可否宽限我两年,凑凑嫁妆?”
  沈昱在一旁,见正事谈完,紧忙拉着方宁离开,遥遥一句,“我可以宽限你一辈子。”
  第85章
  鬼迹
  方宁坐在客栈自家养的梨花树干上,瞧着万春城里灯火熙熙,只觉夜色醉人。
  她品着手里的桃春酒,晃动碗里的数瓣桃花,月从今夜白,酒意也上了头,高喊一句,“应是我,古来贤明三千仕,娥眉山头梳洗迟。”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恰一阵夜风吹过,醒了三分酒,回过神道:“也不知师叔此刻在作甚。邻村的酒节不该早结束了吗?莫不是喝酒,倒在哪个温柔乡里,别到时候给我带个师娘回来。浑天派掌门的位置还没定下来呢。可不能让师叔一脉占绝啊。三大天文门派皆想拔得头筹,长据钦天监之位,但盖天派、宣夜派向来被咱们压制,一直伺机而动。如今,师父仙逝,恐怕那两派已蠢蠢欲动了。师叔虽然辈分高,但行事我行我素,飘忽不定,让他做掌门我不认同。”
  沈昱就坐在树下,听着方宁醉酒时的豪言壮语,与醒酒时的大逆不道的言辞,低叹道:“师叔这把年纪,你可别算计他了。我不当掌门。你也别祸害我。你想当,你就当呗。”
  方宁不以为意,凤眸半阖,任由清风吹散剩余酒意,“这怎叫作践,也不叫算计,这叫未雨绸缪。那人怎么还没来?”
  临近傍晚,汤县令汤记平差人来沈昱住处等候,只扬言要给请沈昱喝茶赎罪,具体缘由不清。
  但方宁算着时间,估摸是汤记平得知了牢卒受小贼贿赂一事,便欣然同意了。
  她与这位汤县令打过一次照面,虽就匆匆一眼,但瞧着狱卒对他的恐惧,应该是个治下严明的父母官。
  “来了。”沈昱的视线,刚巧能瞧见被茂密树干挡住的马车,来人正是汤记平。
  方宁挥袖跃步树下,身形缓缓站直,瞧着他从马车上卸下的木箱时,神色晦暗,“莫不是要来贿赂师兄?”
  沈昱眉头也是一皱,在汤记平附身做躬时,并未热切迎上。
  汤记平瞧着客栈庭院内周围人潮涌动,只好卑声道:“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昱也觉得一城县令,若被他当众拒之门外,太过难看,便点头答应下来。
  等三人进了屋子,屏退左右,汤记平才敢打开木箱。
  里面装的确实是银两,但瞧着数目不大,且还有铜板与房契。
  沈昱不置可否,只是正着身子等汤记平解释,端的一副清正廉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傻到去贿赂他。
  果然,汤记平开门见山,“这些都是今日傍晚,下官从衙役们嘴里吐出来的。下官也严加审问过,给这些钱财的下人出自谭家。下官命他们吐了出来,不够的也用家中房契作为抵押,大人以为这些钱财当如何处置为好?”
  沈昱瞧了一眼,数目不多,但也够寻常普通人家吃三年饱饭了,沉声道:“万春城总有孤儿寡妇,吃不起饭的老人,日日在衙门前施粥便是。”
  “明白,大人。”汤记平躬着身子又是一拜,但这次迟迟没有起来。
  沈昱自进房门,见汤记平面色为难,就知他有难以启齿,且不得不说之事,直言道:“汤达人一颗玲珑心,也知道我不喜与人猜哑谜,便不必在我这里拐弯抹角了。”
  汤记平身子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声长叹,“下官确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张书扬一案牵扯谭家。谭家势大,大人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作罢,省的给自己添堵,让自己的官路受阻啊。”
  方宁本是隔岸观火,见汤记平渐渐切入主题,眼神一闪,顺势推舟,恼怒道:“大胆汤记平!我兄长被陛下钦点为四品提点刑狱司,这事天下皆知。如今他圣眷正浓,哪怕是官衔在他之上的京官,都要给他一份薄面。谁敢阻我兄长官途?”
  汤记平眼神倏地一亮,旋即迅速敛去,哀叹一声,为难的踌躇片刻,才断断续续道:“应是蒋,蒋太师吧。应该是的。下官曾见到前户部侍郎,便是蒋太师的女婿来万春城时,住过谭府多日,二人相谈甚欢。而后一月,谭家的生意自南往北,一路畅通,连需要官府批文的水路通牒,一向需月余批获,到了谭家只需三日便可通行。这事儿曾引起万春城其他商户不满,告到下官这儿来。就连鹤从堂,也是谭家产业,如今鹤从堂占据南方近七十的拍卖行,体量之大,已非寻常商铺可言。大人可以想象若没有官家帮衬,一介商贾,如何做大到如今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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