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同一个受害人。
扯下红线的时间,究竟是按照谁扯下红线的时间来才合适呢?
想必这个相当注重契约精神的地狱少女咒灵小姐也极其苦恼这件事情吧,所以才会在两道分|身汇集到同一个人面前的时刻犹豫起来。
这算是两单客户选择并单,究竟是算一个业绩还是两个?
咒灵犹豫了,以至于出现在受害人面前的时候甚至没能注意到身后另一道身影。
非术师在濒死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咒灵的,所以祈本里香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是母亲瞪大眼眸之中咒灵的倒影,身体已经消失一半。
叮铃铃——
闹钟响了第一遍。
祈本里香站在母亲卧室前,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冰冷下来,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在温暖日子里被一瞬间冰冻住,和雕像无异。
直到冷汗从额角滑落到地面上,她后知后觉扭动自己的脖子反复确认自己并非错觉。
同时,她扶着门框的手臂上燃起了鸡皮疙瘩让她清楚意识到——房间里存在异物。
【自己与她所看不见的不知名的怪物,共处一室。】
叮铃铃——
闹钟响了第二遍。
祈本里香垂眸看向自己脚底,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移动自己的脚移动到门外。
一步。
她抬起来的脚就像是挂着几个哑铃般沉重,连小腿都不自觉抽筋连带着自己的下半身都没有了力量,好像呼吸也忘记掉。
一步。
脚已经离开了房间的范畴,而贴在墙壁上的手掌心里也是冷汗。
一道冰凉的寒风吹过她的身体,祈本里香成功将自己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离开妈妈消失的房间,忍不住松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满是冷汗。
没有反应。
太好了。
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也消失,好像已经不存在般。
可是祈本里香才稍微放松那么一瞬间,她紧绷又一片空白的大脑瞬间又被激活般,疯狂地从记忆里不断挤压出所有有用的信息。
“消失”“神隐”“网站”“嫌疑人”
脑袋里将所有的关键词串成一条珍珠项链。
叮铃铃——
脑袋里的珍珠项链啪的一声散落在地面上,如同一场大雨将她浑身都淋湿,驱使她看向脚边白色的珍珠的东西。
那些珍珠浮现出无尽的泡沫,触碰之际便将那些可疑的迹象呈现在眼前。
餐桌上父亲风轻云淡购买的新保险,他对杉本先生的来访不再是狐疑而是微妙的兴味,以及凌晨隐隐窥见父亲书房的蓝光。
最终没有任何意外,指向的是自己父亲的脸。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祈本里香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方向关掉了闹钟。
而脑袋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疑问。
“爸爸会那么傻将破绽全都露出来吗?”
不会的。
连她都看得出来的东西,警察不可能看不出来。
“替罪羊是杉本先生?亦或者是合谋?”
里香毫不犹豫将讨厌的男人都当做是嫌疑人来对待。
真奇怪,她一点都没有为妈妈的消失感到悲伤。
因为……
“下一个就会是我了。”
滴滴滴——
是客厅里响起的整点报时的时间,刚刚好是下午两点的时刻。
祈本里香又重新扭转了身体,在尚未离开的咒灵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从卧室走到客厅,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轨道正中心的敲鼓小人,每一步都像是按照尺子量下一般不偏不倚,直到她重新站在妈妈卧室前。
随后,她拨打电话,说出证词。
所以,她并不惊讶父亲早就准备好的不在场证明,也不奇怪杉本先生同样是凶手。
为了自己活下去,这并不足够。
她要为自己增加筹码。
区区的证词并不能让她安全太久,等到案件不了了之以后所谓目击证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五岁小孩,一场悲痛的意外便能够将她鲜活的生命变成父亲账户里面一大串冰凉的数字。
于是当冰冷的蓝光照在她的面容,鼠标发出响声的时刻,她也毫不犹豫地将所谓网站的网址输入进去。
鼠标的沙漏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道黑色的影子不情不愿将稻草人递出来,身为规则类咒灵是无法拒绝这样钻空子的手段。
谁说,诅咒的对象不能是咒灵本身呢?
“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想,不是吗?”祈本里香抬眸。
雾里梅梅子勾唇:“是呢,只不过是我这个科学侦探的一点点猜想而已。”
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继续走着,只是房间内黑色的雾气在脚边盘旋仿佛砂砾灰尘扬起,互相对视着的两人谁都没有多搭理这只可怜的咒灵。
滋滋——
漂浮在空中的蓝紫色正八面体已经习惯了空气中的咒力颗粒磁场,变得安稳。
祈本里香敛眸,看了一眼雾里梅梅子裤裙上的红色丝带。
她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丝变化的客厅,像是放空自己看着空气中的微小光点。
咒灵的异动,她无法窥见。
是的。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任何,她都看不见。
好像有着一本藏有无尽奥秘的故事书摊在她的面前,用手翻动着书页,却发现每一页都是空白,只是在她的眼里空白。
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在那书页之中不论是赤红的火焰还是湛蓝的大海,是勇士屠龙还是**,无论是怎样的风景都与她无关。
讨厌。
她讨厌这种感觉。
祈本里香讨厌妈妈,
因为她总是会用她尖尖的漂亮指甲毫不在意地戳着她,用涂抹厚重粉底眼影的脸露出嫌恶她的不满。
祈本里香也讨厌爸爸,
因为他总是用一颗狭小的心塞满了猜忌怀疑,他细小狭长的眼眸里望向她的时候会忍不住布满暗暗的利己。
祈本里香更讨厌杉本先生,
因为他像是一直阴沉又黏腻的蛞蝓,几乎是无处不在用那恶心的眼神舔舐她的全身上下。
所以说,红线的一头是生,一头是死,链接的是人类的恨意。
一旦解开,便是引火烧身,两端都是诅咒。
“我一点也不像你。”
她重新抬起了头,透过空气里的粉尘与雾里梅梅子那双在暗处也如灼灼火焰的眼睛对视,回复她之前的话语。
“你们凌驾于异于他人这一特性而产生的傲慢,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自己与看不见的人划分为强者和弱者两个不同的物种。”
“包裹虚伪的表皮,内里是腐败不堪的血肉。”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想要证明什么,越是脆弱越是粉饰自己。”
“所以,我一点也不像……”
雾里梅梅子直接打断了她,将话语权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里香酱,你这样不也是一种傲慢吗?”梅梅子歪头,“你觉得所有人都无趣,你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大家的想法,你觉得已经了然人类的本质,所以感到无趣感到讨厌。”
她抬手推了一下眼镜。
“对于我来说,不管是咒术师还是非术师,不管男女老少,地球并不会因为其中的任何一个而停止转动,等到世界毁
灭的那一天,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
“强者就一直是强者吗?明明蚂蚁也可以打倒大象。”
“咒术师就是无所不能的吗?咒术师就一定比非术师强大吗?”
“虚伪也好,利己也好,为了达成自己目标的话我会很乐意且毫不犹豫使用这样手段。”
地面的雾气浓烈起来,而半空之中的雷天使隐隐发出刺啦刺啦的细响声。
祈本里香的手在裙摆的位置留下褶皱。
“但是我觉得我们很像,并不是关于这些方面。”
雾里梅梅子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直直地站直看向祈本里香的发旋。
时钟滴答滴答行走着,分针一步一步转动往12的方向靠近着。
再一次的整点时刻,那带着尖角帽子的敲鼓小人从洞口探出了脑袋,沿着圆弧形的轨道默剧般做着动作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知晓自己处于不利位置的时候会利用一切的手段保全自己的安全。”
在母亲被咒灵吞掉、父亲决心下一个解决你的时候,说出能够延长查案时间的关键证词拖延时间。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即使拥有了能够伤害人的武器也没有以此去危及他人性命。”
善良是一种选择。
即使是在利用聪明才智操控咒灵之后,也没有选择直接去解决父亲,哪怕对方想要危害你的性命。
“所以,你很像我。”
雾里梅梅子踮起脚,背对着祈本里香抬手将敲鼓的时钟小人头上红色的丝带一扯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