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管怎么说,他俩就一口咬定七爷不会有事,让荣茵安心南下探亲。
荣茵呆坐在椅子上,她知道玄青和玄夜说的有道理,严怀山都试图通过哥哥控制七爷了,更不可能放弃用她威胁七爷,她留下确实帮不到什么忙。
船身忽然晃了一下,桌案边的锦盒掉在地板上,一个墨色缎绣福禄寿的荷包滚了出来。
琴书手快地捡起来,嘀咕道:“这个荷包怎么在这儿呢,奴婢记得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拿呀。”这个荷包一看就是男子用的,拿了也没用。她想了想,又道:“定是被琴棋收进来了,她做事一向马虎。”
荣茵觉得眼熟,伸手拿过来端详。她想起了,这个荷包是她与七爷成亲没多久她为七爷绣的,因为在去书房的路上遇见杨莺时,她连书房门都没进就回了院子,所以这个荷包也一直没有送出去。
她从来都是这般懦弱,碰到刺就会缩回手,她以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遭遇为借口,躲在自己的荆棘之下,理所当然地享受七爷的包容与爱护,却从来不去想,自己的刺会不会扎伤他。
她要求别人待自己的心始终不渝,却不在得道别人的心意后敞开心扉,答应七爷的那些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也没有想过要去做。
她了解七爷,若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是不会逼自己和离的,他比任何人都珍视自己,他需要自己的,正如自己需要他那般。
荣茵不由地抚摸小腹,她还没告诉七爷有喜的事,七爷要是有事,连这个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了。
军船卸完了兵器,开始驶离渡口,商船在做航行准备,荣茵听到了碇手在起锚碇的号子声,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站起身,冲到门口打开房门,对着玄青震惊的脸道:“下船,我要回京!”
第114章 诉情诉情
上午还是碧空如洗,下午却变得闷热起来,空气里充满了浮躁,螽斯无力地嘶鸣,柳条也打蔫儿地垂下。冯征明嚷嚷着热,让陆随去端冰盆来:“堂堂镇国公府也别太抠搜了,连个冰盆都舍不得用。”
“这还不到五月。”顾辞简手里拿了把黑漆洒金竹折扇缓慢地摇,还没进入盛夏,用冰盆为时尚早,他解了盘扣,微敞衣襟。
冯征明才不在乎,簪缨世家的身份也不顾了,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朝陆听澜一抬下巴,问:“除了通州卫,其他地方的卫所可有异动?”
陆听澜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淡淡地道:“昌平和密云的卫所均在昨日列队整合,不日进京。”
严怀山这是把京城周围能调动的军队都调动了。
冯征明方才还热得受不了,此刻已如落汤鸡般,寒气不断地从心底冒出来,控制不住打了个战栗。顾辞简还算镇定,但额头也有冷汗溢出,苦笑道:“严怀山这是下血本了啊,还真是看得起我们,他把能调的兵都调到京城来,岂不是已胜券在握。”
若不是有把握一定成功,不用担心事后被清算,以严怀山滴水不漏的秉性,才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冯征明插话进来:“可我们本来就失了调兵权和统兵权,不值当他这么谨慎吧?陆七,你说实话是不是在暗处安排了什么?”现在陆听澜手里的明牌不多,除了三千营和金吾卫,实在找不到令严怀山忌惮至此的理由。
陆听澜的眼珠动了动:“未战而怯,是为大忌,以不变应万变即可。”他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到了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差错。
顾辞简神情微凝,眼下确实无其他更好的办法:“军队抵京一般驻扎在京郊,我看严怀山发难就是这几日了。”他顿了顿,看向陆听澜:“今日各城门都开始戒严,锦衣卫在盘查进出的百姓,还好你已将嫂夫人送离了京城。”
陆听澜摸到腕间的佛珠,无意识数了起来。昨夜他收到玄青的书信,知晓他们今日就要坐船南下,算算时辰,现在应到武清县了。玄青信上说她身子不适,也不愿找大夫,没人看着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么。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自己,陆听澜抬手抚额,在心里幽幽叹息。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陆随手里的冰盆打翻在地,惊得冯征明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他语气不好地道:“陆随太不稳重……”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外的陆随惊讶大喊:“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陆听澜猛然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见一个人影已经晃到了门外,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他走到玄青面前,神情严肃,狠厉道:“胡闹!你可知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形,竟还敢自作主张带她回来!还不快走!”
玄青羞愧地垂下头,玄夜落后一步听到,心中一凛,从未见七爷如此疾言厉色过,站在廊下不敢靠近。
荣茵见到陆听澜的第一眼就已经红了眼眶,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吧,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七爷。”
陆听澜拂开她的手,未曾看她一眼,只朝玄青道:“还愣在那里作甚,快把夫人带走,趁现在还未关城门!”
荣茵眨眨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一次拉住他的袖子,一开口全是哽咽:“七爷,我不走。”她不可以走,她还有那么多话没告诉他。
陆听澜反手握住她,带着她往门口去:“荣茵,你我已和离,早没什么关系了,你不要犯傻。”
就算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可听到他这样说,荣茵心里还是难过,她就是忍受不了他对自己冷淡。自己还怀着孩子呢,他怎么可以凶成这样,不听她说话也不看她,一直叫她走,他可知自己一路赶回来有多辛苦?
他非但不体贴她,还尽说些伤她的话,再没有比他更混蛋的人了。
荣茵张嘴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与委屈全都宣泄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陆听澜皱着眉没有躲开,任她咬着,直到尝到一股血腥味,荣茵才抬起头,眼泪直直流下来:“好啊,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就要撵我走了,你是大名鼎鼎的陆阁老,我是无人撑腰的小家之女,嫁你本就是高攀,你既如此的瞧不起我,我走就是!”
陆听澜怔住,脑子嗡嗡的只听清一个词,孩子,她有孩子了?
荣茵还不解气,口不择言起来:“只是可怜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你放心好了,我会给孩子找个好父亲的,虽然没有你有权有势,但至少不会抛弃我们娘俩。”
荣茵偷偷覷他,见自己都这样说了,他竟还无动于衷!心酸止都止不住,到最后直接动手捶打他:“陆听澜,你个王八蛋!”
一旁的顾辞简和冯征明早看傻了,端着茶盏呆坐在椅子上,还是顾辞简先回过神拉了冯征明一把,二人才齐齐退到屋外,贴心地将门掩上。
玄青和玄夜早跑没了影,堂堂陆阁老被自己的妻子直呼其名,还扬言要带着孩子改嫁,传出去七爷的名声和威严都没了,只怕后面反应过来会杀人灭口。
冯征明不可置信地看向顾辞简:“这真是弟妹?”江氏不是说她温婉贤惠嘛?这一点都不搭边啊,胆子也太大了,简直令他刮目相看。
“……是吧。”顾辞简也没见过荣茵,不过料想除了她应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陆听澜说话,他把衣襟拢好,“今日看来是议不成事了,你我打道回府吧。”
冯征明却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摸着下巴嘿嘿笑了,难怪之前他给陆七说了几次媒都没成,原来他喜欢泼辣的,真是看不出来啊。他一边穿衣裳一边朝追顾辞简追去,兴奋地喊:“顾大人且慢,我请你去揽月居吃酒听曲儿。”
荣茵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每捶打陆听澜一下,就要骂他一句:“你不识好歹,你没有良心,你以大欺小,你唔……”
猝不及防间,脸被人捧住,她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下一瞬,唇也被人吻住了。
陆听澜抱着失而复得的荣茵,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荣茵,俯下身狠狠地亲吻她,裹着就不放,不停地舔舐吸吮,从她嘴里缠绵到自己嘴里。
这个吻太热烈了,荣茵起先用力推他,可根本就推不动,往后退也躲不开,避无可避,只能被动地承受,等他放开时,两人气息都乱了,甜蜜的纠缠在一起。
荣茵抱着他的腰,泪眼朦胧地看他。陆听澜温和地笑了,用手擦去她嘴角的水渍:“还恼我吗?”
荣茵脸红了,一下松开手,咬紧唇走到桌案下首,背对着他坐到椅子上。
陆听澜走过去要抱她,荣茵心里的气还没撒干净呢,起身换了把椅子坐了,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去看他。陆听澜去握她的手,也被她甩开,他便不再有所动作。
书房内一阵沉默,等了半晌,荣茵心底的酸楚又冒出来,分明是他不对,他就不能多说两句哄哄她,给她认个错么?荣茵委屈得不行,渐渐地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