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剑与她> 剑与她 第8节

剑与她 第8节

  闻言,他动作不停,回复说:“今日是第三日。首日考验的是体力,我要求她将浴房里见底的水缸添满水,她应了下来。”
  臧凡哼声:“就她那瘦弱身板,能挑得动扁担?”
  宁玦:“一趟自然是挑不动,但她聪明换了小桶,从竹屋到石溪来来回回折腾了五趟,费了多倍的脚程功夫,总算把一缸水倒满。因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验,第一关,算她过了。”
  从石溪到竹屋是一段上山路,平日里罕见上来村民,倒不是因为宁玦霸道限制了村民们的行动自由,而是山顶附近除去一些野兔,并无其他可猎的野味,兔肉不稀罕,集市上卖得相当便宜,所以当地人家都懒得费力,专门跑上山顶来守株待兔。
  所以慢慢的,这片上山路区域便成了宁玦平日练剑的地方,谨慎起见,他们布置了警示铃铛与暗桩机关,以防不坏好心之人窥私靠近。
  一般从溪水边往竹屋去,只有一条狭窄山径可通达,但那是绕远的,若熟悉地形,挑水时可以直接走灌木丛方向,如此能省一半功夫。
  那女人初来岘阳山,不熟路线,若为节省体力,或许会去探探小路……
  臧凡眯起眼,联想到自己上山时注意到的那些被拆毁的机关,瞬间恼气质问出声:“宁玦,你别告诉我……因为怕她误触机关,所以你把我们先前布下的暗桩机关全部剪了线?当初那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好的!”
  嗓音太大,有些噪耳。
  宁玦拧拧眉,不觉此事值得臧凡如此反应激烈,回复时语气无波澜:“既然可以避免,又何必伤及无辜?”
  “……”
  臧凡血气上涌。
  想到七八月份,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他顶着日头甘愿过来做苦力,即便被蚊虫叮咬得浑身是包,也依旧坚持留下帮忙布置暗桩。
  结果才几月功夫,某人就用这么个荒唐理由把机关全部拆了?
  面对臧凡控诉的眼神,宁玦神色平淡补充一句:“村里那几个孩童愈发顽皮,活动范围越来越广,万一他们追逐玩闹间跑上山巅,误触机关,我们不好交代。”
  这才勉强算是个正当理由。
  臧凡深深呼吸了下,皮笑肉不笑再问:“那,第二关呢?”
  宁玦放下香匙,手指随意搭在熏炉的挂耳上,想了想,垂眼回答:“胆量。”
  臧凡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宁玦平静讲述:“我差遣她杀一只鸡,给我做来吃,本意是想省事些,胆量与厨艺一起考核,怎料她不争气。”
  臧凡挑眉:“她没杀成?”
  没杀成怎么能留下?可若是杀了,又为何会被说成是不争气?
  宁玦面容上短暂闪过无奈情绪,回答道:“她提刀费力,把自己跑累了还是追不到鸡,最后好不容易抓住鸡翅膀,又被扑腾的动静差点吓哭,最后折腾半天,把村里人都惊动过来,她见人多更不敢动手。但……乡亲们质朴热情,见状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动手帮忙杀鸡,我们都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臧凡问:“这么明显的投机作弊,你算她过关了?”
  宁玦迟疑了下,没有言语。
  臧凡简直要被气笑,叉着腰在屋子里来回渡步,叭叭一顿输出,详细分析留下那女子的诸多隐患与弊端,誓要说服宁玦,阻住他一时的鬼迷心窍。
  宁玦并没有解释更多,只说自己会妥当安排,明显并不上心的样子。
  臧凡好不甘心,势必要把这耳旁风吹起来,言之凿凿道:“她装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连只鸡都不敢杀,分明身怀武艺,还学那弱柳扶风的做作样子,动不动便红着眼眶哭啼啼,刻意博取你的同情。”
  宁玦说:“她确实不会武艺。”
  臧凡带脾气地反问:“哦,是我的眼力不如你?”
  宁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不想回复无意义的问题。
  臧凡忍不住声音放大许多:“你为何就非要留下她,难道就因为人家长得美?是,这点我承认,那女子确实长得脱俗如仙姝,可你宁玦何时是见色起
  意之人了?”
  宁玦说:“不是我非要如何,只是给她一个机会,至于她能不能通过后续考验,一切还是未知。”
  臧凡双手抱臂,不屑言语:“行,我倒要留下看看,她究竟怎么过得关,若你再行偏颇,有失公允,我定不依。”
  宁玦点头,许他见证。
  其实,他自认并未放水,刚刚讲述出来的只是片面部分,还有一些,他不愿对外透露。
  实际上,昨日真正考验到她胆量的并不是杀鸡任务。
  是他半夜旧伤发作,疼痛难耐,惊动到她后,她表现镇定地为他见血的手臂擦药包扎。
  她的从容就是胆量,故而第二关,他判她通过。
  ……
  窗外圆月高悬,树梢落叶,时候不早。
  臧凡有些困倦,仰起头眯着眼,连打了三个哈欠,走到门口,顺手推开书房的门。
  嘎吱一声,他正要跨步出屋,一抬眼便看到那张令他不喜的面孔正面直对。
  明明对方坐离得足够远,并不妨碍他什么,可臧凡就是忍不住心头冒火,不爽得很。
  又看她坐的位置,更不高兴。
  那可是他临时留宿竹屋时会睡的地方,小榻上铺的那床毡子还是他买的,如今却被鸠占鹊巢!
  原本就有情绪,眼下更是按耐不住想发作。
  臧凡转过头,看向宁玦,烦躁出声:“她在这,今晚我睡哪?”
  这是个棘手问题。
  宁玦认真思索,自认没有偏向谁,只是根据眼下具体情况,提出最合适可行的方法:“竹屋空间小,容三人拥仄,要不今晚你下山去吧?”
  这么晚了,驱赶一女子孤身下山,似乎太不通人情。但对臧凡来说,这不过是多行几步路的容易事。
  闻言,臧凡梗着脖子,嘴巴动了又动,气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对着宁玦没脾气,专挑软柿子捏,于是转过脖子恶狠狠瞪向白婳,目光汹汹威慑。
  好似眼神在骂——你这个妖孽!
  白婳喏喏低下头去,哪敢招惹。
  只是心里不服作想,有本事你对宁公子发火啊,只知道欺负吓唬她算什么?
  第8章 深夜疗伤
  臧凡离开竹屋后,室内立刻安静了不少。
  白婳与宁玦依旧相处生疏,少有交流,不知宁公子如何作想,适不适应与一陌生人同处屋檐,但她心里复杂很多,一面对宁玦生惧,一面又因窥私目的而稍怀愧疚。
  加之她原本就是安静的秉性,没话找话、故作熟络的行事风格太不像她,所以只他们二人相处时,不生言语才是常态。
  白婳努力加强信念感,将自己尽力带入进宁玦贴身丫鬟的身份里,如此面对他时,才能克服男女相处的尴尬赧意,稍微自在些。
  宁玦洗完漱,要回卧房歇息,路过白婳时没有言语,径直而行。
  白婳主动站起身,出声询问:“公子,可否需要阿芃帮忙解带宽衣?”
  宁玦顿步,回头看她一眼,神容有些不自在,他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以后无需再问,我不需要。”
  说完,走得干脆。
  白婳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也不想问,只是做戏怎能不周全?她没有其他参考,只好学着小尤先前伺候自己的样子,每日惯例一问,佯作关切。
  她第一次开口时,也是羞耻难当的,被宁玦冷漠拒绝后更加难为情,可如今她在此处已住上三日,问过他三次也被拒绝了三次,自然已经适应很多了。
  卧房烛火熄灭,白婳不敢打扰宁玦休息,轻手轻脚去浴房简单净洗了下,而后小心翼翼躺上小榻,尽量不发出突兀的动响。
  虽然累了一天,但此刻困意并不深浓。
  她躺在榻上辗转,因榻面仄窄,每一次翻身都格外费力,不敢做大幅度。
  想到臧凡临走前向宁玦提议的考题——「忠心」,虽有了题目,却又不具体要求什么,只要她随心所想,付出一定行动,如此,简直难度倍增。
  忠心……
  要不忠之人自证忠心。
  不得不说,臧凡确实知晓如何为难人。
  白婳努力酝酿困意,眼皮刚觉沉重一些,忽的听到卧房内传出一声不同寻常的异响,像是忍痛的闷哼。
  她立刻提起精神,困顿消散,屏气凝听。
  原本她就想打探清楚宁玦的伤势情况,帮他换药包扎是最不惹怀疑的查看办法,虽然昨日已帮他换过一次药,但当时情况突然,她见血头晕,强撑忍惧才艰难帮他包扎好,哪顾得上去注意细节。
  若今天还有机会看他伤口,她一定会镇定许多,将其伤势特征全部记下,待到能与山下取得联系时,便立刻寻机告知表哥。
  白婳怀揣心事起身,敛好衣衫,走近到卧房门口,伸手敲了敲。
  “宁公子,你还好吗?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里面没有回应,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她听到的那声闷哼只是幻觉。
  她等了等,再次相唤,依旧无人应。
  白婳不信自己空耳,刚刚那一声闷哼绝对真实,她原地踟蹰,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推开宁玦卧房的房门。
  门没落闩。
  不知是宁玦对她无防备之心,还是根本不屑对她防备。
  屋内很暗,借着月光隔窗透映,勉勉强强看到视线正前伏着一个人影,状似匍匐。
  “宁公子?”
  白婳走近,确认那就是宁玦。
  月光斜照,微弱的光影打在他单侧面颊上,衬得其五官极其深邃,尤其鼻梁,那样挺翘。
  不知他是何时跌坐到床脚下的,此刻额头冒汗,眼皮虚阖,胸腔起伏着在喘息,但是看上去那么有气无力,皮肤异样苍白,被清冷月色衬托着更失血色。
  白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应不是躲,而是伸手探向他额头。
  果然与预料到的一样,额面很烫。
  他正在发烧,但显然烧得不同寻常,眉头深拧,薄唇微颤,冷汗浸出,完全不像寻常的风寒脑热病症,倒像是艰难在忍难挨的痛苦。
  白婳不知所措,内心有挣扎,甚至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恶劣的想法,如果坐视不理,任由他继续痛苦下去,导致元气大伤,说不定能助力到表哥。
  这样,既无需她再费心费力过什么忠心考验,也不必再虚以委蛇陪着做戏,更不用担心万一之后露出卧底马脚,会被乱剑砍死,飞镖扎死……
  似乎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