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好,就叫子宁。”陆听澜叹了一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摸了摸她的头:“睡吧,明日我哪里都不去,我保证。”
最后一天,二人窝在踏雪居里一步都没有分开过。
早朝这日,陆听澜进净房洗漱后,荣茵就跟着起身,等他出来,荣茵已经站在床前等着了,圆桌上放着他的绯色朝服和六梁冠。
寅时的天还没亮,内室里只亮了盏松油灯,微茫的光照在荣茵身上,整个人都洇染得朦胧。她的头发梳在脑后,简单地用一根素玉簪绾了,朝他福身:“夫君,妾身伺候您上早朝。”
赤罗上衣、白纱中单,然后是下裳、蔽膝、花犀革带和云凤四色的佩绶,最后是六梁冠。
陆听澜弯下腰,神情是说不出的温和,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柔情,许久之后他亲了亲她的脸,声音低哑:“……我走了。”
荣茵点头,不敢开口,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送他到了门帘处。
陆听澜掀开门帘,忽地顿住,又转身朝她大步走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下去。
激烈又决绝的吻,荣茵呆愣片刻后便回过神来,她没有退缩,用尽全力回应他,两人痴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五更天的梆子敲响,陆随隔着门帘子不忍心提醒:“七爷,时辰不早了。”
陆听澜放开荣茵,贴在她耳朵边柔声说:“回去再睡会儿吧,我走了。”
荣茵两腿发软,咻咻地喘气,等她追出去时,陆听澜已经走过了月洞门,她站在廊柱旁大声喊:“七爷!我与孩子等你回来。”
陆听澜顿住,回过头看她,廊下灯笼昏黄的光给他镀了一层光晕,荣茵看见他嘴角绽放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眼泪却打湿了她的衣襟。
曙光将云层碾成薄脆的瓷片,远处奉天殿前汉白玉石的阶陛泛着蟹壳青的冷光,卯初的钟鼓惊飞了栖在望柱铜鹤爪间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在皇城上盘旋。
陆听澜手握象牙笏板不疾不徐地走着,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与他拉开了距离,见他走近,忙撇过脸去,等他走远又不住地斜眼看他。
踏上月台,陆听澜停了下来,回首望去,东方宫墙外已漏出一线金鳞。
郭兴慢慢悠悠地走上来:“陆阁老好兴致,早朝都要开始了还有闲情赏景。”
陆听澜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世子不也还在这儿,终归是迟不了的。”
此时阳光刺透云阵,洒在值殿侍卫的甲胄上,鳞光闪闪,恍惚间仿佛化作了万千羽林郎手中冒着寒气的箭簇。
严怀山在众人的簇拥下也踏上了月台,看到二人站在一起交谈,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滞,出声道:“世子爷和肃之说什么呢,也让大伙儿听听。”
“没什么,见陆阁老昨晚似乎没睡好,随便问问。”郭兴兴致缺缺地转过身子,率先朝奉天殿内走去,“首辅大人进殿吧,今日朝事繁多,可别耽误了。”
第118章 终章终章
奉天殿内,众大臣手握象牙笏板静立,离辰时已过了半刻钟,皇上却迟迟未现身。
严怀山侧头看了眼陆听澜,他低着头一脸淡然,好像根本不着急。
严怀山心里顿时就感到有些不舒服,二皇子已两日没有面见皇上了,每次到乾清宫都被李若兴和萧祈安搪塞过去,要不是太医院都是自己的人,院正李显说皇上的龙体至少还能支撑半个月,他早就带人杀进乾清宫了。
又等了两刻钟有余,一阵威严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昂带着金吾卫的士兵手持长枪走了进来,围站在金碧辉煌的须弥座四周,众大臣察觉不对,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忽然,肃穆的钟声自深幽传来,众人屏息细数,整整响了二十七下,是国丧!
紧接着响起太监的唱喏声:“皇上——驾崩——”
“陛下——”虽然皇上缠绵病榻已久,但这也太突然了,众大臣震惊地跪在地上哭喊起来。严怀山再次看向陆听澜,他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恐怕早就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了,还不及他细想,又响起了脚步声。
萧祈安手持明黄圣旨,在一片哭嚎声中走到龙椅前站定,他往下看到陆听澜对自己微一点头,深吸口气宣告道:“父皇辰时一刻龙驭上宾,传位于朕,此为遗诏!”
李若兴接过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循天意,传大位于大皇子祈安,此子文韬武略,仁德化雨,润泽苍生,实乃天命所归。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话音刚落,陆听澜上前一步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身后,稀稀拉拉跪了几波清流的人。
严党的人未敢说话,皆拿眼睃向严怀山,虽然说好了今日早朝联手逼皇上退位,可现在皇上去世,大皇子又有遗诏,再去逼迫,与谋反无异,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慢着!”严怀山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怕皇上前两日就去了,陆听澜之所以隐忍到今日,是因为他早知道自己在皇宫里布下了眼线,皇上一旦驾崩,自己就会带人进宫助二皇子登基,他就是故意要自己当众逼宫,好给自己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只是不知李显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竟与他联手蒙骗,打了自己个措手不及。
不过他并不慌乱,此刻他的人已围困了皇城,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将陆听澜和大皇子以及他们的党羽尽数杀尽。
他从袖中掏出带血的白布打开,“老臣斗胆,此遗诏不可信也。秦王殿下上能利国,下能利民,传位于他才是朝野共识,九卿联名血书在此,大皇子若倒行逆施,老臣恐御史台明日便要叩阙死谏,血流成河。”
孙至诚等人也纷纷附和:“对,秦王殿下才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萧祈安冷冷地看着他:“先皇亲笔诏书在此,严大人是想谋反不成?”
严怀山哼了一声:“臣昨日才亲面过李显,他说皇上龙体余力尚存,可活半月之久,今日大皇子却说皇上驾崩还拿了一份不知真假的诏书进殿,这谋朝篡位的另有
其人吧。”
“你大胆!”萧祈安气得手抖。
严坏山大笑起来:“老夫知道,大皇子心性纯良,断然干不出弑父夺位的事来,想必是受到了奸臣小人的蛊惑,只要您实话实说,秦王殿下登基后念及兄弟之情,定不会追究您的罪责,不过这幕后之人,难逃一死。”
他话音一转,气如洪钟,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来人,还不将逆臣贼子拿下!”
暗处的锦衣卫迅速冲进殿内,瞬间将陆听澜围了起来。奉天殿外,五千营和神机营步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皇城,如排山倒海压迫而来,一眼望不到头。
众大臣当即瘫软在地上,严怀山竟然敢带兵围困皇城,如此张狂,让人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严怀山傲慢地道:“陆大人,还不磕头认罪?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情分上,老夫会劝秦王殿下留你个全尸的。”
陆听澜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袅袅,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严怀山眯着眼,只听他缓缓朝萧祈安道:“臣有本奏,严大人意图谋反,罪可当诛……”
方才的不适感又涌了出来,严怀山语气一冷:“陆大人死到临头,就没有必要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挣扎了吧。”
陆听澜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严大人胜券在握,这点功夫也等不了吗?”
顾辞简也站了起来:“臣有本奏,严怀山勾结巡抚赵珺,倒卖官盐,残害忠良,罪可当诛。”
“臣有本奏,严怀山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培植个人势力,朝中不攀附者难有出头之日,祸乱朝纲,罪可当诛。”
“臣有本奏,严怀山包庇纵容族人大肆敛财,鱼肉百姓,罪可当诛。”
“臣有本奏……”
一个接着一个,陆听澜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严怀山面沉如水:“陆听澜,我看你是想死!把他给我拿下!”
张昂立即带着金吾卫挡在了陆听澜身前,严怀山显然已没了耐性:“小将军,老夫劝你三思,此时还是缴械投降的好,你杀得了锦衣卫,还杀得尽外面的将士吗?”
张昂拿着佩刀浑身紧绷,金吾卫加上他手里的人根本就抵挡不了,他望了眼陆听澜,他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真打算慷慨赴死了?
陆听澜则看向郭兴,笑着道:“世子还等什么?”
严怀山心头猛地一跳,就见郭兴跪在地上高喊:“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外面的将士乌泱泱跪了一地,高声齐呼:“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怎么可能?世子?”严怀山难以置信地往后退。
“好!”萧祈安激动地站起身,“来人,速速将这些逆臣贼子拿下,听候发落。”
严怀山脸色发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被押着跪下,满是不甘心地看向陆听澜:“你是怎么说动郭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