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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若问我喜欢卢木兰什么,我大约是喜欢她的聪明。
  如我今日身份,许多女子为了攀附都急着到我面前来出丑。
  着实令人尴尬。
  我对愚笨的女子确也没什么耐性。
  卢木兰不同,她冷静,沉着,敢想且敢做,敢做还敢当。
  哪怕是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找理由开脱。
  我甚至怀疑若我不先一步把风雨压下来,她会为了不连累我与霍玹自己走进漩涡里去。
  当年若梅嫂子的收留教养,为整个霍家种下一颗善因。
  卢木兰其人也好似一颗种子,往再贫瘠料峭的地方一扔,也可野蛮生长。
  对她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
  因而我起初并未想过要争夺她,即便我早看出她因霍玹而起的愁绪和失望。
  世人只知我是天子最信赖的近臣,却不知权力傍身与责任同重,我常也会感到如芒刺背。
  在为天子铲除异己时,同样会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是以多年来我并未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那日我抄完彭家和周家回来,在院子的凉亭里见到卢木兰的那一刻。
  我算是知道了霍辛所说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与卢木兰好像总有一种感应,她靠在那里蹙眉打盹,我就知道是在等我。
  她离我很近,垂眸时眉眼像微弯的月。
  原来有人牵挂,有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我故意做些响动出来,她眼也不抬一下地为我包扎。
  那一瞬我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我让卢木兰想一想,真正想过什么日子。
  我的确也想知道,她深沉又平淡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内里。
  然而我没有等到她告诉我答案。
  皇上说,他已经昭告天下,霍霆死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松快。
  我想以卢木兰洒脱的性子,知道我死了大约也只是难过一下,便会去寻天地间的自由日子。
  颠簸半生,从吃不上饭的无名小卒到一国之相,本欲做权力的驱动者,然而事与愿违,终是成了权力的囚徒。
  我与煜王、彭昭等人比,其实殊途同归。
  我问皇上:「为何不真的杀了我?」
  天子与我对月而坐:「朕还没想好。」
  他又反过来问:
  「霍霆,当日你与煜王战过后伤亡不小,但你手上还有兵,若振臂一呼,应有不少人会跟随于你。朕已命徐知远和周仁成二人率兵马等在京郊,又有两千黑甲卫候在大殿,但你仍有机会可以逃出孤布下的天罗地网,甚至可以在这之前就倒戈煜王。你可以彻底反了,与朕站在顶峰对决。
  「你为何不?为何?」
  看着帝王眼里有些扭曲的激动,我无奈笑了:「皇上是希望臣反,还是不反?」
  「孤一直都在忌惮你们反,又一直在等你们来反。煜王觊觎孤的位置已久,彭昭也向他投诚,你为何不?难道孤错了?」
  「臣从来不愿搅乱天下,天下乱,民众伤,臣不愿做此等祸国殃民动摇国本之事。如今的太平盛世,百姓劳有所得,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问臣有什么缘由可反?」
  「逼你反也不反吗?霍霆,你还是朕认识的霍霆吗?」
  「皇上认识的霍霆最初不就是一个小小兵卒吗,为了获得赏识,主动做你的马夫,为你挡枪挡箭,冲锋在前,都只不过是想要活得好一点。臣祖上虽没落,但无人做过窃国小人,即便你对臣猜忌,臣也不会因一己之私投靠煜王。」
  帝王不太满意:「霍霆,你真这么想,那朕瞧不起你。」
  我已是囚徒,还谈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
  他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勤勉清正的君王,兴许是身边说谗言的多了,兴许是想长生害的。
  天下初定时,我们站在城楼俯瞰整个盛京,也曾有苦尽甘来的喜悦和肝胆相照的快意。
  我终也明白共苦容易同甘难。
  帝王并不懂得凡人的选择。
  后来类似的问题,太后也问过我。
  新君即位后,二十出头的张贵妃以太后的身份联合几个大臣把控了朝堂。
  关押我的地方从地牢转到了一个偏殿。
  太后来得比先帝还勤,她需要我为还不牢固的新政指明方向,替她分析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有没有不轨之心。
  起初她对我的「贡献」还算满意,甚至承诺等新君亲政后会放我走。
  但女人做了政治家往往要的比男人还要多。
  一日她趁暗摸上我的床铺,说她愿效仿始皇之母,更不惜让幼帝喊我一声「仲父」。
  先帝在时我与他尚能对谈,落入这疯女人之手我实无话可说,只是道:「杀了我吧,赶紧。」
  我讨厌愚笨的女子,更讨厌毒辣的女子。
  约莫是被拒后有些失颜面,太后把她能想到的狠毒酷刑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又从偏殿被关回地牢。
  不出两月,就被折磨得站不起来。
  她说:「霍霆,你这般模样哀家可就喜欢不起来了。」
  我道:「你是不是吃了先帝的丹药才这么疯?」
  「你什么东西,敢这么与哀家说话?」
  太后气得打我耳光,从那后,她隔三岔五就来对我羞辱一番。
  她高兴了,来打我一顿,不高兴了,照常也要打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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