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如同一潭寂静的湖泊什么都照不进去，
  无趣。
  讨厌。
  戒备。
  那种苦涩的味道，莫名让梅梅子感到有点麻烦起来。
  “叮——叮——叮——”
  于是梅梅子索性也学着祈本里香那样，也露出一个同样弧度的礼貌笑容回视她。
  房屋的男主人姗姗来迟，先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过分年轻的案件搜查相关人士，在反复查看雾里梅梅子手上的相关证明之后才皱着眉将其迎入房屋。
  在此期间，对于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投入过多的视线，更不必提关怀之类的。
  这种不寻常，对于祈本家的这对父女之间反而是寻常。
  受害者的丈夫，目击证人的父亲重复一样的证词：
  “我和妻子的关系很好，我很爱我的妻子，外面的传言不过是空穴来风。”
  “我和杉本只是工作上的同事，但是对方是孤儿又没有成家，所以偶尔会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妻子也因此多关照对方可能造成了一些人的误会了吧？”
  “我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做，之前只是感觉他好像和妻子的关系有点近了，却没想到居然……”
  “是的，案发的时候我并不在家，而是在公司加班，监控摄像头有我的不在场证明。”
  “里香说突然消失什么的，可能是孩子睡迷糊做的梦吧，人怎么可能突然凭空消失呢？又不是什么神隐。”
  “请务必早日抓捕犯人，还我妻子一个安宁。”
  受害者的女儿，唯一的目击证人，祈本里香的证词：
  “我睡过了，闹钟响了三下。”
  “等我睡醒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听见妈妈的屋子里有声音。”
  她看了一眼位于客厅的摆钟，那钟直到现在依旧兢兢业业走着一分一秒，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推开了门。”
  从她的卧室到母亲的房间，需要穿过客厅路过墙壁正中央摆放的时钟。
  “妈妈在我的面前消失了，时间是下午的两点整……”
  客厅的摆钟在整点的时候，里面的小人会从小洞里顺着轨道转一圈敲锣打鼓之后回去，就像是现在这样。
  只不过没有声音。
  那只戴尖角帽子系着红丝带的小人顺着圆弧状的轨道，像是出演默剧一样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再回到漆黑的洞里去。
  祈本里香只是司空见惯般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开始沉默地盯着雾里梅梅子的方向。
  她挑了挑眉，看起来和梅梅子常做的一样。
  你看吧，两个人的证词和在警察局里录的口供没有什么区别。
  再问一遍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浪费时间。
  “所以……”
  祈本里香歪头，一侧的碎发滑落在肩上，嘴角缓慢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是如黑洞般凝视着眼前的人。
  “你有所发现了吗，梅梅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她身后的窗户投射而入，逆光看不清楚坐在小板凳上祈本里香的表情，她就像是一尊消失面容的雕像只听见属于孩子稚嫩的声音询问她。
  过分亲昵的名字在舌尖上仿佛沾染上糖霜的利刃。
  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光的背面悄然探出手，从地面开始水波般蔓延开，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下意识想要触及女孩的脚踝，却又胆小地瑟缩颤抖。
  “驯服咒灵的非术师，我想这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里香酱。”
  如出一辙的笑容也浮现在雾里梅梅子脸上。
  口袋里的雷天使发出嗡嗡响声，没有经过允许自顾自跑了出来，停在虚空之中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频率颤动着。
  原来如此。
  雾里梅梅子意识到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你和我很像呢，里香酱。”
  第37章
  本次被称为地狱少女网站的诅咒事件，按照先后顺序分别有五名受害者。
  第一名受害者，从嫌疑人扯下红线的那一瞬间到咒灵动身找到受害者的时间间隔着大约30分钟左右。
  受害者在五分钟前仍然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步行，而咒灵在那段时间并没有采取动作，而是在稍后受害者一号走在小路独自一人的时候下手。
  第二名受害者，间隔时间大概是25分钟左右。
  第三名受害者，时间递减，大概为20分钟就已经消失。
  咒灵的力量在通过吞食人类的数量增加而不断增强着。
  嫌疑人饱含强烈的怨恨在固定的时间点击去固定的网站，来自于嫌疑人身上的咒力顺着自己的指尖进入鼠标，顺着网线传递到那只咒灵的身上，作为最原始的启动资金般让它现身于嫌疑人面前。
  随后，稻草人作为链接人类与咒灵的媒介。
  上方的红线是咒灵的契约——咒灵会俯身在稻草人的身上从嫌疑人身上汲取咒力，以此不断增强自己足以吞入受害人的能力，当红线被扯开的时候就是它行动的时刻。
  红线的一头是嫌疑人，另一头则是受害人。
  当红线被扯掉之后，咒灵便从稻草人身上脱离，顺着红线的方向找寻另一头可怜的受害人。
  等待四下无人的时候就可以将其吞入，作为自己力量的养料。
  只不过，这只擅长于藏匿的咒灵并不够强大。
  只能在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将人吞入属于自己的空间。
  可是唯一的例外出现了。
  第五位受害人，间隔时间却一反常态比最开始的第一名受害者的时间还长。
  足足44分钟。
  红线被扯下，到咒灵出动，最后目击证人见证母亲消失的时间……
  【44分钟】
  “逐渐增强力量的咒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逐渐递减时间却突然出现了变数是为什么呢？”
  “30分钟，25分钟，20分钟，15分钟，然后是44？”
  等差数列可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数字。
  “咒灵被阻碍到了吗？”
  “咒灵因为其他原因被削弱了吗？”
  为什么咒灵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可能性那还真是多到离谱。
  但如果简单总结一下的话。
  雾里梅梅子翘起腿，微微仰起头，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种可能性。”
  地面的黑雾像是泡沫时不时冒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两只手都端正放在膝盖上安坐着的祈本里香神色淡淡地抬眼看她，等待她的解释。
  仿佛完全听不见咒灵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一顿一顿。
  “里……香……给……我……诅……解开……”
  破碎的话语。
  却包含的是满满的关键词。
  简直是题目上都是明晃晃写着送分题。
  藏匿在黑暗中的咒灵在逢魔之时变得更加焦躁，漆黑的触手从暗处探出来带着克制不住的虚弱，颤抖着向祈本里香的方向伸长着。
  可是在触及对方的时候，就仿佛被对方视若无物的眼神烫到，又咻的一下撤了回去。
  如同有什么重要东西被对方牢牢掌控着。
  无法逃脱，乞求着。
  “第一种可能性，谎言。”
  雾里梅梅子饶有兴趣注视着眼前的一举一动，从咒灵那滋滋的黑气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落到小女孩脸上每一块肌肉的动向。
  说谎的究竟是谁呢？
  “究竟是谁说谎了呢？是目击证人吗？还是并不在家的受害人家属呢？”
  祈本里香保持沉默，嘴巴像是一道直线带着刀刃般冷冽的寒冷。
  【我睡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妈妈房间有声音。】
  【我在公司加班，
  监控摄像头有我的不在场证明。】
  “答案是，谁都没有说谎。”
  雾里梅梅子将其中一根手指收了回去。
  谁都没有说谎，但是谁都没有说出真相。
  就像是典型的蒙太奇例子“我没看见凶手的脸”“我就是凶手”一样，颠倒顺序改变时间有所隐瞒。
  所以……
  【我睡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妈妈房间有声音。】
  声音——案件的嫌疑人杉本与母亲的声音。
  睡醒的时候——并不等于那一天。
  【我在公司加班，监控摄像头有我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早有预谋的加班。
  简直是云里雾里的推断。
  就像是写数学题，即使写了好几大张的草稿纸验算过程，实际上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简短的数字。
  所以说，结论就是……
  “那另一种可能呢？”祈本里香打断她。
  既然第一种可能性排除，那么就剩下另一个了。
  雾里梅梅子耸耸肩，轻轻笑着回答：“谁说不可能存在两个嫌疑人呢？”
  多么有趣，两条红线的终点指向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