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是最艰难的时候吧,静心师姐看她不顺眼,总带头欺负她,不是让她一个人扫洒整座大殿,害她因打扫不完吃不上热饭,就是在她的饭菜里加很多污秽的东西。那时她常常吃不饱肚子,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
最严重的一次静心把她关进了大殿里,半夜的时候电闪雷鸣,闪电阴冷的光将殿里庄严肃穆的神像照得格外的狰狞恐怖和诡异。黑夜里阴森森的,神像龇牙咧嘴好似活了过来要来吞噬她,她蹲在墙角里直哭,一整夜不敢睁眼。后来她就病倒了,好几日没醒过来,差点就死了,把琴心吓了个好歹,就守在她的床边抹泪。
不过这些不好的事,她已经不想说了,也不想去记得,就放在心中的角落里慢慢腐烂好了,她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太累了。
“也没什么,就跟一般道观一样,每日早起练功课,扫洒庙宇,日子清苦一些,会格外想念母亲和哥哥而已。”
那你跟齐天扬呢?
荣茵不知不觉睡着了,轻声地打着呼噜,像只小猫。陆听澜的眼神晦暗不明,荣茵说了许多却唯独不提跟她青梅竹马的齐天扬,是已经不在乎了还是故意回避呢?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将荣茵抱得更紧,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两颗心挨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次日,荣茵醒来时陆听澜早已去上早朝了,她拥着被坐在床上愣神,有七爷在,她果真能睡得好了。其实七爷跟她住在一起是比较辛苦的,房内不用丫鬟伺候,小厮又进不来,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譬如他上早朝的事,自己就没送过几次,刚成婚的那段时间,她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起得比七爷还早,每日伺候他梳洗,送他上马车。
妻子三从四德、温婉顺从,做丈夫的应该很高兴才是。可陆听澜却不满意,不满意也不说,甚至连表情都未变,还能温和地跟她说话,但荣茵就是能感觉到他在不高兴。
夜里他要得狠了,自己第二天起不来时,他倒是满意了,还让丫鬟不要来吵醒自己。荣茵渐渐明白过来,他不喜欢自己对他太过客气,于是也学会偷懒了,不再伺候他,有时还敢支使他,他却欣然接受。
琴心端热水进来:“夫人,赶紧起吧,去松香院请安该迟了。”琴心跟着荣茵的时间最长,与荣茵的情分也最深厚,踏雪居的丫鬟仆妇里,也只有她敢这么跟荣茵说话了。
琴心知晓苏先生不日就要来提亲的事,如今伺候荣茵比谁都要积极,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下午歇晌起来时苏槐通过门房递了消息进来,说要带秦方来拜见她,问她时间是否方便。
荣茵还记得秦方,去年在香河提拔他当庄头后自己就没有再过去了,田庄的事都是苏槐在管。她想了想,苏槐有事从来不会上陆府见她,应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等不急了,于是吩咐陈妈妈把厅堂收拾出来,再上些茶水点心。
第72章 吃醋吃醋
秦方穿了件褐色的短衫,看起来比一年前稳重了不少,精神气十足言行举止大大方方的。他的脸因长时间行走于田间地头,被晒得黑红,跪在地上请安:“今年收成喜人,缴了租子还剩下许多,能过一个好年,大家伙儿心里都十分感念东家,托我走一趟给东家带年礼来。”
荣茵一看,带的都是些村民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和从山里找的野味,不精贵但胜在心意。笑着道:“大家伙儿的心意我收到了,难为你跑这么一趟,辛苦了,就在京城多待几天,苏先生也带你在京城逛逛。”说完示意陈妈妈给赏钱。
秦方涨红了脸不肯收:“已经受了东家天大的恩惠,再不能受了。”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箱子里装的皮毛,道:“在山上遇到猎下的,眼瞧着天渐渐冷了,东家制成围脖子戴上可……可御寒。”
荣茵笑着道谢:“多谢你了,下次再猎到就不用特地给我带了,也值几个钱,卖了补贴家里也是好的。银子你拿着吧,回去的时候我让苏先生买些京城时兴的东西,你给大家伙儿带上。”
秦方支支吾吾地:“不值当什么,东家给的工钱已经够一家老小生活的了。”
荣茵笑了笑,让他起身坐下,再详细说说田庄上的事。
秦方嗫嚅着应是,束手束脚地坐在交椅上,挺直脊背,从年初的耕种开始说起。他说不明白的,苏槐就在一旁帮腔。
说完田庄苏槐才提起了自己的来意,他家中还有一老母亲,一直住在苏州祖宅。他与琴心成亲的时间还有一个来月,就想着把老母亲接来京城操持他与琴心的亲事,过得几日就要动身回乡去接。此番前来也为了这事求荣茵的同意。
气氛和乐,荣茵也听得欢喜,当即就允了:“你母亲一个人供养你读书不容易,也是时候享清福了。你放心地去吧,成婚的事交给我,等你回来接新娘子就好。”还另封了盘缠。
琴心早已红了脸,不肯抬头看苏槐,羞羞答答地回后罩房去了。陈妈妈和琴书等人笑开。
陆听澜从内阁回来,经过一进院的时候听到笑闹声,驻足听了片刻,询问守门的丫鬟:“夫人在和谁说话?”
丫鬟行礼回道:“回七老爷,夫人的陪房来了,还有田庄上的庄头。”
陆听澜微微点头,荣茵的陪房他并不清楚,隔着槅扇看了会儿,回了内室。
日落时分,苏槐带着秦方走了,荣茵回到内室,掀帘进屋,意外地看到陆听澜坐在罗汉床上看书:“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很久了吗?”
荣茵身后两名仆妇抬了一个大红漆箱子进来,陆听澜沉默地看着她打开。荣茵笑眯眯地:“今年田庄收成好,庄头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陆听澜微微瞥了眼皮毛,问道:“你的庄子上还有猎户?”
荣茵举着狐狸皮给他看:“是秦方偶然间弄的,其他东西我叫陈妈妈分了分,每房都送了些,就是这狐狸皮太少了,不够分,您说该怎么办呢?留着给您做件狐狸毛的大氅好不好呀?”
秦方送来的几条狐狸皮富有光泽,毛色一致,剥皮的时候也下足了功夫没有刮坏的地方,一看就是特意进山弄的,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偶然遇到。陆听澜低头喝茶,淡淡地道:“好,等下我让陆随来抬走。”
荣茵一愣,她不过是在说笑,这是赤狐的皮毛,颜色不适合做男子的衣裳,可他居然答应了。
陆听澜放下茶盏拉她坐下,抚了抚她的发:“你田庄上的庄头看起来倒像个庄稼人。”
荣茵回过神,想起了往事,忍不住笑了:“就是庄稼人,不过为人忠厚老实,也很能干,是我去庄子上时慧眼识珠提拔的呢。”又把前后的事
情说了一遍,有些自得地问:“您说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陆听澜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我听说你把琴心许给苏先生了,他也是岳父给你留下的吗?”
“不是。”荣茵摇头,“是大表哥给我的。”
苏州的表哥?昨晚也没有听她提起,之前让陈冲查她以前的事,倒是没有查在苏州的四年。陆听澜垂下眼,将她楼进怀里,声音从头顶闷闷地传来:“你在苏州时经常和外祖家的表哥来往吗?”
“也不算吧,大表哥管着外祖家的生意,很忙的,不过他得了空就来看望我,缺什么都能及时送来,帮了我很多。”荣茵觉得七爷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很喜欢问她以前的事,难不成他没派人调查过?不可能吧。
她想抬头看他,却又听他问道:“那你们现在还来往吗?成亲时也没有见着外祖家的人来。”
荣茵斟酌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其实不太想让陆听澜知道这些不堪的事。外祖家与母亲之间隔阂已深,自己成婚时也送信邀请了,可外祖父不想跟当年一样被王氏辱骂高攀,因此就没有来,也不允许大表哥来,最后只派人送了些礼。
陆听澜叹息一声亲了亲她的脸:“不想说就不说了,先吃饭吧。”
吃罢晚膳,陆听澜去了前院书房理事,陆随跟在他身后抱着箱子问:“七爷,这些狐狸皮您打算怎么处置?”
陆听澜眼睛微眯,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丢了。”
陆随怀疑自己听错了,庄头大老远地特地送来,七爷又让他丢了,要是夫人问起来怎么办?随后又听七爷道:“你再寻些好的来送去夫人那里。”
陆随摸不着头脑,抱着箱子又出了书房,七爷这一会儿让扔一会儿又让寻摸好的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怎么就理解不了,问道一旁的陈冲:“你说七爷到底是要干嘛?”
啧,陈冲觉得陆随就是个榆木脑袋,外男的东西怎么能留在夫人身边,他嫌弃地道:“你听七爷的吩咐就是,少问那么多。”
近段时间镇国公府热闹得很,尤其是五房,张潇隔一段时间就要举办宴会,邀请京城中各世家贵族的小姐过府来玩。也派人来踏雪居请了几次,荣茵露过一次面就再没去了,她要准备琴心出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