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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她 第35节

  白婳摇头,再次推拒,“岘阳山与季陵城相隔几里地,这一来一回实在耽误公子脚程,不必麻烦了。公子放心,路线我都熟悉,自己回去没问题的。”
  两人在成衣铺耽误的时间不短,冬日天黑得早,若将她送上山的话,回程确实来不及,可若不送,或者只将人送至山脚,他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行山径。
  想了想,宁玦坚持说法:“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你跟我走。”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
  宁玦的表态清楚。
  白婳抿抿唇,心知没有可选择的余地,更无法讨价还价。
  犹豫片刻,只好松口答应与他同行赴宴。
  白婳第一次穿男装,作这样的爽利打扮,心头难掩新奇。
  她视线停留在身前一面铜镜上,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俏面小生模样,并不觉得多么陌生,眉眼熟悉,略带青涩,恍然间,她仿佛看到了兄长刚刚及冠的样子。
  思绪外散,她不由忡忡,再次担心起兄长在京的安危。
  这样冷的天,兄长被押在狱,无人打点,自是吃尽苦头,他有没有受刑,身子还能扛到几时……
  老板娘手执粉扑,沾着深肤色的脂粉,在她鸦睫之下来回扫动了几下。
  白婳觉痒回神,恍惚地看向镜中。
  此刻,她面颊上的肌理已明显黑过脖颈,老板娘帮她处理细节,用黯淡的细粉扑在她脸上,压住她过于显眼的雪白肌底。如此,若是被不熟之人打眼瞧去,对外介绍说是玉面小生,并不会突兀引疑。
  还有,老板娘颇有经验地拿出一罐特调的土黄色膏体,质地好像面糊,用指腹沾了沾,涂抹在她两侧耳垂上,再用细粉匀过色,这样,耳洞的痕迹轻易便被完美掩盖住了。
  白婳敛敛眸,掩住心事,冲其道谢。
  老板娘哂笑道:“无妨,顺手的事。我也是个贪玩的,平常随我兄长一起出入一些女子不便的场合,经常用这一招。”
  白婳心头揪了揪,没有应话。
  老板娘看向宁玦,问道:“公子看看姑娘这模样装扮,哪里还需要再改?”
  宁玦视线始终不离白婳,亲眼看着她从娇靥俏面、乌发如瀑,变成眼下这般玉面如冠、俊逸翩翩,若不是还有那一处难以忽略,确实算伪装得极好了。
  他收眸,直言问:“能束胸吗?”
  闻言,白婳鸦睫一颤,猝不及防的窘迫。
  她红着脸垂目,偷偷觑了一眼,正面看不觉什么,可稍一侧身,丰腴之地实在挺立得明显。
  这般样子,必然是容易露馅的。
  老板娘见过的世面多,不会因这么一句话而不自然。
  又想,两人连这样私隐的问题都不避讳,不是爱侣关系是什么?
  于是如实回复,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回公子话,束胸是伪装的第一步,我如常给姑娘在胸口周围裹缠了三圈,可姑娘身子实在生得美,三圈不够,依旧显得有致丰腴……但也不妨事,待会儿我再给姑娘加缠两圈,尽量不勒得难受,也保证不让外人看出来。”
  宁玦若有所思,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颔首点了下头。
  再看白婳,脑袋越垂越低,好像一只怯怯埋头的小鹌鹑,耳尖和脖子都异红起来。
  不过这抹红倒没平日那般惹目,她原本的肤色被涂抹得黯淡了些,伪装确实起到效用。
  宁玦对她道:“做戏做全套,既要伪装,自然要顾上细节。”
  白婳声音闷闷:“我,我知道的。”
  说罢,却还是羞得不肯抬头。
  宁玦无奈,抚了抚她肩头,声音柔和:“去吧。时间不早,我们待会还要去街市里买两件像样的登门礼,你换好后,我们出发?”
  白婳轻轻应声,忍着脸热,照他说的做。
  她走去隔间,老板娘跟随进去,助她一臂之力。
  略须臾,两人从里面出来,呼吸间都带上细微的喘息。
  宁玦打量过去,慢慢将顾虑放下,再加缠两圈……终于是平了。
  若不仔细瞧的话,已经有七八分像个男子了。
  ……
  两人出了成衣铺后没有耽搁时间,可到达臧府时,还是稍晚。
  于门口呈上帖子,两人被侍从引领着去往前院。
  臧府是三进院子,在季陵城里绝对算大户,走过垂花门,又行一段路,看到一排矮房,房门口站着一排侍女个个手端托盘,应是排队在等菜熟,方便及时将热菜送达前院的席面上。
  制馔的香味过于钻鼻,白婳摸摸腹部,赶紧加快脚步远离此地,不然肚子真要咕咕了。
  臧家待客的席面着实不少,刚进前院门口,声嚣影杂,气氛明显热络。
  她瞥眼扫过去,心中数了数,超过十桌。
  幸好臧府院子够大,不然哪放得下这么多人,规模都快赶上一次小型的宫宴了。
  不过氛围倒是远比宫宴自在轻松。
  臧凡赶来,招呼都没打,直接盯上宁玦带来的好酒,不客气地直接接过手。
  “今晚一同醉一醉?”
  宁玦摇摇头,笑着回:“奉陪。”
  目光一偏,臧凡终于留意到白婳,他先是目光茫然,而后恍悟过来,眼神都亮了亮。
  臧凡诧然:“你这什么打扮?”
  白婳回复:“低调的打扮。”
  臧凡挑眉问:“怎么,宁玦要
  求的?”
  白婳护主回:“公子是为我着想,我也是自愿的。”
  臧凡:“……”
  他没再理白婳,而是笑意深深睨向宁玦,不给面子道:“你这小气了啊,都带出来了,还藏着掖着?”
  宁玦言明缘由:“她若穿女装赴宴,恐怕会待不自在。”
  臧凡不以为意:“怎么不自在,内宅里也有席位啊,到时我让我母亲留心招待她不就行了?”
  “那不一样。”宁玦看着白婳,目光一顿,抬起手帮她正了正冠,说道,“与男女无关,与其让一堆生人围着她,不如留她在我身边,这样她待得会舒服。”
  “自作多情。”臧凡一嗤,反问白婳,“他说的是吗?你非愿意挨着他?”
  其实今日来赴宴都是临时的决定,至于坐在哪里,白婳真是无所谓的态度。
  她不热衷交际,但也不怯场面,在京歧时她连皇后都面见过,规矩处处到位,如今应对寻常的后院场面,她应比其他年岁差不多的年轻姑娘更深谙人情那一套。
  只是在宁公子眼里,她一直是需他护着的。
  心头稍稍受触动,白婳回应臧凡:“当然愿意,我们相挨习惯了。”
  宁玦轻笑了声,面容愉悦,明显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臧凡啧啧舌,不再自讨没趣,挥手催促道:“走走走,上桌吃饭去了,你们非要挨着,那我就挨着你们俩,咱们三个凑一块一家亲。”
  白婳腼腆一笑。
  宁玦不做声,往前走时,却故意错开个位置,隔在白婳与臧凡之间。
  臧凡:“……”
  宁玦:“带路吧。”
  ……
  开席的院子里,中间有一桌刚刚醉倒了三个大汉,被同伴们背扶着先离席了。
  残羹剩菜很快撤走,又上新盘。
  于是臧凡带着两人寻空落座在此,桌上其他人都是镖师,对臧凡态度恭恭敬敬,至于周围桌席上的宾客,除去臧门镖师,多是臧凡父亲的亲朋旧友。
  不过连臧凡自己都懒得去打招呼,宁玦更不是爱交际的人。
  于是白婳老老实实跟着他们两个,一顿饭倒是吃得自在舒心,比想象中自在舒心。
  宁玦与臧凡对饮,白婳只能喝梨子汤。
  期间,宁玦时不时地觑她一眼,确认她没有饮酒才放心收眸。
  白婳忍不住想,自己上次醉酒究竟是有多失态,才让公子这般警觉,如有心理阴影一般。
  没过一会儿,有小厮过来附耳在臧凡耳边说了什么,臧凡不耐烦,挥挥手,将人撵走。
  宁玦问:“怎么了,有何事?”
  臧凡不耐烦:“我娘叫我过去一趟。后院一屋子女人,我去干嘛?”
  白婳敏感眨眨眼,这种场面她是熟悉的,前院宴宾会友,后院相看姻缘,不是稀罕事。
  但显然,臧夫人煞费苦心,臧凡却并不领情。
  宁玦无情点破:“小厮唤你你不去,说不定一会儿,就是你娘亲自来了。”
  臧凡求救说:“我一个人真不成,应付我娘一个都觉得头疼,别说还有其他。要不……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到时候我还能找个推脱之词,及时脱身,行不行?”
  宁玦蹙眉:“待男客去后院,你真喝多了不成?”
  臧凡忙道:“不是,就在院门口站着就行,到时逮着时机,远远喊一嗓子叫我去吃酒,我娘一向敬重你,你若叫我,她不会不给面子的。”
  宁玦不应,臧凡便一直磨。
  磨不动,又求上白婳,让她帮忙劝劝。
  结果,他低三下四百般哀求都不管用,只被身旁的枕边语一吹就成了?
  臧凡忿忿,不敢发作,好歹他是答应陪同了。
  宁玦起身,对白婳交代了句:“别乱走动,等我回来。”
  白婳点头,乖觉应声:“知道了,公子。”
  两人离席,身边清净不少,但同时也显萧萧寂寥。
  夜风猎猎,从树梢悬月那边拂过来,吹得衣袂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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