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琴书和琴棋做娘家人送她出门,要回门后才回来,踏雪居一下又变得安静了。她们是从二门出去的,荣茵送到二门外,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往回走。
再过几年琴书和琴棋也要出嫁,到时候留在她身边的就全是陆府的人了,她和荣府的联系也会越来越少。
陈妈妈看出她心情不佳,开口说:“夫人,琴心就嫁给您的陪房,想见随时都能见的。不过您身边的大丫鬟就少了一个,您看是再从回事处选一个丫鬟进来还是找人牙子采买?”
荣茵摇了摇头,虽说人走茶凉,但她也不想那么快就找人顶替琴心的位置,她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走了一段路,陈妈妈突然指着对面的庑廊道:“夫人您看,是端绣。”端绣身旁还有一个妇人,穿着绛红色的对襟长衫。“她身边那个好像是宛平有名的胡媒人,看来五夫人这是定下了,听说是工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嫡女。”
男女双方相看时,只有双方都看中了才会遣媒婆上门提亲。这么快,前儿不是说还没找到满意的嘛?荣茵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事儿陈妈妈在私底下时曾听针线房的孙婆子提起过,她有个侄女在五房做活。“听说五夫人原本是还在犹豫的,想再多相看相看,是小将军突然同意了,五夫人怕他后面又反悔,才急着定下来的。”
荣茵又问:“知道定在什么时候吗?”
荣茵的庶妹给小将军当妾室的事就不是什么秘密,陈妈妈猜测荣茵应该是为自家的姐妹担心,不过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摇头说道:“成亲怎么着也要等到年后了吧,李大人就这一个嫡女,想来会很重视的。”
李大人的嫡女,此前倒是从未听说过。荣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李小姐的秉性怎么样,妾室要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若主母秉性不好,日子就难过了。
次日,荣茵去给松香院给陆老夫人请安,二房庶子陆文瑜的夫人刘氏抱着满月没多久的玥姐儿也来了。
陆老夫人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递给荣茵,让她也抱抱。荣茵小心翼翼地接过,她不怎么会抱,陆老夫人就在一旁指点她。
“你将她的头放在臂弯里,用手肘护住她的头颈,然后托住她的背腰,另一只手就托住她的腿……”
赵氏觉着好笑:“母亲您也太着急了些,七弟妹还年轻呢,以后做了母亲就是不会的也自然会了。”:
荣茵顿了顿,轻轻地笑了,若无其事地把孩子递还给陈氏。
陈氏接过去笑着道:“还要跟母亲说桩喜事儿,老大媳妇儿令仪又有喜了,刚过三个月。”
“这确实是喜事儿。”陆老夫人笑弯了眼,她老了,最想看见的就是府上人丁兴旺,儿孙绕膝。“伺候的婆子找好了吗?吃的东西可马虎不得。”
裴令仪坐在杌子上脸色通红:“找好了,是之前怀欢哥儿时伺候的婆子。”
陈氏也笑着道:“母亲您放心,有我照看呢,出不了差错。”眼神却不经意间往荣茵的方向扫了扫。
众人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朝荣茵看来,陆听澜身旁既无妾室也无通房,日日留宿在她房中,她嫁进来都五个月了,还没听说有喜呢。
又说笑了一阵,陆老夫人借口把荣茵留下,其他人就先回各自的院子。荣茵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了,她大概猜到陆老夫人把自己留下是为了什么。
第75章 退缩退缩
陆老夫人无声地端详着荣茵,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平心而论她对荣茵是满意的,懂事乖巧不说,重要的还是儿子喜欢。自她嫁进来,老七几乎不夜不归宿了,以前动不动就在宫里的值
房留宿,自己还要整宿地担心他睡得不好吃得不好,如今有了照顾他的人,还心意相通夫妻和美,她也能放心了。
要是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陆老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是急着抱孙子,但也从未想过荣茵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可前几日无意听到别人提起荣茵的二姐姐嫁去齐府四年了都未有身孕,不免也担心起来。
她安抚地拍拍荣茵的手:“今日大夫要来给母亲请平安脉,母亲想着也顺手给你把把脉,你别多想。”
荣茵默了片刻,扯着嘴角点头,陆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是着急的,毕竟七爷是陆家嫡子,子嗣是重中之重。
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宋妈妈领着大夫进来,荣茵仔细一瞧,背着药箱躬身行礼的正是在船上见过的方清茂。陆老夫人与方清茂寒暄两句,待宋妈妈搬来烷桌,放好软枕才开始把脉。
几息之后,就见方清茂拱手笑道:“太夫人脉象平稳有力,脉位不浮不沉,脉律整齐,身体十分康健。”
陆老夫人听了笑开,拿手指了指荣茵道:“这位是七夫人,烦请你也给她看看。”
方清茂连头都未抬,躬身应是,按住荣茵搁在软枕上的手就开始号脉,几息之后又换了另一只手。左右手毕,又观了荣茵的气色和舌象,最后才道:“七夫人略有气虚之症,黄芪和石斛泡水有益气之效,平日可服用,其余无甚大碍,太夫人尽可放心。”
“那子嗣……”陆老夫人终于松了口气,但也忍不住问道。
方清茂笑了笑:“子嗣是早晚的事儿,若是着急我写张方子回头制成药丸后让家仆送来,都是些保养身子的,日常吃也无事。”
陆老夫人接过方子一看,果真都是些温补的药材,让宋妈妈拿出银子赏了,再送他出府。然后对着荣茵温和地道:“我就说没问题的,你也放下心来。”
二门外,方清茂眼见宋妈妈回转不见了身影,方七转八转地到前院书房去见了陆听澜。
“七爷放心,照您的吩咐禀了,太夫人未曾疑心。”
陆听澜将手中的书信扣在桌案上,问道:“你给夫人把脉,夫人脉象如何?”
之前在船上遇到刺客那次,方清茂就已经把过荣茵的脉象。荣茵的身子不是一般的弱,而是从小就有的不足之症。她小时在栖梧堂被下人苛待,后来又去了道观常年茹素,生长发育时未能得到精心照顾,导致后天元气不足加之寒湿缠身。
那时他就请示过陆听澜,在荣茵的毒解后借口清理余毒,又给她吃了一段时日的汤药,其实都是给她治身子的。只是沉疴宿疾,她的弱症虽然治好了,但仍营血虚衰,想要孕育子嗣,绝非易事。
方清茂面露为难,微摇了摇头:“脉象比在船上时有力了许多,但仍虚浮散弱,补汤还要继续喝着,制成的药丸送过来也要日日地吃着。”
说完他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先前给陆老夫人的那张是陆听澜早就吩咐过的,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要制成药丸的是现在这张。
他想了想又大着胆子开口:“七爷,依我看您不如将实情告知夫人……”这么瞒下去不是办法,迟迟未孕,陆老夫人和荣茵早晚会起疑心的。
“不行。”陆听澜否决了他的提议,荣茵性情敏感,容易胡思乱想,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不易有孕,指不定怎么多想。又问道:“成亲之后每日都吩咐厨房炖了补汤,方子可也要换?”
方清茂叹了口气:“是该换了,我再重新写一张。”
晨起天色就阴沉,此时午时才过,竟然更昏黑了,屋里有些模糊不清,有丫鬟进来点灯,陆老夫人年纪上来后便有些眼花,房里的灯平日都要亮得早些。她望着荣茵,心里想的却是杨莺时的事。
那日老七说不抬姨娘,她直觉是因为荣茵,一开始她就觉得老七宠爱荣茵太过,没想到现在为了她连妾也不愿纳了。朝堂尔虞我诈,无论是为了大局还是自己的私心,她仍是希望杨莺时能成为老七的姨娘,为陆家开枝散叶。既然老七那儿行不通,索性找荣茵谈谈,若荣茵同意,想必老七就不会再反对了。
她默了会儿才道:“我听说老七这几日都未回房?”
荣茵呼吸一滞,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陆老夫人又接着说:“老七忙起来便这样,他事情多,你要多费心些,不过我看你一个人也服侍不过来……”
她话说一半就不说了,荣茵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低下头没有搭话。
陆老夫人见她一脸懵懂的样,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天越来越冷了,忍不住喟叹一声,突然提起了琴心:“你今日打发琴心走,一切还顺利吧?”
荣茵心想着,琴心一个丫鬟,没什么值当陆老夫人惦记的,她应是有话要说。于是笑着道:“多亏陈妈妈在,儿媳许多不懂的地方都靠她指点,一切还算妥当。”
“陈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做事向来稳当,你问她是没错的。”陆老夫人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这次也算有办事的经验了,再有半个月阿莺就要除服了,母亲相信你会把纳妾礼办好的。”
“阿莺?”荣茵不解地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笑着摇头:“瞧我,莺时的闺名也叫阿莺,到是与你的听起来一样,你们也算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