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39节
她垂着头,鸦睫卷蜷,嗫喏出声:“不说话最好,公子自己检查包裹,去查漏补缺吧。”
说完,用力挣动手腕。
宁玦怕伤到她,顺势松了虎口箍住她的力道,看她稳住脚步,小跑进卧房,浑身都显匆忙慌乱,不禁摇叹一声,无可奈何。
如今,连帮他装叠贴身衣物就能羞成这样,那之后呢,她要如何听从她表哥的话,对他施以引诱,嫁他为妇,探得剑招?
实话讲,他越来越期待。
……
翌日,两人起早,一起去了绿萝村李婶家。
白婳启齿,刚刚向李婶告知两人有出行计划,还未来得及将购买酱牛肉和腌菜干的需求说出口,院外忽的闯进一不速之客。
来人农妇打扮,面容四五十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灰绿色短袄,额上围着褐色的粗布头巾。一进院,气势汹汹。
李婶尴尬看了宁玦与白婳一眼,叫他们等等。
起身迎出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竟争执起来。
大概看热闹是凡人天性,白婳闻听动静,好奇站到窗边开了个缝隙,想把事情原委听清楚。
宁玦坐在原位品茶,茶香一般,纯是打发时间。
原以为下山一趟可以速去速回,结果眼下……恐怕不得不要耽误一会儿了。
目光往前觑去,看着白婳伸长脖子直往外瞅,宁玦摇头笑笑:“村妇吵架的事你也好奇?”
白婳目不转睛盯着外面,闻言也不往回缩身,继续盯看,还随时给宁玦做讲解。
“有一点吧。我听她们说话的意思,大概是这位面生的婶子请李婶给她家闺女做媒,结果本来都说的好好的,这门亲事也都快定下了,可不知是为什么,男方家突然变卦,不肯娶了……”
说到这儿,白婳蹙眉一顿,评价了句,“怎好如此呢,叫女方家的面子往哪搁啊?”
“你操心的倒挺多。”宁玦闲来起兴致,再与她搭话,“我坐在这,离窗不远,怎么没听到你讲的故事?”
白婳头也不回:“有些听不清的地方可以看口型辨认,你又没盯着看,哪会知内情?”
“你又多了门本事。”
宁玦唇角勾了勾,将杯盏往桌上一放,起身也走去窗边。
他身子微向前倾,双臂笼罩在白婳身侧,胸膛几乎与她背脊相贴。
白婳察觉,身体僵住。
紧接着,脖颈间传来喷薄的不可忽略的热气,刺激得她肩身绷紧,连带轻搭窗沿的指节也缓慢扣紧,她借力稳住身形,同时屏住呼吸,不适他如此有侵略性的靠近。
可宁玦却想叫她尽快适应。
“……公子,别……”她声音微颤着。
这么近,姿态暧昧,若被旁人察觉,实在不雅。
宁玦启齿,唇瓣张合间,唇峰几乎要与她耳廓相擦。
他沉哑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不想了解外人的琐事,只想快点拿上酱牛肉,尽快出发,争取在傍晚之前赶到儋州上船,好不浪费臧凡费力托人给我们购买的船票。”
白婳鸦睫颤颤,心头怦怦乱跳。
“那,那你去叫李婶一声……将她唤回来。”
宁玦抬手,落在她腰窝上,正要继续戏弄她,结果十分清晰地听到外面脸生的妇人,扬高嗓门道了句——
“还不是你多事!我闺女原本已经跟高家三郎彼此看对眼了,不过是来你家送礼道个谢的功夫,那高家三郎就被你家的一个女客勾引得魂不守舍,回去后一直冷淡着我闺女,没过几天又托人来说,这聘礼还未送,婚书也未定,婚事不如就此作罢……你说这是什么事!”
李婶傻眼:“来我家的女客?谁……”
话音一顿,李婶猛地想到什么,目光下意识往窗牖这边一扫。
白婳及时闪避,瞠目诧然。
她与宁玦四目相对,缓了缓,迟疑发问:“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女客,是不是我?”
宁玦面容未肃,也有此怀疑,但不等他回复什么,院中对话再次清晰传进屋内。
“既然托你办事,银子也不短缺,你尽心尽力帮我们牵线就是,怎么能刚刚牵成了线,转眼就找一个挖墙角的过来?”
李婶哎呦一声:“此事我当真不知,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那妇人不罢休,咄咄道:“听我闺女说,那日来你家的女客仙女模样,身段更晃眼地招摇,你邀请这样的人到家来,存的什么心?谁不想找个漂亮媳妇,都是你这儿的资源,高家三郎被吊起胃口,便想骑驴找马换个更好的,你说这让我们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李婶也头疼:“我是真没想到,但人家是正经好姑娘,绝对没有挖墙脚的意思,那高家三郎,人家也看不上啊……”
妇人一嗤:“长得再好不也是个村里丫头?怎么就看不上高家三郎了,人家家里有地有产,原本就是香饽饽,是不是她家里人偷偷给你塞钱了,让你干这中途截胡的缺德事儿。”
李婶一脸冤枉,正要抬手起誓言,忽的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嘎吱一响。
两妇人被动静吸引,同时回头。
房门大敞,一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迈出门槛,衣袂飘然,清冷卓绝,下了石阶,他眼眸微抬,眸底隐隐带着审视与不耐的意味,也具几分漠然的疏远。
他手里牵着一位姑娘,面容白皙如玉,眉如远山之黛,骋目流眄,仙姝之貌,气质更脱俗于尘。
两人并肩而立,站定人前,实在般配得紧。
李婶眨眨眼,先反应过来,见有宁公子在场护着,直言介绍说:“这位姑娘就是那日在场的女客。”
对面妇人反应了下,盯向白婳,眯起眼正要发作。
宁玦挡在前,冷淡启齿:“应是误会了吧,我二人已定婚约,不日将完婚,她已许身于我,又怎么会去挖你闺女的墙角,先不说有没有那个精力,就算有,她这样高的眼光,应也看不上旁人吧。”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吹自擂的话。
妇人不服气,欲辩驳:“怎么没可能?你虽有貌,可否还有富裕钱财傍身?”
宁玦口吻平静:“百金千金的聘礼,我出得起,你说的那高家公子可否给得出?”
“你说有就有?”
“嗯,我说有就有。”
妇人被宁玦气势所压,竟真有几分信他了。
她再次瞟向白婳,上下打量,不甘心地酸了句:“你若真有这么大的家业,何不找个端淑些的主母,这般悄模样儿的……你放家里,能放心得了?”
宁玦思吟一番,竟真有耐心去附和妇人的话:“是不放心啊,所以一般外出时,我都让她贴身跟着我,放在身边总能安心了吧。再说,我实在也舍不得留她一人在家,独守空房啊。”
闻听这话,妇人脸色红一阵紫一阵,几番欲言又止。
心道,这公子气质模样清冷,怎说得出如此轻佻之言?
她一口气没发作出来,又生生给憋了回去,当下难受得紧,可又寻不到继续吵闹的点,只得讪讪而离。
见状,李婶松了口气,对宁玦与白婳连连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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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或许有些赶,白婳赶紧对其说明来意与诉求。
李婶知情后,立刻麻利跑去厨房,将酱牛肉与腌菜干分装打包好,却执意不肯收他们钱。
宁玦将一锭银子放到窗牖边,告知李婶自己想请她代替买肉,再酱一锅,如果不收钱,他便不好意思有此一请。
李婶将宁玦当作救命恩人一般看待,哪能见恩人有请求,自己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只好听从地收了钱。
将两人送到门口,李婶儿好奇问了句:“方才公子说,已与姑娘定下婚约,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白婳先宁玦一步解释:“不过是应急的解释,李婶莫要当真啊。”
宁玦目光扫过她,没说话。
与李婶作别后,两人带着行李下山出发。
一路上,宁玦都少言少语,不主动搭话,白婳余光悄悄观察,后知后觉发现,他似乎情绪不高。
明明方才应对那妇人时还颇有兴致,后面从绿萝村一离开,便凝住了面色。
白婳仔细思忖着,想到自己挣着开口的那一句解释。
公子难道是因为这句话而不悦?
白婳迟疑,拉了拉宁玦的衣袖,试探启齿:“公子?方才我不该解释吗?”
她诚心询问。
宁玦半响才答:“随你。”
白婳叹气:“随我的话,公子又不高兴,那还是别随我了,一切随公子意愿吧。”
宁玦问:“你听我的?”
白婳点头:“听的。”
宁玦顿住步子,目光睨下,盯着她,酸溜溜道了句:“只是出去吃顿饭的功夫,就搅和了人家一桩好姻缘,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
白婳委屈眨眨眼,声音嗫喏:“此事与我无关的,我当日本本分分,根本已经想不起来那高家公子长什么样子,更绝对没有故意勾引他。”
“我知道。”宁玦冷哼了声,“你若当真给了他信号,恐怕他当晚就找到你是哪家的姑娘了,不会等了好几日,再去退婚事。”
白婳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看她这样,宁玦有点不爽:“担心什么?就算他查到你是我家的姑娘,难道你会怀疑,他能当着我的面把你带走不成?”
这样想想也对哦。
公子武功盖世,就算有几十人合围竹屋,公子或许都能安然无恙的带她脱身。
白婳舒出一口气,看向宁玦,谄媚一笑:“在外面还是要靠公子护着我。”
“才知道?”宁玦唇角将扬不扬,话音一转,又问她道,“既然要我护着你,出发邺城,我们以什么关系相称?”
白婳想了想,提议:“……主仆关系?”
宁玦冷淡:“恐怕护不住。”
白婳认真思吟,又说:“要不……兄妹关系?委屈公子与我扮亲眷了。”
宁玦看着她不语,等过半响,话音几分迫人道:“也不方便。不如就夫妻关系吧,行走江湖,用这个身份,我护你护得最周全。”
白婳抿唇,没立刻回应。
她没有行走过江湖,也不拥有游历经验,不知道公子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