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此刻,她正悄悄盯着闻如意与闻昌晟的一举一动。
很明显,闻如意抗拒这个做媒,不时向闻昌晟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闻昌晟却似乎毫不在意,坐姿、态度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方宁不禁怀疑其对闻如意的情意是否真实。
闻青山见沈昱拒绝,也不强求,话锋一转,面含笑意道:“既如此,沈贤侄以为我这观星台如何?”
沈昱暗松一口气,赞道:“此台高耸入云,尽揽天地苍茫、星河璀璨之景,实为观星绝妙之地。”
“贤侄好眼光!”闻青山手指星空,慨叹道,“星象之排列,犹如世间万物之秩序,其变化,则昭示天地之变迁。老夫近年来夜观星象,见紫微垣中,帝星紫薇虽高悬,然光辉黯淡,四周辅弼之星亦显散乱,不知是否预示着将有巨变?”
沈昱闻言心中一凛,觉得对方所言不善,似有所指,微一沉吟,笑对,“闻大人勿需过虑,星象之变化,天地之大道,非常人所能窥其全貌,需结合时局分析,不可妄断。且紫微垣内虽光芒不复往昔,然太微垣与天市垣中繁星点点、明亮有序,足见今上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方宁亦附和道:“再观二十八星宿,角亢二宿虽星光闪烁不定,然心宿星辰大放异彩,尾箕二宿亦有上拱之势,可助青龙翔于苍穹,寓动荡扫除、万物复苏之意。”
闻青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尾箕二宿,皆隐于苍龙之尾,犹隐士匿于暗夜,其力何足道哉?不若北方斗宿,已然皎洁明亮,昭昭如日月之光。二位何不与我共参斗宿璀璨,同解玉藏玄机,共悟天地大道?”
方宁心中讶异,未料闻青山竟存有招揽之意,难道他也在暗中找寻《步天歌》?他所说的斗宿又暗指何方神圣?
方宁掩于桌下的双手微微攥紧,淡然笑道:“闻大人美意,我等心领。然我等如星辰般各有其位,难以随意更易。况且纵使隐于暗夜,亦有其独特韵味,犹我心之坚定,不为世俗所扰、外物所迷。”
沈昱紧跟着表明态度,略显歉意道:“师妹所言,即为我意。”
如此明晃晃的拒绝,闻青山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轻叹道:“二位实乃非凡之辈,志向非常,着实令老夫汗颜呐!老夫在此祝二位早日得偿所愿。”
“闻大人过誉了,我等受之有愧。”方宁、沈昱双双举杯道谢。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恭祝之语,方宁却觉这话听起来耐人寻味、仿若意有所指,本欲再探其意,却见闻青山已岔开话题,流露出送客之意。
一旁侍奉的林德贵恭敬上前一步道:“沈大人、方娘子,夜色已深,二位若不嫌弃,可在此留宿,老奴已遵老爷之命,备好寮房。”
方宁心知此事急不得,遂与沈昱躬身施礼,先行离宴。
月影朦胧,天地沉寂。方宁、沈昱二人并肩徐行,细述宴中种种。
“师兄,北方斗宿素有“能臣”之誉,且与科举功名、官禄升迁息息相关。闻大人所言,或许是在暗示其背后之人。而“玉藏”一词,很可能是隐喻我们所寻之物。不然这闻大人既精通风水、又涉猎天文、还建观星台,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沈昱沉吟片刻,颔首道:“师妹所言极是,我看闻大人还毫无遮掩之意,似是无惧我等察觉。看来要揭开其中隐秘,还需更加谨慎行事。”
方宁想起闻如意那喜形于色的模样,心中已有计较,笑道:“师兄也不必太过担忧,这老的心思难测,不是还有小的嘛!况且,我们还有师叔在暗中相助。”
话音刚落,方宁忽觉四周有异,立时停下脚步,低声道:“师兄,不对劲。”
下一刹,阴风骤袭,数道黑影从暗处窜出,手持利刃,直扑二人而来。
方宁眼疾手快,瞬时将沈昱护于身后,手腕一抖,数枚隐星镖从袖中飞出,寒光闪烁,立成防御之阵,挡住了刺客的攻势。
方宁低声嘱咐道:“师兄,你寻个安全之地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好,师妹小心。”沈昱虽担忧方宁,但他知晓自己留下只会成为累赘,取出随身携带的百宝袋中的防身机关,头也不回地奔向最近的房屋。
此时,
已有刺客突破阵型攻来,利刃在空中划出冷冽弧光,削过了方宁的衣角。
方宁眼神凌厉,迅速反击,一脚踢飞眼前刺客,同时转身一掌拍出,将身后偷袭之敌震退数步。
刺客见状,攻势愈加凶猛,企图突破方宁的防线。
然方宁更胜数倍,施展的隐星镖越来越多,在阵型的加持下,将如潮般的攻击巧妙化解。
打斗声、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身影交错间,一名刺客趁机绕过方宁,意欲冲进屋内偷袭沈昱。
方宁心中一紧,想阻拦已来不及。
好在沈昱虽不懂武艺,但反应灵敏,袖箭、飞行弓弩一起抵挡,竟也毫发无伤。
“师兄,不错嘛。”方宁嘴角微扬,趁机靠近沈昱,顿时三十一枚隐星镖齐聚,杀阵大成。
刺客们渐感力不从心,配合也开始慌乱。
趁着方宁短暂的喘息之机,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飞速逃离现场。
方宁并未追击,而是望着刺客逃离的方向若有所思。
风波平息,沈昱快步回到方宁身边,眼底满是关切与担忧。
方宁摇了摇头,满心疑惑,“师兄,这刺杀来得蹊跷,似是早有预谋。而且我们动静如此之大,闻府的护卫却迟迟未到。”
沈昱亦觉此事非同小可,然未等他们细想,远处忽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死人了!闻太爷死了!”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方才还暗色沉沉的闻府,顿时灯影绰绰,一片慌乱。
方宁与沈昱心中皆是一沉,连忙循声而去。
此时观星台下已围了不少人,不远处闻如意在闻昌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而来,口中哭喊着“爹”。
方宁、沈昱凑近一看,那尸体果然是方才还与他们高谈阔论的闻青山!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那身华贵长衫。
二人面色凝重不已,正欲上前查看,林德贵突然带着一众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只见林德贵满脸怒容,指着方宁,神色间再无白日里的谦卑,朝他身旁身着县令服的中年男子喊道:“钟大人!凶手就是她!老奴亲眼看见她将老爷从观星台上扔下来!”
那钟县令顿时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地看向方宁,“来人,把凶手给我拿下!”
“慢着!”方宁却丝毫不惧,脸上闪过一抹讥笑,“钟大人仅凭一人之词就断定凶手,是否太过武断?”
钟县令闻言恼怒不已,一甩衣袖,“本大人办案,岂容你指手画脚!”
沈昱适时亮出御赐令牌,面色微沉,“我等乃朝廷命官,当然有资格指手画脚!”
钟县令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令牌,脸色骤变。
“原来是提点刑狱司沈大人与带刀护卫方大人!”钟县令在心里将林德贵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忙让周遭衙役散开,不断弯腰揖礼、满脸讨好道:“方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位大人恕罪,能协助下官查清这起凶杀案!”
“钟县令你为何来得如此之快?飞毛腿吗?”方宁斜睨着揶揄,双目微眯,在灯火的映衬下闪动着细微的精光,“好像早有准备啊。”
钟县令擦擦额角的汗珠,陪着笑解释道:“下官是受闻太爷相邀。他让人传话来,说是家中来了京城的贵客,也请我过府一叙,交个朋友。这才碰巧了。”
“哦……”方宁声音拉得老长,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旋即叮嘱沈昱先为闻青山验尸,而后直视林德贵,神色冷静道:“你指认我是凶手,那我且问你,你的证据何在?”
面对方宁、沈昱的真实身份,林德贵似乎并不感到讶异,反是神情激愤、言辞凿凿道:“方才席间我家老爷欲为闻小娘子和沈大人缔结良缘,老奴见方大人脸色难看,定是记恨在心,所以痛下杀手!”
方宁看了眼正专注验尸的沈昱,嘴角微扬,宛若听闻趣事,“想要栽赃嫁祸,最好先动动脑子。且不说我与师兄感情甚笃,根本无需介怀说媒一事,就说我们离宴前,除了你,闻大人的女儿和义子都还在呢。”
说着,方宁眉梢轻挑,微侧螓首,目光炯炯望向闻如意,“你说是吧,闻小娘子?”随即,又将视线转至看起来还算镇定的闻昌晟身上,意味深长道,“还有这位闻公子。”
闻如意满面泪光,半个身子几乎倚在闻昌晟身上,被方宁那么一瞧,竟下意识与闻昌晟拉开了几分距离,略显局促地点头应道:“方大人说的没错。你们走后不久,父亲欲再观星象,我与晟哥便先回去了,谁曾想,不过转眼功夫,父亲就遭人毒手。”
闻昌晟虽未言语,但也颔首认同闻如意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