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临走时我告诉赵恩成和裘义,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我心中的信念我可以放弃一些世俗的东西。”
沈小桃不去看宁秉贺,她低着头,靠在宁秉贺的怀里:“陈静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她妈妈手术结束了,病情刚有好转。赵宇航去年刚入职,他刚买了房,还要还房贷……可是,可是你知道我当时为了进擎天考了多少场试吗……多少个夜晚我学习学到深夜,为了业务我他妈的喝了多少酒,经我手的数字从来没有出错过,因为每次计算我都最起码算两遍以上。现场的苦我都能吃,没叫过一声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甘心。
不甘心任人摆布,更不甘心在这里停滞不前。
难道只能如此了吗?
难道必须向他们妥协?
沈小桃做不到向他们妥协,事实上,她连对宁秉贺妥协都做不到。
沈小桃想,自己上辈子应该是一根笔直的钢筋,无论地震还是海啸,她都能做到笔直不弯曲的那种。
她就是个犟种!
沈小桃攥着宁秉贺的衣角,闷声问他:“你收到我发给你的邮件了?”
偶尔有路过的人步履匆匆,宁秉贺摸她的头发,将她护在怀里:“收到了。普慈的法律部门已经正式起诉擎天了,这件事我会交给陆昘处理。”
沈小桃抹了剩下来的眼泪,抬起头:“这件事还是陈静和赵宇航告诉我的,我告诉他们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
沈小桃想让宁秉贺想个其他的借口来拆穿这件事,她来辞职就是不想将项目部的其余人拖下水。
宁秉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还有空担心别人。这点小事怎么还哭上了呢?”
她都哭糊涂了,宁秉贺从来都不会让她为难。
“我没哭,我只是生气,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呢,那是你的大楼,我只是讨厌他们没有契约精神。”沈小桃其实很抗拒让宁秉贺看见自己这一面。她希望对方看见自己面对这种事时表现得更游刃有余些。
偏偏自己这个时候的表现糟透了。
宁秉贺看她的模样哭笑不得,建新楼是陆昘和董事会的主意,一是为了面子工程,二是近年经济下行,主动拿地皮也是向主管部门的单位示好。至于宁秉贺,无论在哪办公,他都无所谓。
新大楼比现在的办公地址离他家车距还远了十分钟,相比之下,宁秉贺更希望新楼能迟点建成。
“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可不是好的行为。”宁秉贺替她擦眼角没干的眼泪,“你辞职了就不是沈工了,以后是沈老板了。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沈小桃透过边上的不锈钢栏杆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她的脸被压缩成了倭瓜,今早刷的眼睫毛成了苍蝇腿,沈小桃从这个丧气的倭瓜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沈小桃用手捂住脸:“小叔,你能不看我吗?”
宁秉贺还真就背过身去,不再去看沈小桃。
沈小桃坐在公共座椅上,将包里的补妆工具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她用气垫将自己眼下那块空缺给补上,又用卸妆水将自己的睫毛膏卸掉,化妆品的塑料盒子和包里的钥匙在一块撞得叮叮当当,过了好一会儿沈小桃才说好了。
宁秉贺转过身来,看到了修补得差不多的沈小桃。
沈小桃看了眼时间,说要回去画图。她现在是无业游民,得自己找办法赚钱。
宁秉贺也有事情,临走前抱着她让她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宁秉贺将下巴靠在她的发顶上,“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等着你收留我了。”
沈小桃被宁秉贺抱着,她去拍宁秉贺的背:“等我忙完这段时间。”
宁秉贺说:“沈老板说话要算话。”
“我不会再干预你的决定了,你想工作就工作,想去念书就念书,我尊重你。”宁秉贺捧住沈小桃的脸,在她额头上落吻,“小桃,我只想你开心。”
放到之前的沈小桃肯定会崩溃到不知所措,可是现在躲在宁秉贺怀里的沈小桃真的觉得这只是芝麻大的事情。
她像被贝壳保护的很好很柔软的蚌肉,在水里游了很多年吃了很多难以吞咽的砂砾,在这一刻全部吐了出来。
她不用再用自己的身体去锻造珍珠,也不用再时刻紧闭着蚌壳来保护自己。
沈小桃谢绝了宁秉贺让王盛将她送回家的好意,她自己开着车回到了家,刚到家她就收到了陈静的消息,陈静问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辞职。
赵宇航建了一个三人的小群,两人在里面轮流质问沈小桃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沈小桃看满屏的感叹号,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两人的吵,于是将群聊设置成了免打扰。
沈小桃将床头柜里的法语书拿出来继续背单词。
连学了两个星期的法语,沈小桃的进步肉眼可见的飞快,再与来自法国的甲方马修对话时,虽然还需要英语辅助,但她的法语明显已经流利了不少。
沈小桃按照对方的要求继续精细化图纸和学习法语,在这期间接到了许安然的电话。
大小姐许安然每天都活得多姿多彩,和沈小桃打电话时身后的背景音像是在俄乌战场,夜店里有节奏的轰隆声堪比炮弹爆炸。
许安然也听说了沈小桃辞职的消息,问对方要不要出来放松一下,许安然边上的gabriel在朋友的怂恿下告诉沈小桃自己很想她。
沈小桃还在看面前的法语书,告诉许安然自己还在交接工作没时间玩。在得到沈小桃婉拒的答复后许安然表示很遗憾,话锋一转问她有没有兴趣参加利比的圣诞酒会。
擎天偷换钢筋的事情在沈小桃闭关的两个星期内越闹越大,利比的负责人直接拒绝与擎天高层会面,原先定好的合作一笔勾销。
擎天管理层虽然急得火烧眉毛,但所谓一鲸落,万物生。原本只是看着擎天吃肉的建筑公司纷纷出动,看看能不能在利比的圣诞酒会上获得利比高层的青眼,趁机分一碗肉汤喝。
沈小桃还真有兴趣。
许安然告诉了沈小桃时间和地点,说这次酒会来的有跨洋建筑公司的猎头,沈小桃可以带上自己的简历。
沈小桃看了眼时间,是她约好带宁秉贺去家附近的清吧喝酒的日子。
本来约了前几天,但在擎天的工作需要交接,庄园的图纸也需要沟通,加上她在学法语,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与宁秉贺的约会也顺势拖到了现在。
沈小桃实在不想再放宁秉贺鸽子了。
她也不能仗着人家对她包容就拿人家不当回事。
但许安然的话勾得她心痒痒。
沈小桃没按捺住,她问许安然:“什么样的跨洋公司?”
“谁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基建最强?哪个国家七天能盖出一个医院,公认的基建狂魔跟你闹着玩呢?”那边许安然总算离开了嘈杂的环境,许安然显然喝高了,“只要语言沟通没障碍,我们国家的建筑人才到哪里都是高待遇……不是我说啊,沈小桃,也亏你能在擎天那一亩三分地默默耕耘这么多年,要是我早不干了。”
“这不是辞职了吗?”沈小桃她问许安然,“那天宁秉贺会来吗?”
许安然以为她在秀恩爱,吵嚷着骂她:“不是我说……沈小桃你恋爱脑啊?宁秉贺不来你就不来了是不是?我舅舅已经问过他了,他说第二天要出差,就不和我们凑这热闹了。”
沈小桃挂了许安然的电话,又发消息问宁秉贺能不能改天再约。
她事先想好了好几个理由,身体不舒服啊,熟人委托的工作赶时间等等……
沈小桃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啰里啰嗦的打了大段话最后又全部删除,言简意赅的说自己临时有点事情。
过了几分钟后宁秉贺回复她,说好的。
在衣柜前踱步的沈小桃总算缓了口气,她打开柜子去看有没有没穿过的小礼服,直到她看到了挂在最后面的那件礼服。
白色的绸缎礼服上镶绣着杏粉色的小花,绿色的根茎与枝叶斜斜的倒垂、伸展一路走到裙底。
像春天停落在桃枝上,孕结出稚嫩的骨朵。
沈小桃有段时间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别的女孩都叫涵啊,沐啊雨的,只有她叫小桃,别人听起来就是个窈窕淑女,她听起来就很好吃。
十八岁的沈小桃将自己塞进了礼服里,却怎么也碰不到背后的拉链。
她捂着胸口,站在门后怯怯地叫来了刚回家的宁秉贺。
浓郁的酒气在她身后荡漾,沈小桃侧身站在镜子边,用余光去观察他。
宁秉贺穿了白色的衬衫,因为燥热将领口解到第二个扣子。他喝了不少,去拿裙子拉链时睁大了眼睛,似乎在确定拉链的位置。
二十六岁的宁秉贺替她将拉链拉起时,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刻意屏住的呼吸。
他的手很烫,像一把烙铁,不过是擦过她的肩膀,就在她的背后激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