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107节
白婳打量着看她两眼,问道:“你要留下吗?”
哑女这回没有比手势,而是指了指旁边小桌上放置的花瓣和精乳,白婳明白,也没排斥。
未上岘阳山前,她洗澡一直都是小尤贴身伺候的,自己够不到背部,有人相帮会洗得更全面,同样也会省力很多,她早习惯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年她在京歧时,沐浴时伺候的人数更多,若是准备参加宫宴,沐浴则要有四人服侍,至于平常日子,沐浴时身边最少也得有两人作陪。
现在想想,真是没必要的奢侈。
见她迟迟未表态,哑女拿不准主意,不知自己是不是惹了嫌。
白婳看到她神情的失落,痛快地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留下来帮忙。
哑女面上立刻浮起轻松的神色。
白婳昨夜实在太累了,虽然已经睡了很久的觉,可歇回来的只有精神气,体力并没有恢复完全,她开始时是自己擦拭的,很快没了力气,于是干脆把浴帕交给哑女,让她帮自己。
水雾氤氲,她闭着眼睛尝试放松,水流缓缓洇冲着双腿,温和地将僵硬感慢慢洗刷掉。
对方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叫人很舒适。
哑女似乎还能分清各个穴位,被她摁了会儿,只觉得浑身特别解乏。
白婳心里感叹一声,幸好刚刚没叫哑女走,不然岂不是错丢了个宝贝。
不知不觉,水温有些凉了。
哑女停下手中动作,体贴示意自己出去打桶热水,很快回来。
两人现在交流得很流畅,见她一指,白婳会意,点点头允她出门。
很快,门口传开动静,有人推门而进。
白婳背对着那个方向,听到声响,也懒得回头,知道肯定是哑女去而复返了。
哑女比自己想象得动作更快,看不出来,她那样瘦弱的身板,竟如此有力气。
昨日白婳留意过,二楼没有接热水的地方,从一楼往二楼提水,着实是个辛苦活,想想哑女的瘦弱小身板,白婳有些不忍心,可当下,又确实没听到她疲惫的喘息声,似乎并不当一桶水的负重是一回事,真是不可貌相。
白婳收回思绪,懒洋洋地启齿:“把热水添上后就涂抹精乳吧,不能泡太久,皮肤会发皱。”
对方没回应,只照做。
一桶热水慢慢浇下去,水温又恢复到最舒服的温度,白婳肩头缩了缩,突然又想再多泡一会了。
真舒服。
“要不……一会再涂吧,你累不累,不如先坐下歇会。”
对方不方便说话,但能听懂她说的,白婳说完,丝毫没起疑心,继续爬在浴桶边缘惬意地枕着胳膊来养神。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人靠近,脚步停在浴桶边沿。
对方是为她涂精乳的,罐子一打开,里面的香味自然而然溢出来,只往人鼻子里钻。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
哑女这回居然没听她的吩咐,自己做了主过来给她涂精乳。
白婳不是难伺候的,想着哑女是不是着急下楼做别的事,于是没有计较,选择配合。
只是,不知她是不是着急要走的缘故,这回摁得与之前完全不同,更不够细致了。
原本白婳还打算闭上眼,好好享受享受穴位放松,可略微感受一会,忽的察觉不对劲,对方不仅力道变了,摁揉的手法也变了,甚至……
等一下。
白婳猛的心头一跳。
如果只是因为哑女耐心不足,那按摩手法会有些许变化,但如果这个变化过于大的话,白婳不得不怀疑,前后为她按摩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白婳心一狠,没迟疑,迅速将身子缩下水面,同时旋转回身,伸手狠狠挠向对方来不及缩回的手腕,指尖深嵌,划下醒目的三道血痕,可见她用了狠劲,不成功便成仁!
宁玦吃痛一嘶,他再厉害的身手也躲不过去,面对白婳,他怎么会戒备?加之又是帮忙沐浴这样易生旖旎的氛围,他眸底睨下,只余脉脉温情,哪成想,一个不留神就见了血腥。
伤痕,再沾水,有点钻心的疼。
宁玦忍着,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没怪白婳警觉,反而欣慰,只是,他原本以为她能将他认出来。
白婳原地愣住,呆呆看着宁玦近在迟尺的脸,意外惶惑的同时,又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她没松多久,又紧提起来。
她目光落在宁玦腕上的伤处,血淋淋的,很骇目,之后再垂头看看自己的指尖,指甲缝里也沾着红,一时愧疚要命,眼尾瞬间便红了。
“你……疼不疼啊?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外面闯起来的登徒子。”
宁玦就是怕她自责,方才眉头都不敢蹙一下,听她口气忡忡,便立刻摇头回:“不疼,这么小的伤口都不算是伤,过两天就能好,你就当替我挠了挠痒。”
白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什么痒,挠了会见血啊。”
“也是。”宁玦抬起手腕,仔细盯了两眼,唇角微弯弧度,言道说,“我叫你见过红,眼下你也让我见了血,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当是扯平了吧。”
白婳困惑:“你何时伤过我?没发生过的事儿,怎么扯平?”
宁玦道:“若我如实说了,怕你又要恼我。”
白婳越听越糊涂,看着他,不解问道:“我想不起来的事,你提醒我,我怎么会恼?”
宁玦可不敢打这个保票。
他回白婳:“真要我说?你确认不恼?”
白婳肯定点点头。
宁玦不再浪费时间,水温渐凉,若是再聊下去,泡得时间更久一些,说不定会叫白婳染了风寒,得不偿失。
他手抵木桶边沿,俯身往前凑近,附在她耳边开了口:“怎么能忘了呢,就在虢城,江慎儿的山庄别苑里,我们共度初夜,分明见了血。”
原来他说的红,是指……
白婳脸颊骤红,耳根也热起来,当下羞耻要命。
她结结巴巴回:“那,那个又不是伤,不算的……”
宁玦眉梢挑了挑:“挠破与捅破的差别,区别大吗,为何不算?”
白婳实在难为情:“这个话题,我们能不能别讨论了……你说算就算吧,我先出去,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那个……麻烦帮我拿一下浴巾。”
宁玦告知她:“精乳只涂了一半儿,不涂了吗?”
白婳回:“不涂了,泡够了,你递给我毛巾。”
宁玦照做,凑近过去,把人从浴桶里抱出来,他用的单手,不然受伤的肌肤带血沾在白棉巾上,过于惹目,也骇然。
白婳穿上衣裙,准备下楼去找邸店掌柜借药膏。
宁玦拦住她,示意暗房里什么都有,又说明了具体位置,白婳忙进入寻找。
上药时,白婳一边小心帮忙涂药,一边再次闷声道歉:“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早想到你不会让我置身险境的,不该戒备过头,过激伤了人。”
宁玦抚上她肩头,认真同她道:“婳儿,你做得没错,以后,不管你是不是在我身边,都要有自我保护意识,像今日这样,我反而很欣慰。就算这样做有误伤到我的风险也无所谓,一切,都以降低伤到你自己的风险为前提,让我在做事前少些后顾之忧,好不好?”
他这样同她商量,白婳哪能说不,只好点了头。
她继续帮忙擦药,力道很轻,全程小心翼翼。
宁玦很享受这个过程,盯着白婳,看得很专注。
看着看着没忍住,他发出一声笑,说道:“婳儿,别总把我当作姑娘一般的娇气,我皮糙肉厚,你用点力气涂药也没事,我能忍疼。”
白婳摇头,坚持道:“才不,就要慢慢涂,我不要你忍。”
闻言,宁玦心底有点异样涌荡,先是酸涩了下,而后,彻底地软陷下去。
他弯起唇,轻声答应她道:“好,听你的,慢慢涂。”
第84章 多咬几口
哑女帮白婳准备了清淡可口的餐饭,白婳一边斯文进食,一边听店掌柜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李贵,姑娘可与公子一样,唤我阿贵。姑娘在这邸店住着,只管安心,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在前堂提前察觉,来得及给你们预警。当年我娘子风寒加重,伤了肺,高烧不退,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带我们及时寻医,我娘子恐怕挨不过那个严冬,虽然自那之后哑了嗓子,但我心里已经知足。”
原来公子与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有救命之恩作羁绊,难怪公子会委以信任,在此人流络绎之地,单设暗室,窥达四方。
白婳吃得差不多了,落了筷,看向哑女,含笑搭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哑女比划手势,怕白婳不懂,眼神求助于丈夫。
阿贵赶忙帮她答:“她叫明淑,明礼淑雅那两个字。”
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婳重新看向哑女,又道:“若是可以寻个专治喉咙哑症的大夫,说不定嗓子就能恢复,如果季陵城没有,之后有机
会,我托人在京歧帮忙问问,这种不是天生的哑,后天适应起来一定很痛苦。”
明淑诧异了下,没再抬手比划,只用力摇摇头,生怕麻烦到恩人。
阿贵也推辞,很是不好意思:“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其实公子先前已经帮我们在附近几个城郡寻过不少大夫,治疗后都没明显的效果,应该是恢复不成了。我与阿淑都认了命,不敢叨烦公子与姑娘为此事再费精力。”
于自己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的事,但对于这对平凡的夫妻而言,却是极头疼的难题。
白婳心泛同情,劝说道:“放心,不麻烦的,只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就算去京城找寻,也不一定能觅到名医,但尝试打听打听也算有个希望。”
见两人还是没应,白婳看了宁玦一眼,有所示意。
宁玦收到,轻咳了声,表态开口:“你们就听她的吧。”
果然,还是宁玦的话更有分量。
话音落下,阿贵很快松了口,他带着娘子一起,冲白婳躬身诚挚道谢,连带眼神都明亮许多,重新燃起了希翼。
显然对于妻子的哑疾,阿贵从未真的从心里放下,何谈认命?
阿贵他们离开客房,回到邸店前堂继续忙碌,屋内只剩下白婳和宁玦两人。
没了外人在,宁玦开口少了顾忌,他看着白婳,略有意味地开口:“你刚刚说,要托人去京歧打听大夫,在那边,你还认识谁,准备托谁打听?”
白婳含糊回:“我在京歧有些旧交,别的忙或许帮不了我,但打听消息这样的小事,应该还是可以的。”
宁玦俊脸往前一凑,眉梢微挑,语调轻扬:“朋友?什么朋友?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