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陆听澜突然握着手腕“嘶”了声,弓着腰一副很痛的样子。
“怎么了?还在流血吗?我看看。”荣茵顾不上哭,方才她那一口发了狠,都见血了,冲过去要掀他的袖子,却被他拦腰抱坐在腿上。荣茵扭扭身子,怕碰疼他的伤口,不敢太用力,低低骂道:“骗子。”
陆听澜凑近,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里皆是怜爱:“是我不对,别哭了好吗?”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多难受,我还怀着孩子,你就这么欺负我。”荣茵的泪水滚烫,陆听澜吻上去,又咸又涩,心被烫出了窟窿。
“你都知道了?”他拿袖子一点点印干她眼角的泪,“不是故意骗你,阿茵,我答应过会护着你的,有什么事自然要先为你考虑周全,偏你傻乎乎的,非要回来,自己瞎想吓到自己了吧?”
荣茵深吸一口气,揪住他的衣襟:“陆听澜,你还骗我,你是不是没有把握能斗得过严怀山,若不是这样你怎么会用和离的方式让我走。”
所以她即使知道有危险还是为了自己回来了。陆听澜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再一次吻住她,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他真的束手无策了,荣茵就是有办法,将他弄得心上心下,狠狠地揪成一团,再一下子松开,让他的心酸软得不成样子。
荣茵捧住他的脸:“你还没说是不是呢!”她都急成什么样了,他还不紧不慢的。
陆听澜叹了口气,的确把握不大,这些事他不说出来就是不想吓到她。他笑了笑:“我怎会冲动到做毫无把握的事,你就这么不信我?”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走?”荣茵已经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陆听澜把她按在自己胸口,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因为我嫉妒齐天扬在你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阿茵,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温文儒雅,襟怀坦荡,我也会嫉妒的。”甚至会嫉妒得发狂,那时齐天扬刚死,她梦里叫的都是他的名字,他心灰意冷,又逢朝事艰难,不想连累她。
第115章 相通心意相通
陆听澜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荣茵感到心疼,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对他这么重要,当初离台的事也是,她心里无愧,觉得自己解释清楚就好了,却忘了他再怎么足智多谋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他也会难受的。
她不能否认也不愿欺骗他,齐天扬对她来说确实是重要的人,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不会随着流年的消逝而褪色,她会永远记得并感激他,但仅此而已了。
荣茵抱住陆听澜,她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抱过他了,在他胸口轻轻地蹭:“我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如今在我心里,只把他当哥哥看待。”
“我知道。”陆听澜亲了亲她的额头,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他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你不明白。”荣茵坐起身子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她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她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任何的隐瞒。
“你一直没有问过我为何要嫁你,我也就侥幸地不主动去提,可你理应知道。”荣茵泪盈于睫,“我从苏州回来没多久就知道二叔与泰兴商行的事,我想救母亲和哥哥,但是我没有办法。后来我知道你是阁臣了,我就想借你的权势保下母亲和哥哥的命,一开始我嫁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荣茵觉得自己最亏欠陆听澜的地方,不是占了他夫人之位,却没有尽到妻子之职,而是不曾打开心扉待他。
“别哭。”陆听澜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湿泪,“我都知道,我不介意。”甚至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能给她想要的权势。
荣茵摇头,簌簌泪落:“你让我说完,这些话以后我不会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过得不好,得到失去,被爱被抛弃,别人对我好总是不长久,于是我变得谨言慎行,面对你也小心试探,不敢真心相付,唯恐重蹈覆辙。你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让我常觉得像身处梦境之中,我本该高兴,可是没有。”
“我一面欣喜于你的似水柔情,自私地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另一面却又惶惶不安,总觉得你会跟其他人一样,所以踌躇不定。说实话,我感到自己头上悬了一把无形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它就会落下来。”
“你说和离的时候,我虽然伤心,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受,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南下的船上,我猜到了真相,那时我就知道了,如果你真的有事,我将一辈子都深陷于悔恨中无法自拔,因为我明明对你有情,却因害怕而迟迟不敢回馈你我的心意。”
“我胆小懦弱,始终防备,却还是不能自已地喜欢上了你。我想立刻赶回来,想陪在你身边,更想告诉你——陆听澜,嫁给你的这段时日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好最快乐的日子,我很高兴自己能嫁给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以后,我不要跟你分开,你不能再撵我走了。”
陆听澜的眼眶亦微微泛红,他一把搂住荣茵,喉咙发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荣茵浓烈赤忱的情潮将他淹没,他感受到得未曾有的喜悦,好像缺失多年的某个部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使他变得完整。可这份情意太沉重了,他觉得快要承受不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多久。
许久之后他沙哑着嗓音道:“好,不走了。”
一阵凉风吹散了沉沉的黑云,黄昏时分柔和的阳光穿过窗牖照在他们相互依偎的身上,荣茵汹涌的泪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襟。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停止了颤抖,陆听澜温热的大掌缓缓下移,直到触摸到她的肚腹:“……真的有孩子了?”
荣茵的眼皮与鼻头已经哭成了浅红色,“哼”了一声不给他碰,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都不要他了。”
“浑说。”陆听澜捂住她的嘴,“这是我的子嗣,我怎么会不要他,欢喜还来不及。”
他府下头,怜惜地亲吻她微肿的眼皮,心里生出无限感慨,荣茵有他的孩子了。
大手久久不愿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把荣茵放在椅子上,起身就要往外走,荣茵立刻拉住他,用力地握着:“你去哪儿?”
陆听澜亲了亲她的脸颊:“玄青说你身子不适,还不愿请大夫,有了孩子更得当心了,我去叫人请方清茂来。”
“不用,只是害喜。”荣茵把脸埋在他胸前,“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陆听澜打横抱起荣茵,走向后面的内室,将她放到床上,再从身后紧紧地拥住她,让她完全嵌进自己的怀里。
…………
荣茵回来,踏雪居又恢复往日的热闹,陆听澜也住回院子里了,下人知道自个儿的主子没有失宠,一扫之前的阴霾,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做活计时都轻快不少。
陈妈妈带着琴墨几个丫头把正房打扫了一遍,说是去去霉气,连青砖地都用抹布擦了两遍,光可鉴人。拔步床上的床幔和锦被换成了夏日轻薄的,她指给荣茵看:“是您最喜欢的天青色,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奴婢马上就能换。”
也许是因为心境变了,荣茵再看那张千工拔步床,早没了最初的沉闷,珍贵的楠木上雕刻了精美繁复的螭龙纹,喜鹊登枝的顶箱立柜,黄花梨木的六柱面盆架,这屋子里的每一处皆透着巧思,七爷一开始娶她就是真心的。
“陈妈妈,你别忙活了,坐下来歇会儿,我有事要问你。”荣茵叫住陈妈妈,率先在小榻上坐下。
“哎,您问。”陈妈妈方才已经哭过了,想想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做在杌子上,掏出手帕拭去。
荣茵都被她弄得热泪盈眶,满心的熨帖,陈妈妈待她一向是尽心尽力的。她先安抚了几句,然后才问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府里人知道没有,有没有发生何事,陆老夫人怎么说。
陈妈妈回她:“太夫人那儿是七老爷亲自去说的,具体说了什么奴婢不知道,至于府里……”
说到这儿她显得很犹豫,荣茵心如明镜:“不用担心,你说吧,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陈妈妈只能实话实说:“您走的那日清晨有不少的婆子和小厮看见,杨小姐又搬到了隔壁的烟雨楼,不知怎的府里就传出您被休了的流言,府里其他几房主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怕荣茵误会,又急忙道:“您不在的时候七老爷压根就不进烟雨楼,也不与杨小姐来往。夫人,您要相信七老爷,他心里只有您,您不在的这几日他过得很不好,奴婢瞧着都不忍心。”
杨莺时的事陆听澜已经跟荣茵解释过了,她不会往心里去,不过她还有事要交待陈妈妈:“我有喜的事暂时不要外传,院子里只有你与琴书知道,吃食上就劳你多费心了。”正值多事之秋,她与七爷都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