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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她 第43节

  围观的人多,外层难以挤入,白婳几番尝试,挪肩蹭身,终于在层层包裹中破开一个可通行的路径。
  他依旧背对着她。
  白婳看着眼前的熟悉背影,没有迟疑,主动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尽量克制的如常:“公子,你哪里寻来的碳炉?”
  对方闻言一顿,迟疑回身。
  白婳原地怔住,只因眼前映目的完全是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
  他身形与公子很像,加之又同样身着月白锦袍,白婳刚睡醒模模糊糊,竟闹出了认错人的窘事。
  她连连道歉,解释自己寻错人。
  对方彬彬有礼,谈吐有礼,似乎还很乐于助人:“姑娘莫慌,若真遇困难,我可差遣手下帮忙一同寻找。”
  白婳婉拒:“不必了,多谢公子,我自己……”
  话没说完,手臂被人从后箍住。
  熟悉的力道令她安心,回头确认,果然是他。
  宁玦瞥了那年轻男子一眼,眼神冷淡,收回眸光后,面对白婳训声言道:“乱跑什么?船上人头攒攒,你能辨得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白婳低头,抿唇未语。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方才行事冲动,没顾量周到,可另一面,因公子鲜少对她如此态度,她一时无法适应,心底微浮酸涩。
  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闻言蹙眉,不满启齿:“公子何必疾言厉色?面对美人,本该平声静气,倍加呵护才是,怎能如此不怜香惜玉,咄咄相迫?”
  宁玦警告睨他一眼,威凛外慑:“与你何干?”
  对方讪讪止了口。
  宁玦转身,毫不迟疑地将白婳从人群围绕的中心拉出来,一路牵她下楼,直到客舱门口。
  推门而入,舱门哐当一关。
  宁玦松开她,却又步步紧逼,将人逼至墙角。
  他站定在她面前,两人相近咫尺,高大的身量笼罩下不可忽视的影子,压在她头顶上。
  “你对旁人也这样不设防吗?”宁玦声音沉哑,眸底翻涌着情绪。
  白婳懵怔住,完全不知公子的不悦情绪因何而起。
  难道只是因为她一时疏忽,认错了人?
  她不觉得自己这个小小的错处,值得公子瞠目发怒。
  若他本身脾气不好,擅怒也就罢了,可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待她从来都是和煦温柔,连重话都罕少说一次。
  所以,她猜想,今日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令公子如此敏感,只因她与旁的男子随口搭一句话,便与她生这样的龃龉。
  她收回思绪,看向宁玦,尝试解释:“没有,我不信外人,唯一信赖的只有公子一个。”
  宁玦脸色不变,依旧冷肃,但眼底冰寒似慢慢消融了一层,终于有松动融化的迹象。
  他唇瓣抿了抿,艰难出声:“也不可完全信我。”
  白婳不解:“什么?”
  宁玦口吻恢复严肃,认真提醒她道:“天下所有男子都有恶劣心性,不管是谁,你都需提防,包括我,记没记住?”
  白婳听得一头雾水。
  她略微思吟,顺着对方的话问:“那公子有什么恶劣心性吗?我怎不知?”
  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彼此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若他真的刻意隐瞒了什么,总不能这么久了依旧丝毫不外露吧。
  白婳不觉得像公子这般孤松矜傲,霁月清风之人,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恶劣心性。
  她不知,不信,除非公子亲口与她说明告知。
  宁玦深晦看着她,缓慢偏过目,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亲口承认恶劣容易。
  可亲口承认对她的亵渎、觊觎、妄想、侵占欲……太难了。
  不止这些,还有,他该不该承认曾在梦中与她不死不休地欢好,承认曾趁她失去意识,药效发作,手指搅动令她身愉?
  这些都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同样是他不可告人的,恶劣心性。
  第31章 心荡神摇
  宁玦久久未作答。
  白婳抬眸凝着他,明明视线温和,可映在宁玦眼中,却存在感十足,直直而尖锐。
  不是目光本身尖锐,而是,她随口的一问,却引得他在短瞬时间里完成了深刻的自我剖析,且剖析出的都是劣质与不堪。
  直面自身的不堪,不是一件容易事。
  宁玦偏过目光,声音发哑,艰难道:“你以后会知道。”
  以后?
  白婳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公子根本就是寻不出自己的疏错,更没有他所谓的坏心思,所以才列举不出,如此简单地应付过去。
  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一时陷入异样安静的僵滞,只闻彼此轻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突然间,咕噜一声,清晰又分明。
  两人面面相觑,白婳脸颊迅速涨红起来,窘迫垂眸,伸手往腹部一捂,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宁玦问:“饿了?”
  白婳迟疑了下才点点头:“刚刚去甲板上就是想寻吃食的,结果香喷喷的鱼串没有吃到,反而被公子生拉硬拽了回来。”
  她口吻带了些细微的怨气,声音嗔嗔。
  宁玦绷起脸,严肃说:“我的人,惦记别人烤的鱼串做什么?”
  白婳眨眨眼,茫然回:“我看碳炉附近围着不少客人,其中不少都手拿竹签大快朵颐,便猜想,是不是可以排队领取或者用钱银交换鱼串,反正公子随身带的钱银不少,足够我们日常的吃食花销。”
  从最开始买个美猴王面具都要与他把钱仔细算清楚,到如今,早习惯与他钱财来往上的不清不楚。
  宁玦喜欢如此,越是不清不楚越好。
  只是,她言辞上有明显的漏洞。
  宁玦何其敏锐,打量她两眼,直言问道:“你是看有不少围观者吃得正香才过去凑热闹的,还是误将那人错认成了我?”
  闻言,白婳心虚,眼神闪躲了下,嘴上却不承认:“怎,怎会……公子身姿伟岸如松,屹立于人群之中风采卓异,仪态更显不凡,阿芃怎会眼拙认错呢。”
  她殷勤拍着马屁,耍弄小聪明。
  宁玦眯眯眼,视线紧锁着她:“都将那人唤作公子了,还说没有?”
  他连这个都听到了……
  白婳脸膛红热,无法继续嘴硬,只好坦言:“不能全然怪我……那人与公子身量接近,穿的又是同色袍子,加之周围紧凑围着那么多人,我一时看走眼,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嘛。”
  宁玦嗤了声,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刚刚还说什么风采卓异,仪态不凡,难不成都是诓我的假话,不然怎么转眼又成了身形相似,泯然于众?”
  她都不知原来公子如此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半点委屈不受。
  白婳没办法,只得哄着他。
  想了想,她诚恳言道:“就算真的背影接近,那也仅仅是背影啊。公子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可比那人生得好看多了。若说只看背影还有可能认错,可一旦转过正身,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阿芃眼里自然只有公子一人。”
  她眸光盈盈,鸦睫蜷蜷,昂着头生动与他相对,话音那么甜。
  宁玦堪堪一怔,生硬偏过眼道:“与谁学的这拍马屁的功夫。”
  白婳摇头否认:“哪有,阿芃是实话实话。”
  不得不承认,她不太诚意地对他哄一哄,哪怕只三言两语也叫
  他受用。
  算了,他勉强不再与她计较甲板上认错人一事。
  宁玦正要收回眸光,这时,白婳的视线恰好停在他衣袍领口位置,顿了顿,随即面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看着衣领上精致的黼黻纹样,白婳困惑道:“方才在客舱内,我留意到公子包裹里少了两套衣袍,如今一套正穿在公子身上,另一套在何处呢?”
  对白婳而言,这话题再平常不过,可对宁玦来说,却是敏感非常。
  他克忍如常,口吻也平静:“与昨日穿过的那件一起洗过了,正放在水房里等着晾干,怎么忽的问起这个?”
  白婳说:“无事,只是想着若公子有脏衣服,阿芃可以代劳洗涤,不过我们才在船上待过一夜,公子衣衫为何换得这样勤?”
  宁玦眸光稍显深晦,回她道:“不小心蹭到了饭汤,白衣显脏,得尽快处理。”
  白婳未疑有他:“可是喝紫菜汤时无意滴落了几滴?”
  宁玦顺着她的猜想点了下头。
  白婳又说:“以后公子有换洗的衣服,都交给阿芃就好,反正我自己的衣衫也要隔日洗,到时候一起就是。”
  那两件衣袍上沾污的东西,可不是紫菜汤。
  若假装无事交给她洗,也太不是人了。
  宁玦无法保证今后的衣服就一定干净,毕竟与她共处一室,有太多无法控制的意外。
  于是回应说:“不用,我们还是分开洗。”
  白婳抿抿唇,无法强求,不懂公子为何忽的与自己生疏客套了许多。
  宁玦换了话题:“先带你去吃东西吧,想吃烤鱼也不用惦记别人的,我们自己烤。”
  “可以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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