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从那些视线中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在和空气说话”“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精神疾病”“大白天带什么墨镜”等多重丰富含义。
视线中心的松田阵平本人倒是坦然地很,迎着各色眼神大大方方的走,完全不把别人的视线当一回事。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说起来之前也问过他为什么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那是九月的事情了。当时松田阵平正在店里挑选修手机的材料,听到我的问题也没停下手中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一直注意别人不会很累吗?”
我哽住了。
“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吧?”
作为一个i人,被关注我不会羞耻的吗!!你知道我们i人,是一群喜欢聚会待在角落,第一次搭讪因为紧张不说话会被误认为高冷的生物吗?!
卷发青年终于放下手中的零件,转头看我:“对我来说就是累不累的问题。你既然了解我的话,也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的人的类型吧?”
大概是因为没有他想要的零件,松田阵平语气很差地补充:“与其关心他们,我还不如静下心做我的事情。反正这群人的视线也影响不到我吧?”
那确实影响不到。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大多数人都是嘴上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会别扭地反复复盘。
但我知道松田阵平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率性而为,活得自我又潇洒。
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家伙人气那么高绝对也有这样的因素在的吧?
帅得有点太过头了啊,松田阵平。
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妙,自这次轮回以来,我感觉我对松田阵平的了解越来越多面了——在真实和这个人接触后,简直没办法不被这个人吸引。
那已经快不仅限于对动漫人物的喜欢了啊!我有点惆怅。能够对话的人根本没办法完全当做动漫人物,我现在的喜欢已经快变质成对现实男性的“好感”了。
*
为了防止突脸袭击,松田阵平的对策非常之简单粗暴——他需要长距离移动的时候喊早川遥跟着就行了,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他喊早川遥的频率越来越高。
等他发现的时候,这个频率已经变成了一天几十次。
但无论是被喊的早川遥还是幼驯染萩都没有对此提出疑问,哪怕一次。一次和幼驯染出去的时候他提了一下,得到了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小阵平不是说小遥不能和你超过十米
的吗?那你经常喊她跟上也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早川遥是不是和他的生活联系的太紧密了?松田阵平想,不过这段时间也获得了对方很多信息,不亏。
对早川遥为什么会认识他们这一点,松田阵平隐隐有了几个猜测。
第一个,她从哪里认识了他们的熟人,进而打探到了他们的消息。这个猜想先前就被他否决了,因为在聊天过程中,松田阵平发现早川遥知道的很多关于他俩的事情都是他和萩没有对外说过的。
所以对方绝对不可能是通过别人认识他们。
第二个,她在八月份在那个路口之前就“认识”了他本人。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对方具体是以什么方式认识的,但松田阵平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名字,后面也很熟悉他的家,显然是认识他本人,进过他公寓的熟人的表现。就松田阵平观察的结果,早川遥不仅对他这个人本身很熟悉,还对他的一部分行程也很熟悉。
这几个月松田阵平经常会在早川遥脸上看到两种表情。一种是“果然是这样”的了然,一种是“居然不是这样”的惊诧——后面那种多出自于他突然改变行程的时候。
在好几次看见这种表情之后,松田阵平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早川遥要么是听过他亲口说过这段时间的经历,要么就是曾经亲身与这段时间的他本人产生交集。前者被他否决了,因为他不可能和一个异性说过这么多私密的行程,那么后面一种的可能性就格外高。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熟知行程,所以才会了解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早川遥为什么会重新经历这一段时间?平行世界还是回到过去?以及早川遥经历这一切是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仍有许多问题萦绕在松田阵平的心里,但总归是有了明确的方向。
*
十二月初,那种能被沙发阻挡住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而且时间越来越长,我隐隐的预感愈发强烈,直到某一天成了现实。
——我能坐上沙发了。
不是以灵魂飘荡的方式,而是真真切切的,像是活着的人一样坐上沙发。
我以正襟危坐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太久没有这么踏实的坐在什么东西上面,以至于我有点恍惚,连电视也没有心情看了。
也许是我今天没有像以往一样隔一段时间喊一下松田阵平换台,他略带疑惑地自己从房间出来了:“早川你今天有喊过我吗——”
他的声音在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五分钟后,我坐在沙发上,松田阵平坐在对面,我俩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这是什么情况?”松田阵平斟酌着谨慎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我按了按沙发,软软的沙发立刻陷下去一截。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我好像能碰到沙发了。”我说。
第7章 第十七次轮回
此刻,电视机里的动画声响彻在这一方不大的空间里,我低下头,手指戳了戳绵软的沙发。软糯而真实的触感既熟悉,又陌生。
无法言语的复杂感受如一团乱麻堆积在心里,我想我应该感到欣喜,但也许我真的已经作为幽灵太久了,紧随着欣喜涌上来的居然是一种近乎“近乡情怯”的恐慌。
我抬起头看向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哑然。
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突然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若有所思:“你现在是只能碰到沙发,还是其他的东西也能碰到?”
烟草的味道蛮横地钻入我的鼻子,最后而来的就是他头发上洗发水清新的味道。
我大脑近乎宕机,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
这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我忍不住想。
而且松田阵平是不是刚刚才抽过烟?这味道也太重了!
“我不知道,我还没试过。”
“那就试一试吧。”松田阵平直起身,伸手指着沙发另一头的抱枕,语气平缓,“那个抱枕你能碰得到吗?”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依言试了一下。
——能碰到,而且还能抱起来。
“电视机遥控器呢?”
我按住了遥控器切台按键,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变成了新闻。
……
“茶几?”
“电视?”
“餐桌?”
……
在把整个公寓彻底摸索了一遍之后,我和松田阵平得出了结论。
我现在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只有客厅里的三样东西,沙发以及沙发上的抱枕、电视遥控器和茶几。
其余的东西我仍然会穿透而过。
我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为什么是沙发?”
难道是我坐的太多了吗?不能这么随便吧?
“可能因为这里是你接触最多的地方。”松田阵平将之前拉来的椅子拖回到餐桌旁,然后伸手向我比划示意,“这里,客厅,是你平常待最久的地方对吧?只要没有出去,你一个下午就会耗在这里看电视。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你怎么这副表情?”
因为我觉得用这个理由解释的话也太随便了。我心里吐槽道,想把这话怼他脸上,又突然想到什么。
“……”我摩挲着下巴,脸色凝重起来,踌躇两秒开口:“要这么说的话,难不成我想要接触什么东西就得在长时间待在那里吗?而且话说这个长时间至少要有几个月吧。”
我倒是无所谓哪里都行,但是我还有十米的限制,如果我想要和外面的东西接触呢?松田阵平总不可能在瓜果摊、商场公园之类的什么地方待上几个月吧?
这根本不现实啊。
“……”
听完我的话,卷发青年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他揉了揉额头,随后以一种令我感到炸毛的怀疑眼神上下扫扫视我一圈:“早川,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感觉我的理解力被人嘲讽了,难以置信地坐直身体:“你居然怀疑我的理解能力?”
我可是文科生!阅读理解可是我的强项!
“但是你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吧。”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吐槽,“你没发现你只对客厅这里的沙发有接近‘归属感’的情绪吗?这才是你为什么能碰到沙发和茶几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