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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她 第12节

  她配合先吃下蜜饯,再仰头将碗中汤药饮尽,喝完后啧了下唇,赶紧嚼下一块果脯。
  宁玦在旁不言不语看着她,面上依旧无表情,但也无先前那般不可接近的冷意。
  两人应该算是熟络了些吧,她想。
  宁玦收了碗出屋,没一会儿去而复返,将新鲜研磨好的草药药膏拿进来,交予白婳。
  白婳声音轻弱地再次道声谢,很是不好意思。
  她为宁玦挡刀原本就是故意博他信任,心思不纯,如今受了小伤,不仅叨烦他费心照顾,还推辞不过的占了他宽敞的主卧房间,当然做不到心安理得。
  宁玦不知她想得多,只声音无澜交代道:“外敷的药也别忘记,伤口不深,用它不会落疤。”
  外敷用药,他无法亲自督促,便言语提醒。
  白婳脸色微红,双手捧着小药碟,应声回:“多谢公子,我现在就涂。”
  宁玦注意到她神色的不自然,颚颌敛收,羽睫低垂,视线躲避,脸颊更浮起浅浅的异晕。
  他不明这是害羞,发问道:“是不是屋中炉火燃得过旺,刚刚没睡舒服?”
  听他这话,白婳更难为情。
  方才睡着时确实捂出了一身汗,单薄的浅色衣衫一部分紧贴着肌肤,她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映在宁玦眼里会不会不得体,又会不会……体态风骚。
  “窗户敞开些便好了,我没那么娇气,公子不必过多挂念。”她照丫鬟的口吻客套道。
  话音刚落,一缕习习的凉风恰好从窗牖罅隙钻进屋内,存在感极强地将熏炉缭绕出的烟轨吹乱,又拂过她纤瘦的肩头,带来实实落落的深秋乍寒。
  宁玦指尖察觉凉意,言道:“晚秋露重,你刚出了汗,别贪凉染风寒,还是先把窗关上吧。”
  说完便要动作。
  白婳才睡醒,头脑晕昏昏的,当下实在享受凉风清醒头脑的感觉,于是阻道:“我敷完药后便关,公子,还是暂留一道窗边缝隙吧。”
  宁玦顿步,视线回落在她肩头的伤处位置,神色坦然地打量。
  为了上药方便,她衣衫单薄,腰际以下搭盖着被子,上半身只拢着一层轻浅缥碧单衣,简单的款式,朴素的纹样,符合一般女婢的穿着,却与她活色生香的姝丽靥容并不协搭。
  领口交叠微乱,隐约露出一段锁骨,肌肤白腻腻,凹陷处浮着莹光,像是还未落干的点点汗珠。
  被成年男子这样盯视,白婳唇角抿紧,不自在,更无安全感,耳垂也不自觉地热起来。
  宁玦瞧见她耳尖颜色愈深,收回眼,转身走开两步,却没有出屋。
  他背过身,离窗很近,肩宽体阔正好站到了风口位置,在保证开窗降温的同时,又叫凌冽的秋风不直吹到她柔弱的娇身。
  “敷药不可马虎,需慢慢来,若真吹那么久的风,估计到晚上就要因风寒倒下了。”他顿了下,才继续,“现在上药,不关窗,我在这。”
  白婳怔然,反应了下才确认宁玦的意思。
  他背身立在窗前,如一块厚实的挡板,不语不动,可存在感极其强烈。
  经过几日相处,她相信宁玦并非浅薄急色的浪荡子,替她背身挡风便绝不会中途转身,窥私狎昵,可即便信任他,白婳还是迟疑犹豫。
  作为伯爵府千金出身的闺秀,她自小受朱门规训,自然比寻常女儿家更看重男女之防,就算如今身份骤跌,再无往昔荣光,她还是无法从容做到与一刚相识的男子,同处一片屋檐下,面对着他,袒露春光。
  白婳脸颊红透,目光觑向不远处那道挺拔孤高的背影,又仿佛被烫到似的赶紧收回。
  提紧呼吸,平复心绪。
  她提醒自己,如今早没有那个身处闺阁的千金小姐,更没有任何清高值得她端,只有达成实际目的才最重要。
  男女同屋,衣衫单薄,熏香袅袅,室温升高……
  或许,眼下便是两人关系再近一步的机会,当取得宁玦足够多的信任,探得他的二段剑式指日可待。
  思及此,白婳手上有了动作,她默默无言解带宽衣,袒褪外衫,露出里面淡粉色绣着花卉纹案的挂脖心衣,之后一手斜撑在腰后,微仰头,另一只手端起盛装药膏的小碟子,朝着不远处的白衣背影,施施然抬臂一伸。
  倘若宁玦此刻回头,一定会对上一双媚眼如丝的温热美眸,湿黏黏的,勾魂摄魄。
  白婳轻轻启齿:“公子,不知为何伤处忽的发痛,好不舒服,不知是不是药膏的问题,涂上便感觉隐隐的痒……”
  宁玦没有转身,头都未侧一下,回道:“给你研磨的草药没有发痒的副作用。”
  白婳声音显得焦急:“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用的药量不对?”
  宁玦问:“可是按我说的用量涂抹的?”
  白婳声音切切回:“全程按公子所说方法使用,可还是发痒发痛,公子……伤口会不会溃烂,我,我害怕留疤。”
  对女儿家而言,身体落疤是大事,听她口吻沾带哭腔,娇娇怯怯,宁玦不忍微侧了下头,头一遭,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先把衣服穿好。”
  “……是。”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动静,除此之外,很静很静。
  没过多久,白婳小声言道:“公子,穿好了。”
  宁玦这才转身挪步。
  他步伐轻捷,目光全程落于虚无,没有与她视线交汇,表面如常,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少了一份该有的坦荡。
  站定到床沿边,宁玦眸光凝落,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言语。
  白婳紧张错目,宁玦则食指中指并拢前伸,顺着她的衣领,撑敛起她左侧肩头的外衫,此举不可避免会将衣衫领口敞开更大,但为了方便看清伤口情况,只得如此。
  肩颈肌肤感受到细微的凉意,微痒,真正的痒。
  白婳抿紧唇,垂睨着眸,长长微蜷的羽睫打下一层淡淡的翳,那影翳曳晃,分明是她身在抖。
  到底是第一次与男子这样近距相对,虽已看伤为名,可实际还是将**肤理曝露于他眼底,除去羞耻,更有难以忽略的真切的赧怯。
  宁玦只看过一眼,确认后便立刻收回手,偏过眼道:“无妨,好在不是过敏或者感染,稍微适应适应后,痛痒的感觉就会消失了。还有,你刚刚敷的这一层药膏太浅,达不到该有的怯疤药效,需要加厚重新涂抹一层。”
  事已至此,白婳不再扭捏,只想顺水推舟,与宁玦关系进一步升温。
  她未敛整衣衫,保持袒肩的面貌看向宁玦,眼神央求道:“我肩膀有些不适,怕掌握不好上药的力道,不知能否请公子相帮。”
  闻言,宁玦一滞,明显犹豫了下:“怕是不便。”
  白婳并不强求,以退为进,佯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无妨的,是我不该叨扰公子。”
  宁玦欲言又止,有些意味地看了白婳一眼,之后忽的坐在床沿与她挨近,改了主意。
  他沉默地从她手里接过药碟,两人视线短暂对上,宁玦率先偏过。
  “你帮过我一次,这回当做扯平。”
  他语气不带任何温情,可白婳却不忍心跳加快。
  她的相邀,他应下了。
  宁玦端执药碟朝前倾身,面无表情伸出手,敛开她的衣衫领口,她肩上伤口很浅,但在白皙肌底的衬托下还是显得尤为乍眼。
  白得晃目,宁玦收眸,着手沾药,落定涂抹。
  比起木柄、银匙,指腹才是最趁手的工具,宁玦没有选择其他,只想最高效率速战速决,所以,他执手接触了她的肤。
  她伤处位置似乎敏感,他每碰触一次,她身子便微颤一次,甚至有时还会不自觉溢出轻‘嗯’娇哼,像在忍耐什么。
  “痒?”
  “有,有一些。”
  宁玦垂眼,自我克制,安抚她道:“再忍一下,很快。”
  白婳乖顺点头:“是,公子。”
  宁玦目光一寸不移,既不向上,更不敢向下。
  但此刻,不止他一人僵硬,白婳更煎熬焦灼。
  剑客的手常年执剑生茧,指腹粗粝,磨过她细嫩的肌肤时,存在感强烈,他每一次落指,她都感触分明,不忍战栗的感觉好陌生,她全程一动不敢动,只觉一半身子将要麻掉。
  ……
  臧凡在院子里等得快要坐不住,正准备进屋去瞧瞧时,宁玦终于露了面。
  他忙迎过去问:“你去里面送个药,至于这么久吗?她不会又装可怜,趁机向你提要求了吧?”
  “没有。”宁玦如实回,心事重重,好似有些魂不守舍。
  臧凡叉着腰,不满道:“要我说,你还是太惯着她了,凭什么随口就把房间让出去,她到底是来给你做丫鬟的还是来当姑奶奶的?而且就她那个小伤口,若涂药再晚一些,恐怕都要愈合了,何至于卧榻休养?”
  行走江湖之人,身上挂伤是常态,若非要命的情况,平常的小伤小痛他们自是不屑挂齿。
  宁玦觑着他道:“你自己糙习惯了,别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一个姑娘家,哪见过什么血光。”
  臧凡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谁知道呢,或许就是故意装得弱如蒲柳,今日事发突然,她那么胆小怯弱,怎么会有勇气不要命地扑上前为你挡刀,还多事受了伤。”
  臧凡对白婳的偏见根深蒂固,觉得刺杀一事蹊跷,自然会怀疑她与杀手同谋。
  宁玦思忖言道:“她在你我眼皮之下行事,如何与外界串通?何况当时那一刀,如果我不挡,她绝非身受轻伤,此事我不疑她,倒是你……”
  臧凡一愣:“我?”
  宁玦与他目光交汇,问道:“今日,你也安排了人上山滋事吧。”
  臧凡有点心虚地错开目,支支吾吾承认道:“我,我就是想考验考验她,不是说了要验证忠心嘛,不遇点事怎么验?”
  宁玦问:“若没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杀手,你的人是不是就要冲进集市,上演同一出戏码了?”
  臧凡低着头,声量愈弱:“我不过想试探试探而已,你至于这么护着吗?她是季陵荣府的人,更与归鸿剑堂的堂主荣临晏关系密切,这些总是事实吧。”
  宁玦没有回复臧凡的发问,只是提醒他:“以后不要早有这样的动作,你是随心所欲,却将附近村民的安定生活打乱,搅弄得人心惶惶。”
  对于这个,臧凡确觉歉意,愿意认错低次头:“是我冒失,下不为例。”
  说完,又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无可奈何问道:“事已至此,那她怎么处理?”
  宁玦:“先养伤。”
  言外之意就是留下她了?
  臧凡瞠目:“一滴血,几滴泪,这样就算她过了「忠心」这一关?”
  宁玦点到为止回:“她还不足以被视作危险人物,留下她,不止弊处。”
  臧凡烦躁一挥手:“随你吧,看不透你在想什么,我懒得继续掺和,下山喝酒去了。”
  人一走,院中只余空静安宁。
  宁玦站在原地,视线扫过卧房昏黄的透窗烛影,不自觉地微蜷了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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