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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她 第50节

  段刈坦言:“我承认我有私心,可这份私心只为护佑一家老小的安全。至于司徒空的死,我没有一天不挂念在心,不然也不会通过臧家镖局主动联系上你。如果我想躲,大可以继续藏着,你应知晓的。”
  宁玦将酒杯重重一撂,语气不善道:“就是因为是你主动寻上我的,我才会与你客气,如果反过来,你以为我们还能像眼下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话?”
  客气?心平气和?
  段刈并不觉得。
  宁玦敛眸,眸中哀痛,沉重继续:“当时我远在蜀地,得到消息千里奔驰,可赶到京歧时,又听闻我师娘殉情撞棺的消息,我又该向谁寻个解释!?”
  段刈低下头,眼底一片懊恼:“我本是怀疑你师父中毒蹊跷,想到你师娘是擅毒高手,便想请她忍下伤痛来验尸。你师娘本是平静的,眼神也坚定的要探究真相,我带她进入放置尸身的冰室内,留她与你师傅单独相处,可没过一会,里面传出异响,我心觉不对,立刻推门去看,就见你师娘撞棺而死,已无生息……这本可以避免的。此事,怪我。”
  所有账,段刈只认这一笔。
  如果当时他没有疏忽,能多些防备,如果不是他擅自做主,贸然将宁柳带进冰
  室……
  意外恐怕真的不会发生,悲剧更不会重演。
  听后,宁玦久久未应声。
  他沉默地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面色如灰。
  此事已过去两年了,他该能接受良好才是啊,可当下,听着段刈语言描述,听到师父毒发,师娘撞棺这些悲怮的用词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阵阵揪痛,咬牙难忍。
  甚至。
  连呼吸都滞堵着不畅……
  第36章 美人瘫软
  鞭魔谢坦打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鞭,又擅于鞭身淬凃剧毒,无往而不利。
  可寻常人敌不过谢坦的鞭之锋,毒之烈也就罢了,他师父这等宗师级高手,内功深厚,若真在比试中无意被鞭身所伤,沾染剧毒,也可立刻运气护住心脉,何至于当场毙命。
  宁玦心有此疑,两月前寻到谢坦踪迹后,亲自去了襄城一趟,与谢坦正面交锋。
  他想试探那谢老儿的打鞭功力究竟如何,毒药钻研又是否真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然,凭他如何能临众取了师父性命。
  提及此事,段刈表现出急于知晓结果的模样,问道:“你早继承司徒衣钵,比试结果如何?”
  宁玦打量着段刈,相面知微,洞察他到底有没有心虚之色。
  段刈急道:“你快说啊!”
  宁玦收眸,平淡口吻回:“我们交手三百回合,那谢老儿并不明显占得上风。期间,我故意露怯,引他出鞭,手臂被他鞭伤,伤处皮肤几乎立刻溃烂。我承认,谢老的鞭毒厉害,可凭我运气阻抵,屏息调和倒也不难挨过,遑论是师父?”
  “纵然师父当时饮醉,思绪迷蒙不清,也绝不会忘记调息,任由毒素侵蚀心脉。谢坦再三言明,那日他本意只为切磋,绝无使下作手段,剑圣身殒,他亦叹惋。我多疑,趁其懊恼之际,裹布拭过鞭锋,沾得谢坦淬炼的毒药带回。之后我故意饮醉,又将毒药涂抹在伤处,反反复复验证染毒后的反应,每次都显生机,因此我确认我师父之死,绝非是中了谢坦鞭毒那么简单。此毒,并不至于致命。”
  “你为司徒,当真是煞费苦心……”段刈叹口气,神色忡忡又道:“若你师娘当时能留给我一个准话,要我知晓司徒身上到底是不是只沾染着鞭毒一种,如今我们也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只有疑心,却苦寻无果线索。”
  宁玦目光锐利扫过去,问道:“段掌事反复提起想要师娘的验尸结果,难不成是心里早有怀疑对象,而那人同样擅毒?”
  段刈心惊了下,诧异宁玦思绪反应之快,他回说:“瞒不过你,只是我不想把凭空的猜忌,当做怀疑的证据。”
  宁玦哪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嫌疑,追问:“你怀疑何人?”
  段刈迟疑片刻,言道:“当日出席筵席的江湖豪杰众多,只江湖四大高手便聚齐了三位。”
  宁玦蹙眉:“三位?”
  师父死后,所有参宴之人皆对赴宴一事闭口不谈,而那日具体的宾客名单,除了段刈与谢坦,其他人……宁玦并不详知。
  段刈主动启齿将缺口打开,叫宁玦能窥得当日大将军王府内歌台暖响的融融画面。
  “王府设宴,为世子中举庆祝,排场摆得气派,左相纪甫坤为文臣代表,尚登门赴宴,给足面子,又逢南闽国使臣来京为圣上进献寿礼,故而当日,受邀者广众。大将军王好武,爱好结交江湖人士,故而当日席上,簪缨权贵不少,江湖高手也多。其中,随南闽国使团一齐进入大燕境内的南域顶级高手,号称江湖四大高手之一的「伞仙」江慎儿,同样在场。”
  宁玦大概知晓段刈为何有此猜疑。
  江湖四大高手分别是——剑圣、鞭魔、伞仙、狂拳。其中最擅制毒用毒之人,并非鞭魔谢坦,而是来自南闽国的「伞仙」江慎儿。
  南域崇尚巫医偏方,炼丹冶药,不少田庄专门养殖毒虫毒草。
  故而对于用毒,南域人才是真的行家,而这位伞仙,便是行家中的行家。
  师娘研毒,是为以毒攻毒,最终会落实到救人的医方上;而这位伞仙,则是真正以毒虫毒草做杀人武器,被她那把九彩灵犀断念伞杀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只是,师父与南域人向来没有往来,更没有往日结仇,那江慎儿何来的暗算动机?
  思及此,宁玦拧眉顾虑,一时没有表态。
  段刈见他迟疑,将自己最新探查到的消息悉数告知:“当年,我对江慎儿有所怀疑,奈何她跟随使团很快离京回了南闽,我查无可查。辞官后,我在邺城以运营茶叶生意为名暗中运作自己的情报网,数次通过商队运输向南闽派遣眼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月前,我在南闽布下的暗桩传来消息,南闽小皇帝提拔了江慎儿,施以实权,任她为天玑阁阁主。”
  宁玦:“天玑阁?”
  段刈补充:“是南闽的情报机关,与我们绣衣卫职责相似。如今大燕绣衣卫已被废除,而南闽的情报机构却应运而生,只说这是巧合,我不相信。两年了,江慎儿避过风头,如今风光上任,是真的那么巧合,还是昔日间……我们全部遭了她的算计?”
  段刈说得恨恨,宁玦神色也沉肃。
  “三月前你得了线索,直到今日等到我来,依旧没有任何行动吧。”宁玦淡淡言道。
  段刈喟叹一口气,并不掩饰私心:“是,如今我辞官避世,对权对利都不看重,唯独执着于两件事,一是护我家人安危,二是探究司徒的死因真相。眼下虽然有了方向线索,我却不敢冒然前往南闽犯险,只怕万一出了意外,会祸及家人,几番思虑过后,只得将你寻来商量应对之策。”
  宁玦将前因后果听明白,此刻他对段刈,大概有六分信任,四分猜忌。
  可只要有一分可信的线索,他都会为寻得师父的死因真相而不顾一切。
  旁人有妻有子,左支右绌,而他孑然一身,生死由命,有何迟疑。
  他唯独想到了白婳,不放心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沉默一阵,宁玦告知段刈自己的决定:“我亲去南域一趟。你的暗桩,由我差遣,若查明师父死因真与那江慎儿有关,我用她的命作祭,告慰师父师娘在天之灵。”
  段刈起身冲宁玦躬了躬身,眸底情绪翻涌,有谢意更有歉意:“司徒有你这样的徒弟,是他之福,也是我等亲友之兴。”
  宁玦傲慢嗤声,不客气道:“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论起亲疏远近,在师父心里,我定是排在你前面。”
  段刈摇头笑笑,不置可否。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可以调遣暗桩的玄铁令牌,郑重交给宁玦。
  “我布局期久,只为等这一天。”
  宁玦接过手,拿在掌心紧攥了攥。
  ……
  白婳坐在仙姑酒楼的大堂里,等得时间不短,确实觉得有些饿。
  若为自己,她忍一忍也无妨,只是想着等公子商谈完正事下楼后,两人可以顺便带上熟食直接回客栈吃,这样思虑着,她招手唤来店小二,点了几道公子爱吃的热菜。
  刚刚点过餐没一会儿,楼上走下来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自顾自站到她面前,客客气气询问道:“请问刚刚上楼的公子,可是你家主人?”
  白婳起身,往二楼张望一眼,点头回应:“正是。”
  对方道:“你家公子与我家大人有要事相商,他告知说,自己行囊包裹里有一份密信,藏在衣服夹层中,因戒备之心未随身携带,眼下合作谈拢,公子托我下楼传话,说旁人他都不信,现需姑娘亲自回客栈去取一趟。公子特意说明,那密信藏在蓝色袍衫的夹层中,望姑娘速去速回。”
  白婳迟疑未动,有些心惊。
  对方如何一眼辨出她女儿家的身份,是她伪装不精,还是公子言告的?
  想到公子上楼前对她的叮嘱,叫她不要随便
  走动,留在大堂安心等他回来。
  白婳渐渐心定,对眼前人生疑道:“不是公子亲口告知,恕我不能听从差遣。”
  对方面露急色,继续劝说:“姑娘多疑是好事,出门在外,哪能对生人没有防备之心,只是公子已告知我们你女儿家的身份,也说明了你们目前正居于云水间客栈,要我们跟随一道过去,保护姑娘与那密信的安全。若姑娘依旧不信,请看这物,这是公子怕姑娘谨慎多疑,特意拿给我们的。”
  话音落下,对方伸手摊开掌心,将一枚玉骨哨展示出来。
  白婳错愕,这正是公子前日在闽商那里买的那一枚。
  犹豫了下,白婳略有保守地言道:“客栈距离此地不远,我自己回去一趟,你们不必跟随一道。”
  对方想了下,点头同意,又叮嘱:“那姑娘出行小心。”
  白婳应了声,起身离开客栈。
  有了那枚玉骨哨作为信物,白婳心中怀疑消淡很多,只当公子当真急需那封密信,于是脚程加快,不敢耽搁。
  同时,她也好奇那密信上究竟有何内容,连同此趟行程的目的,一并好奇着。
  两人海上航行七日,朝夕相处,她竟始终未察这封信的存在,如今想来,自己真是有失作为细作的警觉度。
  还有……公子严词拒绝她帮忙洗濯衣物的好心,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防备着她?
  联想到这儿,白婳心头泛起低落的情绪。
  到达客栈,她下意识谨慎回头,留意身后有没有跟行的尾巴,虽说对方已经知晓他们落脚在此,可万一此地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呢?
  潜伏在公子身边这么久,她想自己多多少少该有点儿进步。
  未觉异样,白婳上楼进入房间,拿出公子的包裹,打开翻找。
  她确实记得公子有一件蓝杉,因他最常穿的颜色为月白,故而这件色彩有差的衣裳她记得更加清楚,应是海上航行的第二日,他烤鱼串那日穿过。
  仔细摸索过,并未感受哪里藏匿着书信。
  她想,或许是公子记错了衣衫颜色,于是又拿出其他几件白衣寻找,还是没有。
  正困疑之际,鼻息间忽的嗅到一股异香,时浓时淡,不可忽略。
  她谨慎回头看向落下门闩的房门,蹙眉探究这香味的来源,正准备起身去瞧一瞧,可刚一站起,身影不稳,头脑也觉一阵昏晕。
  身子没有稳住,她踉跄着瘫软跌倒,半倚在床架边,唇瓣张张阖阖,额头更冒出虚汗。
  “怎么回事……”
  白婳低喃着,意识越发不清,最后眼皮发沉,死死昏了过去。
  一根戳破窗纸而进的香线燃尽后,门外有人用薄刀片作工具,小心翼翼又不惊扰旁人地将门闩熟练勾开。
  房门大敞开,一身着绛紫色绣金纹锦袍,脚踩登云履的公子,手执赋词折扇进门。
  看到美人瘫软在地,状态迷迷濛濛,方伦几步上前蹲身查看,越看越觉我见犹怜。
  他原以为邺城美人多,出海四方云游,也未见得有比本地醉花楼的花魁更勾人的姑娘,却没想到返程路上,有幸与一位貌比仙姝、身姿娇绰的美人结缘。
  既然有缘分,他没有放过的道理。
  方伦无法无天惯了,反正一切有他老子兜底,什么荒唐事都做过,如今也不差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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