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春满城> 第96章

第96章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荣茵低下头,平稳了情绪,“无论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和七爷有事而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但你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此时更不可轻举妄动。这件事交给我,如今严党的人对我的防备在慢慢减少,我很快就能拿到证据了。”
  荣茵直到回到踏雪居,脑子里都还在想着齐天扬说的这句话,他去年就去了大理寺,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了,他为什么要背叛齐伯父?
  她总觉得还有什么内情,可不管怎么追问,他就是不肯说,只道拿到证据后自会告诉她。丫鬟都被打发出去,她坐在小榻上一整日没有再动弹,胸口闷得慌,一下午都无法安宁,塞满了不好的预感。
  陆听澜踏进院里时,天将黑未黑,他走到二进院见屋里没亮灯,以为荣茵去松香院给陆老夫人请安了,随口问道在廊下候着的琴墨:“夫人还未回来?”
  琴墨的家人在陆府位于京郊的庄子上做事,她早晨去庄子上探望了生病的母亲,只比陆听澜早回来一炷香的时间,但她知道今日荣茵要去铺子上查账的事。每次陈氏查账都是要对上好几日的,各庄子的庄头就住在前院的西厢房,府里人都知道,她想了想回道:“夫人去铺子上查账了,应该会回来得晚些。”
  荣茵陪嫁铺子离得近的都在大兴,陆听澜微皱起眉,怎么没人跟他说过这事?
  他掀帘进屋,穿过板壁要去净室换常服,就看到小榻上坐着一个黑影,仔细一瞧,竟是荣茵,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自己进来了都没发觉。
  窗外余光覆在她莹白的脸上,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陆听澜的眉皱得更深了,摸黑走到圆桌边点亮烛台:“你怎么了?天黑也不叫丫鬟点灯?”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荣茵没听见,仍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又说了一遍,不想她却吓了一跳,回过神一脸惊慌,看见是他松了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您回来了。”
  “嗯。”陆听澜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手探向她的脖颈。
  “您做什么?”荣茵一愣,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衣襟。陆听澜表情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拒绝,解开她斗篷的系带:“屋里还烧着地龙,这样不热吗?”
  荣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回来这么久竟忘了脱掉斗篷,难怪先前闷得慌。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陆听澜脱去斗篷,又去拉她的手。荣茵却突然想起忘记吩咐陈妈妈准备晚膳了,急得去推他:“您先让我起来,晚膳还没安排呢。”
  陆听澜稍一用力,荣茵又跌回了他的腿上,她有些不好意思:“您不饿吗?”槅扇外的天都黑了。
  “我早上走的时候已经吩咐过了。”这段时日他很忙,回来会很晚,怕荣茵饿着肚子等他,早上出门的时
  候就吩咐陈妈妈每日将晚膳按时做好送来,盯着她先吃。
  陆听澜摸摸她的脸,无声地叹息。严怀山似乎不打算容忍他了,最近的小动作很多,户部削减各部预算的奏折的被他一力压了下来,今早顾辞简还被御史参了一本,明摆着想除去他在兵部安插的势力。
  很快陈妈妈将晚膳端了上来,两人移步到西次间。荣茵明显的心不在焉,平日里喜欢吃的酥骨鱼一口没动,不喜欢的槽黄芽却连吃了好几筷。
  陆听澜夹了一块酥骨鱼放在她盘子里,出声问:“宝泉局的铺子收益怎么样?”
  “您说什么?”荣茵抬起头看他,囫囵咽了嘴里的槽黄芽,然后哦了一声,有些心虚地道:“您知道我白日去查账了吧,铺子收益还行,苏先生将铺子改为绸缎庄后,生意比以前好了不少。”
  不是铺子上的事,那还能因为什么?陆听澜笑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吃过饭,就去了前一进的院子。之前为了方便陈冲陆随他们向陆听澜禀报事情,荣茵把一进院的厢房腾了出来,当作他在踏雪居的书房。
  陈冲端了盘饺子坐在次间里吃,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七老爷忙放下盘子行礼。陆听澜没有进门,站在廊下盯着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道:“去找陆随问问白日里夫人去铺子上的事。”
  陈冲应诺,又见他闭了闭眼,迟疑了许久。陈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里点了灯笼,能看清西府海棠刚冒出的新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鸟儿立在枝头啁啾。
  “……还有盯着齐天扬的人,一并问了。”陆听澜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冲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他,陆听澜的侧脸陷在阴影里,十分冷淡。他心中一凛,立即去了致知院。
  荣茵从净房出来,坐在梳妆镜前擦香膏,从铜镜里她看到陆听澜坐在后边的小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看得很认真。
  她在犹豫要不要先将哥哥与泰兴商行的事告诉他,今日要不是齐天扬提起,她还不知道哥哥能去詹事府是因为他,当初还以为是郑大人的关系,可是这样他跟哥哥更难撇清了。荣茵抿抿唇,算了,还是等齐天扬拿到证据再告诉七爷吧,他说过要不了多久的。
  房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荣茵擦完香膏又拿起檀木梳梳头。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竟与镜子里陆听澜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不知何时他已经放下了佛经,正不错眼地盯着她,表情很奇怪,像是打量,又像审视。
  荣茵心头一跳,回头看他,期期艾艾地叫了声:“七爷?”
  陆听澜已经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神情,向她伸出手,荣茵走过去,果然又被他拉进了怀里。他轻嗅着她的发膏香气,低声问:“今日出去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荣茵还在想他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丝不舒服的感觉,闻言想了想,勉强笑着道:“我今日才知您以前也会打马游街,玄夜说京城里就没有您不知道的地儿。”
  陆听澜笑了笑:“阿茵,现在我再怎么位高权重,归根究底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荣茵身子一僵,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他很快又接着道:“不止如此,我还去过赌坊。”
  这倒是让荣茵惊讶了,她好奇地问他:“您也会赌钱吗,赢了还是输了?”
  陆听澜将她搂紧,贴着她的耳朵缓缓说道:“赌坊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若一身贵气,就会联手骗你的银子……”
  两人亲密地搂着说话,窗外下起了雨,今年春天雨水好像格外的多,隔三差五就要下一场。淅淅沥沥中忽听得帘外传来琴墨的说话声:“陈护卫,您这么晚来有事吗?”
  陈冲的声音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好像在说:“琴墨姑娘,劳烦通传一声,我有事找七爷禀告。”
  第94章 信任信任
  陆听澜很有耐心,他小时候也不是那种安静的性子,做过不少出格的事,他把记忆深刻的都捡出来说了。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荣茵心想,他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寥寥几句就能将故事说得生动,以后要是不做官了,去当说书先生肯定也能养活自己。困意涌上来,荣茵的头蹭了蹭,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慢慢闭上眼睛。
  “……我第一次偷喝酒的时候才十二岁,那年祖父带我去川蜀拜访他的同窗,我趁他们喝醉了偷偷抿了口,只觉辣嗓子,不明白为什么世人要称它为琼浆玉露,没想到一口就醉了,第二日傍晚才醒过来,把祖父都吓着了。”陆听澜说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荣茵枕在他胳膊上已经睡着了,眼睑紧闭呼吸平稳。他看着她的脸沉思许久,最后轻叹口气,将她抱到拔步床上,放下幔帐才走了出去。
  陈冲站在桌案前,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淌,一旁的暗一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觉得后背发凉,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雨势渐渐变大,拍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噼啪啪,急切而焦躁。陆听澜的脸色很平静,周身却散发着阴沉而冰冷的气息,静静地等着,厢房里诡异的安静。
  冷汗流到鬓角,陈冲却不敢去擦,他动了动紧绷的腮帮,眼睛盯着地面:“夫人不许人跟着,陆随和玄夜就等在外面的铺子喝茶,暗卫说只看到夫人和她的账房先生苏槐进了后院谈话,琴书也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进出。不过……暗一跟着齐天扬,今日一早在宝泉局附近把人跟丢了。”
  “小的一直盯着齐天扬,他与夫人并没什么往来,苏槐年前不慎被齐元亨抓住了,还是他出手救的,小的猜测他应以此要挟了苏槐。”暗一说得断断续续,他也被这样的事情吓着了。他跟丢人后,在宝泉局附近找了许久,没再找到就先回了陆府,先前陈冲寻他问的时候,两相对了一下,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今日,他原以为齐天扬是去见严党的人。
  陆听澜没说话,他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道:“齐天扬这段时日与荣清走得很近,今日多半与荣清的事有关。”
  等他说完,厢房里又安静下来,两人都不敢抬头,长久的静默。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