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叹息一声,将荣茵楼得更紧,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刻都不分开,眼底隐隐透着疯狂。
马车绕过垂花门,直接停在了踏雪居院门外,陆听澜抱着荣茵下车,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陈冲头垂得低低的,待余光中的脚步远去,才悄悄舒了口气。
荣茵被人放到温暖的浴桶里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陆听澜近在咫尺的脸,人还迷迷蒙蒙的,不想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陆听澜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唤琴书进来伺候你。”直起身子就走了出去,他要去一进院的净房清理自己。
净室里烛火昏暗,只有琴书撩起的水花声,荣茵怔了半晌,酒劲过去人反而清醒不少,她能感觉到七爷最近的反常,总是心事重重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朝堂上遇到了棘手的事,经过今晚却觉得不像是了。
七爷好像在生她的气,可说是生气却又不像,总之哪哪儿都透着诡异。
琴书伺候她上了床,放下床幔就退了出去。
又起风了,安静的夜里风声格外的响,荣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坐起身等七爷。那本《水陆路程》没剩多少页了,她几下看完,还是不见七爷回来,仔细去听,也不见院门声响,只得复躺回去睡了。
陆听澜后半夜才回来的,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面朝外躺着,他闭上眼睛,还在想郭兴的事。今日听郭兴言语,似乎他已经选定严党了,这也不在意料之外,毕竟武定侯和赵珺都是坚定的严党,这些年严怀山应该给了武定侯不少好处。他原先就猜测,倒卖官盐那么多年,真金白银早已堆成山,严怀山衣食住行之简陋,钱财都用到了何处,若是军队就不奇怪了。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若严怀山真要兵行险招,他的人还真不一定抵抗得了。
忽然,后背有人贴了上来,他静静地等了会儿,确定人是醒着的,大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问:“还没睡?”
荣茵低低地道:“您去了好久。”
陆听澜嗯了声:“想起来还有事没吩咐陈冲,就多说了几句,我身上凉,别冻着你了,睡回你的被子里去。”
荣茵抱得更紧了:“……睡不着。”
“在马车上弄疼你了?”陆听澜掀开被子要起床点灯。
荣茵急忙拉住他,黑夜中红了脸,声若蚊蝇:“不是,您跟我说说话吧。”
陆听澜沉默片刻,翻过身搂住她:“睡吧,很晚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倦,荣茵顿了顿,本来想问他在为什么事烦心,还是算了吧,他明日还要早起上内阁,耽误他的差事就不好了。
荣茵听着他的心跳声,两人就这么搂抱着沉沉入睡。
阴雨连绵许久,天终于放晴了,窗外西府海棠已经打了花苞,再有几天就要盛开,荣茵晨醒起床,看到洒进内室的阳光,心情好了不少。
吃过早膳她去松香院给陆老夫人请安,次间里乱哄哄的,炕上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布匹,她行了礼问:“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赵氏推着她走到炕前,拿起石榴红的布匹让她看:“你三哥从松江府捎回来的,说是南边今年时兴的妆花缎,我看这颜色衬你,你拿去做件褙子,穿起来定好看。”
陆三爷元宵后就去了松江府,陆府在那里有十几家铺子,年前管事送来的账本出了点问题,他是去查账的。
陆老夫人听了也觉着好:“老七媳妇儿皮肤白,穿红色好看,那匹葱绿的也不错。天热起来咱们也要去将军府吃喜酒了,你们到时候都换上新衣裳去,看着就养眼。”
“娘,就七弟妹的好颜色,您还
让她穿红着绿,这不是去砸场子嘛。“陈氏捂着嘴打趣。
荣茵笑了笑,别人成亲她穿红的像什么样,拿起丁香色的布匹看了:“我还是更喜欢这个颜色,石榴红的留给五嫂吧。”她那日是主人家,穿红色合理,而且石榴红也没有大红色艳丽。
赵氏撇撇嘴:“她哪儿看得上咱们得东西。”
荣茵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张潇的身影,难怪赵氏毫不遮掩,低声问她:“怎没瞧见五嫂?”
“说是为了亲事顺利去开元寺捐香火钱祈福了。”赵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谁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
那个瘦马在床上挺了两天还是死了,孩子落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陆老夫人知道后在佛堂抄了数卷佛经烧了,好几日都没怎么吃得下饭,今日才好些了。陆听潭发了好大的火,那日出门后就没再回来,听说在京城有名的三乾胡同住下了。
三乾胡同一水儿的粉墙黛瓦的小院,做着烟花之所的营生,却又比烟花之所多了丝雅韵。里面的姑娘们从小就学着唱曲跳舞,与瘦马又有所不同,她们到了年纪后便由所谓的妈妈领着在小院里迎来送往,若是姑娘入了贵客的眼,便可出银子包下,住上一年半载都使得。
这些都是荣茵无意间听到的,那日她去厢房送茶,陆听潭在三乾胡同一掷千金的事传到了陆听澜的耳朵里,他把人叫了回来询问。可就像他说的,陆听潭是兄长,他没好多说什么,只让他收敛些,传出去会影响陆府的名声。陆听潭当时是答应了,但过后还是住在胡同里没回来。
荣茵没接话,张昂的亲事最终定在了五月末,荣荨上次说过希望在成亲之前走的,这都好几日过去了,陈冲还没有消息,回去得找他来问问。
吃过午饭,又到了陆老夫人歇晌的时间,荣茵伺候她睡下才回了踏雪居。
陈妈妈带着二等丫鬟在院子里晒太阳做针黹,还有刚留头的三四个小丫头在庑廊下翻花绳,难得的艳阳天,谁都不想错过。
众人见琴书抱了一匹样式新颖的布,都围上来看,陈妈妈惊奇地道:“这布匹的花样好看,奴婢还从未见过呢。”
荣茵就道:“是从南边来的,陈妈妈你拿去放到库房吧。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匹月光绫,你顺便开箱子把它拿来。”月光绫质地轻薄、柔软细腻,用来做内衫最好,荣茵想着天热了给陆听澜做身夏日穿的。
琴画把剪子、尺子、还有划粉都找了出来,几人围在桌前裁布,男子的内衫不用绣花,陈妈妈就只配了颜色简单的线。
这时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夫人,陈护卫求见您。”
荣茵放下剪子去前一进的厢房见了,陈冲站在屋内等她。她让陈冲坐下说话,又让琴书端了茶水来,笑着道:“正打算问你呢,东西都拿到了?”
陈冲低着头,将路引和身份文书递了过去:“东西都在这儿,全是按照夫人的要求,您过过眼。”
荣茵接过打开,路引和文书盖了官府的戳,上面写荣荨是小官之女,此番前往泉州府探亲,有了这两样,路上会顺利许多。她没有不满意的,将东西收好叫住准备退下的陈冲:“你跟在七爷身边的时间最多,知道七爷近日在忙什么吗?我见他情绪不是很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陈冲心头一紧,七爷情绪不好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这些他不能告诉荣茵,想了会儿才道:“是关于朝堂上的,具体的小的不能说,请夫人见谅……您也可以等七爷回来问问。”
荣茵颔首,让他走了,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发起了呆。看陈冲这一脸凝重的模样,就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知道这件事找陆听澜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向来觉得夫君是天,为她遮风挡雨是天经地义,很多事情不该也不必跟自己解释,她不用去担心那么多,乖乖地躲在他的羽翼下就好,他喜欢自己依赖他。
荣茵叹了口气,离台的事发生后,两人之间似乎横亘了某些东西。
陈妈妈将布裁好了,琴书进来问她可要现在就做,荣茵摇了摇头:“你收拾一下,去将军府给四小姐送点东西。”
第100章 账本账本
二月的最后一天是孙至诚嫁女的日子,齐元亨和齐天扬从齐府出发,一同去观礼。在马车上,齐天扬又问起了上次的事:“……您还是不愿说吗?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这段时间严怀山的行事愈发狠戾,杨云通因不愿包庇他侄子严藩,就被他网罗罪名下了诏狱,这还是跟随他多年的人,您就不担心?”
齐元亨紧握双手,严藩不学无术,这么多年无恶不作,谁都没想到严怀山会为了这样一个隔房侄子严惩杨云通,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心里都有微词,皆敢怒不敢言。他轻咳一声:“杨云通的事是个例外,他不愿为严大人做事,被抛弃实属正常。你我全心依附严大人,不存二心,他是不会那样对我们的。”
“这话您自己说出来都不信吧?”齐天扬不由想笑,“您为严大人做事这么多年,手里就没留下一点儿证据?”
齐元亨犹豫了许久,摇头:“严大人心深似海,做事滴水不漏,他将泰兴商行的账目一分为二,孙大人负责入账我负责出账,每个月底我的账本都会送到孙大人处,再由他一齐交给严大人,你只拿到我的账本,实无多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