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75节
第56章 要得到她
傍晚,江慎儿在栖梦山庄尽地主之谊,摆设丰盛筵席,好好招待了宁玦与白婳一顿饭。
江慎儿单独坐主位,宁玦与白婳一左一右,分桌跽坐。
身着紫衣的女婢们个个面容姣好,她们排成一列,依次垂目步入主堂,身姿袅袅地将温好的酒水落盏。
江慎儿带着笑脸,开口介绍道:“听闻你们到了虢城后,还未好好品味过南域的美食,我山庄里的大厨师傅做菜水平可不输外面的知名酒楼,还有这特调的南烛酒,有养生补气之效,你们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宁玦举杯回应,白婳没有动作。
后日便是两人的生死之战,然而此刻,签下生死状的两个人面上皆是云淡风轻的平静,只有旁边未直接参与的白婳,忧心忡忡,满面凝重,根本吃不下东西。
她不明白,面对生死,两人是如何做到如此无所谓的态度的。
江慎儿关注到白婳,目光略下,恰好视线相对,她含笑问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白婳摇摇头回:“是我胃口不佳。”
江慎儿建议道:“可用酒水开开胃,这酒不烈,还是温和的,空腹喝下也不会不舒服,反而能带来畅意。”
白婳点点头,饮下半杯酒。
宁玦瞥向她,眼神隐隐担忧,她向来一杯就倒,酒量十分有限。
所幸,这南烛酒还算温和,适合她喝,虽然一口气饮下多半杯,但脸色并未显出红晕,眼神也依旧澄明。
宁玦收眸,自己也饮了一杯。
江慎儿打量向白婳说:“阿芃姑娘神色凝重,食不知味,是在为后日的比武而忧愁吧。你宽心就是,虽然我们签下了生死状,但那不过是个固定流程,到时不一定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放心吧,你家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她。
白婳心中清楚,伞仙前辈或许只当后日的比试为寻常的切磋,可公子一定会全力以赴,知难而上,不达试探目的绝不罢休。
加之两人的武艺实力相差不多,待针锋相对时,彼此皆用出看家本领,生死攸关之际,为了自保,谁还会手下留情?
若真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没有人会慷慨当那个自我牺牲的善人。
江慎儿又打趣宁玦说:“看来她是真怕你丢了性命,在她眼里,你不如我。”
宁玦语气平淡:“谁更胜一筹,后日便知。”
这句话生硬硬地硌进白婳耳膜里,她心头忍不住又是惶恐一跳。
伞仙前辈态度并不激进,而公子却明显气势汹汹不饶人。
她没有插入对话,听伞仙前辈继续启齿:“若明天是我活于世间的最后一日,我想赶去大燕京歧的郊野一趟,可又想路程遥远,一日不能抵达,瞎折腾也没意义,倒不如舒舒服服留在栖梦山庄里,睡上安逸一觉。你呢?若明日是你的最后一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闻言,白婳也移去目光,看向公子。
宁玦端起酒杯正仰头饮毕,落下杯盏后,他先是顿了顿,而后目光抬起,锁向白婳。
他字字清晰道:“我想娶她。”
白婳目光一怔,心脏惶恐的乱跳陡然变成慌乱的跳动,突突突……她藏在裙下的手指紧紧掐着肉,一时无法冷静平复。
江慎儿手捂到嘴边,弯着眉眼轻笑出声,眼底尽是新鲜起兴。
她道:“你这回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正好,我这栖梦山庄里也好久没有添喜事了,不如明日给你们送去喜服和合卺酒,你们对着天地拜一拜?”
这是玩笑话,宁玦未予回应。
江慎儿不再盯着宁玦,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瞅向白婳,笑吟吟开口:“阿芃姑娘觉得如何?你忠心为主,难道不想在这生死紧要关头,了却你家公子最后一桩心愿?”
前辈的调侃叫白婳无所适从,她脸颊上很快浮起异晕,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一直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白婳心里给自己打气,深呼吸终于坐正身子,目光先前。
结果,就正好与宁玦视线对上。
她不知公子看了自己多久,还是正巧刚刚瞥过,两人对视刹那,白婳浑身都是浮躁的,于是自然想起几个时辰前,两人在房间里的单独对话。
“同床同寝,无间亲密。”
对于此事,两人刚刚似乎已经达成共识。
可最后并未完全说定,门外便晃过身影,是山庄婢女敲门传话,言道主人有宴请之意。
于是两人不得不中断交谈。
之后,宁玦神情自若,面上一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从容,而白婳则情绪外显,压抑不住地心绪起伏。
宁玦过于云淡风轻,叫白婳不禁怀疑,自己认为的共识会不会只是会错意的一厢情愿?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直至方才,宁玦亲口言明自己的遗愿是娶她。
娶。
是她想象之外的一个严谨又正式的用语。
白婳呼吸放缓,不知该如何表态。
好在江慎儿并未追问到底,她目光左右逡巡于两人之间,心里大致有了数,之后红唇弯起弧度,轻飘飘语气再道:“瞧我,问的什么糊涂话,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还需我在旁边撮合什么?”
这话一出,白婳窘迫更甚,她脑袋再次低下去,心想,显得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吧,她可不愿顶着一张大红脸任人打量盯瞧。
宁玦回应一声:“前辈还是收心多想想自己吧,我们后日如何比试?你的伞被我劈坏了,眼下没了趁手兵器,前辈是换一把新的,还是公平起见,我也不用剑了?”
江慎儿:“剑圣的徒弟不用剑,你比的什么武?彼此都不用兵器……你当是过家家吗?你只管用你的,使出你的真本事,不然可在我这儿讨不到便宜。”
好心当成驴肝肺,宁玦不再多话了。
这顿饭安静吃到最后,江慎儿没再挑什么话头,宁玦与白婳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聊。
临散场前,江慎儿冲着宁玦道了句:“你朋友们一直在我山庄外逗留,鬼鬼祟祟,你多留两日的消息,尽快传出去吧,不然双方动起武,这事就闹得不愉快了。”
宁玦面上并未显出异色,应了声:“知道了。”
其实他来之前已经与陈复几人交代好,待他独身闯入山庄后,他们便偷偷潜伏在暗处,伺机驰援,做好接应。
他随身携带着两枚信号弹,一红一绿,红色代表情况危急,一经放出,便需他们立刻破门援助,至于绿色那枚,则是代表处境安全,情况尚在可控范围里。
原本也想过江慎儿会先礼后兵,但眼下看来,她似乎只有礼,并未有兵戈相对的打算。
散席后,宁玦站在院中放了一枚绿色信号弹,确认今夜留宿山庄,给陈复他们传去安全的信号。
江慎儿迈阶而下,走到他身边告知说:“明日我不在山庄,要回城内一趟,陛下召我,我这架子不能端得太大,但你们不能出去,就安安稳稳地在庄子里住下一日,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来婢子即可。比武在即,生死未知,有什么想的盼的,要抓紧时间做啊。”
说这话时,她眼神不太正经地左右扫,眼底含笑,也含着拉丝的暧昧。
至于这丝,自然是缠在宁玦与白婳之间的。
江慎儿走了,她随从的婢子们也一并跟着离开,院中紧跟进来几个粗衣仆妇,安安静静进入堂间后有序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宁玦带着白婳离开。
他们被安置住在偏院,就是白日里两人相见的那个院落,在主院之后,不算偏僻,但很雅静。
路上,两人走在庑廊里,夜风习习,宁玦步伐迈得很慢,有意迁就着白婳的步子。
他有话想说,但没有立刻启齿,认真琢磨着措辞。
半晌过去,终于言道:“如果我观察得没错,偏院里只有一间卧房,今夜我们只能住那里。”
白婳早就知道了,她低声应:“……嗯。”
宁玦又道:“要不然你睡床上,我睡地平,拔步床很大,地平足够宽敞,到时我铺上席褥也可以对付一晚。”
白婳唇瓣动了动,鼓起勇气说:“地平凉,公子后日就要正式比试了,别因寒意侵身,影响了比试结果。”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宁玦深深看了她一眼,脚步没有停,他吸了一口气,心跳鼓急,浑身血液有了沸腾的架势,掌心发起热来,呼吸更慢慢变沉。
他没有言语回复,却主动牵上白婳的手,肩并肩向前,脚步似乎加快了一些。
白婳跟得费力,两步赶他一步,一副很忙慌的样子。
裙裾摆动如被风拂起的青绿荷边,漾动着生动的曲线,偶尔还会露出小截白皙的脚踝,比新鲜的藕段还嫩。
……
两人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
但先前的情况特殊,是两人航海在船上,遇到暴风雨天气,因她害怕雷声,公子与她同床而眠,是为了守护与照顾,与眼下情境相比,情况差别很多。
之前是应急方案,如今却是……自愿同眠。
床幔放下,白婳简单洗过漱后率先躺上床,犹豫过后,还是褪下外衫,浑身上下只剩一件轻薄小衣。
已经答应同床同寝,无间亲密,她努力克服心中羞耻,闭了闭眼,把藕粉外衫从被子里丢出来,丢到脚边。
没过一会儿,宁玦也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外衣留在了浴房,靠近床边后,他主动弯下腰,伸手拉住被子一角,力道不大,试探地掀起来一些。
白婳没有排斥表现,自然翻身往榻里挪了挪,给他留下足够宽敞的空间。
宁玦上床后没有言语,先是平躺片刻,盯着房梁出神,而后猛地一个翻身,双臂撑力,覆压到白婳的身前,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她神情没有显出明显的诧异,但多多少少是惊了惊。
做这种事,即便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可临到头来,紧张是难免的。
两人心跳鼓动剧烈,又因相挨紧贴,几乎震到了一起。
白婳伸手轻抵上他胸膛,启齿唤他一声:“……公子。”
这是她对他最寻常的称呼,平日里没有听过千遍也有几百遍了。
从前当是寻常,可眼下再听这声‘公子’,只觉听出了百转千回,柔情绕水的意味,磨得他耳膜发酥。
宁玦一只手伸向下,尝试托起她的腰,膝盖同时往上顶,试图帮她分膝。
白婳紧张屏息,整张脸连带脖子几乎全部红透。
幸而窗外月色朦胧,烛光未点,满室昏昏,他看不清她脸红将要滴血的窘态,唯独只能与她明亮的眼睛相对。
她眸光盈盈,好美,眼底夹带着紧张、慌乱,以及隐隐不安的情绪。
而宁玦的眼底,则是晦暗漆黑一片,直勾勾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贪婪与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