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陆听澜一时沉默,偶然遇到也会支开丫鬟小厮进凉亭单独说话吗?想起紧关着的门还有她手上的红痕,他不能不多想,原打算不问的,可他高估了自己。
反手将她抱到怀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你们单独在凉亭里说什么了?”
他果然都猜到了,荣茵愣住,知道自己今日着实错得离谱,不该支开丫鬟,更不该进了凉亭。她也没料到齐天扬会突然握住她的手,当时脑子乱成一团,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人发现,还有二叔与泰兴商行的事,她还是想找到证据再跟他说。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没说什么,他说风大,让我进去躲避。”
她的迟疑在陆听澜眼里却是虚心的表现,呼吸骤然加重:“你手上的红痕又是怎么弄的?他碰你了?”
荣茵有些为难,这件事不好说,在她看来两人之间早已一清二白,但齐天扬明显还没有死心,今日也是一时冲动情绪上了头。实话说出来,七爷肯定会介意,荣茵不想他误会两人之间还纠缠不清:“我不小心被门槛绊到,他怕我摔倒,就扶了一下……七爷,您相信我,真的没有什么,他已经娶了二姐姐了,我只把他当姐夫看待。”
陆听澜抬起荣茵的脸,她眼里含着泪,忐忑不安地看他,怕他不信要走,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好似真的很在意他,其实她心里欢喜谁又有什么要紧呢。陆听澜的眼眸沉得快要滴出墨来,揉了揉她的唇,缓缓吻上去:“别哭,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见他了,好吗?”
荣茵点头,今日要不是齐天扬说起二叔的事,她原本也不会进凉亭的。
“乖。”陆听澜叹息着将她搂得更紧,带着她又进入了情欲的漩涡。一次过后,荣茵又饿又累,窝在他怀里直接睡了过去,她不知道,陆听澜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
大雪下了一夜。
等到了第二天,荣茵早膳难免就多用了些,陆听澜端了碗鸡丝面放到她面前:“怪我,以后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睡觉了。”他昨日沉浸在愤怒的情绪里,完全忘了她没有吃晚膳的事,半夜醒来又折腾了一番,她也依着他,可不就饿坏了。
那他还生气吗?荣茵借着喝粥的空隙,几次看他,他却一脸的平和,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陆听澜用完给她布菜:“我听琴画说你很喜欢泡温泉,年后抽时间我再陪你来。”
“好。”荣茵应得很是乖巧,“吃完就走吗?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雪,路会不会不好走?”
陆听澜朝她看来,淡淡地笑了笑:“看天色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等下去只会更不好。”
吃过早膳,一府的人就赶了回去。
腊八这天,陆老夫人叫大厨房煮了腊八粥,再给每房的人都送去。踏雪居是青溪送来的,她行了礼笑着道:“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腊八粥太夫人可说了,每个人都得喝上,熬了许多,七夫人喝了要是觉着喜欢,奴婢再给您送来。”
青溪有一把好嗓子,说起话来莺声燕语,平仄有韵,荣茵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听得直发笑:“就你嘴甜,我这儿还有一碟酥油鲍螺,你拿回去尝尝。”
青溪笑嘻嘻地谢过,跟琴墨去次间拿了。
待荣茵梳洗好,陈妈妈盛了碗腊八粥放在圆桌上:“大厨房昨夜就用小火炖着了,太夫人喜欢吃核桃,每年都会多放些,比一般的腊八粥都更香浓,您尝尝。”
荣茵吃了几口,粟米都炖开了花,软烂可口,想到休沐在家的陆听澜,问道:“七爷那儿有送吗?”
陈妈妈笑了:“不曾,都送到了这儿来,剩下的奴婢叫放去小厨房了,等七老爷回来再尝也是一样的。”
腊八粥冷了再热就不好吃了,荣茵想了想:“你装起来吧,我亲自给七爷送去。”
冬月陆府就在扫洒院子了,近日清理到水榭的池塘,需要将陈年的淤泥翻出来再运出去,腥臭味传了老远,路面也泞泥不堪,要去前院得绕路走二门那边了。
荣茵带着陈妈妈走到二门的回廊处,见宋
妈妈正领着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往前头去,嘴里还在嚷嚷着:“等会儿你们好好表现,若是得了小姐的青眼,一辈子都有享不了的清福。”
陈妈妈出身喊道:“老姐儿这是往哪儿去?”
宋妈妈回头见了荣茵,笑着行礼:“见过七夫人,杨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荷犯了错被发卖了,身边伺候的奴婢就空了个缺,奴婢这是带新丫鬟去给她挑选。”
绿荷被发卖了?这事也太突然了,才从万寿山回来没两天,荣茵问她:“你可知犯了何事?”
宋妈妈摇头:“这事儿奴婢不好说。”
不是不知道,是不说。宋妈妈对荣茵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她是陪了陆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在陆老夫人心里的份量不轻,各房的人都颇给她面子,荣茵没为难她,让她走了。
等宋妈妈转过回廊不见了身影,陈妈妈说得犹豫:“夫人,这事儿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些。”
荣茵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古怪:“说来听听。”
陈妈妈就说:“这事儿与七老爷有些关系。从万寿山回来的那日,七老爷就去找了太夫人,然后绿荷就被惩处了,罪名是挑唆主子。杨小姐去求情也没用,七老爷下了令的,没多久就被发卖了。”
荣茵微微睁大了眼,难怪陈妈妈是这副表情,连她也觉着不可能,杨莺时身边的绿荷怎么会触怒七爷呢?
第87章 介意介意
陆随和陈冲在院子里比划拳脚,见是荣茵来住了手,擦擦额头上的热汗,陪笑请安:“夫人来得早,七老爷在里间和宋先生说话,您稍坐片刻,容我先去通传一声。”
“不用打扰七爷了。”荣茵笑着让陈妈妈把食盒拿出来,“我只是来送腊八粥的,这一盒是给你们的,你们当值辛苦了,拿下去分了吧,趁热吃,七爷的等他忙完你帮我转交即可。”
陆随憨憨地接过道谢,陈冲却连忙摆手:“宋先生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应已说得大差不差,夫人还是亲自交给七爷的好。”转身就往里间去了。
陆随一脸迷茫,不懂为何陈冲要明知故犯,七爷与幕僚谈话时最是不喜旁人打扰了。不过他还是领荣茵去了明间坐着等候,端来炭盆和热茶。
宋先生正和陆听澜说起拉拢郭兴的事:“武定侯过了年就要往浙江去,世子郭兴羽翼渐丰,不少追随武定侯的人现在都以他马首是瞻,顾大人那边还是没有进展吗?”
“赵珺和武定侯是坚定的严党,郭兴虽不满他们的行事,但他与赵珺的夫人姐弟情深,难免有所顾忌,我们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陆听澜负手站在漏窗前,大雪已经停了,不过天色还是阴沉得厉害。
宋先生心中一突,以武定侯在军中的威望,能与之抗衡的少之又少。“郭兴至今都还不知道荣川被杀的真相吧,荣川当年可以说是为了他而死,只是可惜没有证据,他并不信任我们。说起来荣川是被齐元亨害死的,他手上的证据会不会还在齐元亨手上?”
陆听澜不赞同道:“齐元亨也是在荣川死后才被严怀山当成心腹的,那些证据就是他的投名状。”
宋先生想起了最近京中的传闻,讥讽道:“齐天扬如今也成了严党的红人,丁茂之子丁尧在揽月居跟人争伶人打死一名监生的事还是他包庇的,父子俩都是攀龙附凤的好手。”
陆听澜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倒觉得他只是为了取得严怀山的信任,另有图谋,你派人盯着他。”
二人又商议了片刻,陈冲进来禀报:“七爷,夫人来了,在明间等您。”
陆听澜的背影顿住,转过身望着陈冲,眼底浮现一抹惊讶。宋先生老谋深算,捋捋胡子笑道:“今日腊八,夫人定是来给七爷送腊八粥的。”
陈冲哈哈一笑:“宋先生有口福,夫人连我等的都一并送了。”
宋先生向陆听澜拱手:“腊八粥要趁热喝,老朽就不打扰七爷与夫人说话了。”
上次过院门而不入,这还是荣茵第一次来前院书房,好奇地观察明间的陈设。翘头案后边的墙上挂了幅登山望远图,山间崎岖的小路上有名孤僧在打坐,旁边还题了首诗,是七爷的字迹。刚要仔细分辨,身后的门帘晃动出声,就见陆听澜站在门前看她,柔声问:“这么早,怎想着过来了?”
荣茵莫名有些难为情,不敢看他:“母亲送的腊八粥味道很好,陈妈妈说您这儿还没有呢,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得颠三倒四,陆听澜却听懂了,眼里盈笑,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书房里宋先生已经走了,槅扇门虚掩着,荣茵看到随墙书橱里满满当当的的书册,停住不动,陆听澜疑惑回头:“怎么了?”
荣茵知道书房一向是与幕僚议事的地方,里面放着很多重要的书信,等闲人进去不得,父亲在世时的书房连母亲都没进去过呢。她咬了咬唇:“书房重地,我还是不去了吧,腊八粥给您我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