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118节
头顶的呼吸声愈发灼热沉重,白婳眼睫蜷了蜷,假装未觉,手上动作继续慢慢悠悠。
系挂完毕,白婳松手抬眸,正好撞入一双暗晦且深邃的瞳眸,四目相对,似有焰苗在视线交汇间猛地窜出。
宁玦向前半步,伸手一把扣在白婳腰上,倾身附她耳边道:“此番去剿匪,快则十日,慢则一月,自从你上岘阳山留在我身边后,我们罕少分开这么久,婳儿,我不舍你……”
“一月……是好久。”
白婳同样被他不舍的口吻牵动情绪,心头悒悒,生出隽隽留恋之情,她踮脚回抱过去,与他胸膛紧紧挨贴,依旧觉得不够。
两人都似干渴了许久,最后却只等到了一口水喝,然而这口水非但没有滋润喉咙,反而更引双方内心煎熬的焦渴。
气氛烘托到这里,两人实难分开了,只是光靠搂抱,难以舒缓即将分离的酸涩与不舍,若想完全卸下紧绷,恐怕需要一剂猛药。
宁玦沉喘一口气,不想再等了。
他几步过去落闩关窗,又灭了烛光,回身重新走到白婳身边,扬臂将她打横抱起,迈步直往床榻方向挪步。两人滚进床上,撕扯衣物,大汗淋漓,白婳娇怯攀上他的颈,目光柔情脉脉,浑身更是软下来,任他肆意妄为地压覆。
衣物凌乱散落到床尾及地平上,褪尽后,没多久,沉闷喘息声混着娇嗔哼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此夜院中若有下人起夜走动,无意间听到主室里面的声响,大概会被刺激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
白婳平日最顾旁人目光了,然而今夜与宁玦分别在即,她实在管顾不得其他,只想向宁玦完完全全地身心交付,同时也接纳他所有,与他相尽欢。
双方情动最猛烈时,宁玦抱着她,哑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压抑。
“婳儿,你是我的鞘,被你接纳,我这把剑才算获归属……”
白婳张口回复不出,眼尾缀泪,嘤嘤咛咛,撒娇到极致。宁玦将她眼泪撞碎,简直爱死她这般模样。
剑与鞘,是剑客行走江湖的傍身之器。尤其顶级剑客高手,会格外珍视自己的随身佩剑,更会十分注重选用合适的剑鞘与之相配,一剑只配一鞘。
但「合适」与否,只能看际遇,可遇不可求。
宁玦垂目,痴望着自己身下舒展的娇人,舒快心想,合不合适的问题,他身经百战过,自是早有体会。
那般劲窄的鞘道,非玄铁般硬质的锋利剑尖捅不进,除了他,再无人合适,更无人敢合适。
当然,其中也少不得婳儿的竭力配合,她乖乖听了他的话,并顺着他所说,自愿周身化水暖他剑锋,许他剑身入鞘获归属。
剑与鞘插合紧密,谁也弃不开谁,而他与她,注定是天生一对的。
第95章 更不舍他
翌日,宁玦不到卯时便带领着大将军王麾下的众兵士们出城去了。
白婳原本想起床相送的,若照平时,她觉轻,身边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将她扰醒,但分离前夜,两人分外不舍,抵死缠绵,难舍难分,不知一共有几回,反正直至过子时仍未停歇,最后终于合眼,窗外夜色已然不浓深,算下来,两人总共也没歇几个时辰。
思及此,白婳隐隐脸热,又有些懊恼,公子在她身上无休止地纵乐,她不该不加劝阻,更不该与他一起耽溺于风月,若公子因休息不足误了正事、遇了危机,可如何是好……
白婳强行停止自己的杞人忧天,伸手往身旁的蜀锦褥单上摸了摸,滑腻腻的冰凉触感,意料之中,上面一点使人眷恋的余温都没有。
她收手,轻声一叹。
昨夜临睡前,她知晓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伸伸腿都艰难,想来明日或许不好起身,于是特意叮嘱宁玦,若她清晨未醒,一定将她唤起告别,结果宁玦嘴上答应她好好的,最后还是无声无息地自己走了。
白婳有些恼他,更不舍他。
她重新躺床蒙上被子,盖过脑袋,平缓喘息片刻后,忍不住发出抽搭吸鼻的呜咽声。
隔着被子传出,很轻很轻。
……
宁玦出城了,白婳最后收拾一番,准备今日便离开王府,回兄长家中暂住些时日。
大将军王今日同样不在府上,她不用特意去前堂打声招呼,倒是省了事。
临走前,有位孺人过来松园,特意关照她一番。
白婳不认得此人,只因王爷后苑里佳人实在太多,个个如花似玉长得美,只是少些辨识度,白婳先前或许见过对方,但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这王府里,除了王妃与侧王妃、以及先前受她与宁玦连累的王孺人她算眼熟外,其他的美人她都还混淆认不清。
对方似乎看出她眼中的茫然,温和笑笑,主动言明身份:“我是孙孺人,先前陪王爷南下前往季陵,后来返程,我们还一道过呢。”
原来是那位美人。
白婳恍悟,看着对方眉眼,确实越
看越觉得眼熟。
其实不怪她眼力不足,回京返程时,两人不在一辆车舆里,就算到了驿站下车休息,也是王爷他们先安顿好后,才轮到他们选房间。加之美人面上常罩网纱遮面,所以即便同行,白婳也鲜少与其正面相对,几日下来,两人不过偶尔几次的目光交汇。
认不出来,才是正常。
白婳向孙孺人屈膝见过礼,盈盈开口道:“怪我迟钝,竟这么晚才将孺人认出来,实在不该。我与婢女正在收拾行李,弄得房间凌乱,有碍孺人眼目了,孺人快坐。”
孙孺人自谦说:“是我模样平平,难得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倒是白姑娘,倾国之姿色,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真的孤芳争艳,百花黯淡。”
旁人夸奖赞誉的话,白婳自小便听得多了,只是与母亲交好的那些京中贵妇人,大多喜爱委婉含蓄,讲话只露三分意,所以当她面这么直白地吹捧,显然并不多见。
白婳不好意思,有点脸热,低声回:“孺人谬赞了。”
孙孺人热情,与人相处自带熟稔,她开口命身边的仆妇帮小尤一起收拾,而后拉着白婳进了里间叙话,还主动要送她一份见面礼。
白婳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自然识得珍物,定睛一看,孙孺人手上的珊瑚手串色泽上乘,且绮丽溢彩,红珠颗颗莹润,品质不俗。
孙孺人将手串从自己手上摘下,作势要给白婳带上,白婳推拒为难,最不擅于应对旁人热情。
“无功不受禄,孺人还是自己留着这贵重手串吧,想来这么好的首饰,一定是王爷送给孺人的,既如此,白婳不敢收为己物。”
孙孺人叹了口气,谨慎看了看窗外,确认没有隔墙的耳朵,这才小声言道实情:“其实送去寺庙养胎的王美人正是我的表姐。王爷身边的女人多,难免有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发生,王爷平日事忙,顾不上后苑琐事,而王妃又没有雷霆手腕去监管妾室,故而有些跋扈的,很是不容人。
“我与表姐都算是王府里的新人,新人有孕,难免引得旁人的嫉妒不满。甚至我猜测,表姐罪臣之女身份的隐秘,就是从王府里传出去才落成睿王把柄的,对方原想借刀杀人,靠睿王检举、圣上施压,来逼迫王爷将表姐赶走,以避罪责。却没想到王爷重情重义,哪怕免尊乔装,也要守护表姐生产,计划终是落了空。
“此番,若不是宁公子之举,表姐也不能顺利出了王府,日后她肚子越来越大,不知道要在这四墙宅院里遭受多少算计,如今去了寺庙,耳根清净,反而可以安心养胎了。表姐临走前特意与我交代,让我一定私下里感激白姑娘一番,这镯子也是表姐送的,我不过当个中间人罢了,白姑娘就收下吧。”
闻言,白婳意外垂眸,没想到临走时候,还能听到这些王府内苑的辛秘。
京中的大户人家里,嫡庶分明,位阶严苛,家家不少勾心斗角的事,一生一世一双人,伉俪携手的夫妇,还是太少。
白婳又道:“公子本是无心之举,帮到王孺人也完全算是巧合,怎好心安理得地承礼?”
孙孺人却突然耍起赖来,眼疾手快牵上白婳指尖,将她手腕对准手串圈口,尝试佩戴。
白婳手骨软,被孙孺人轻轻收握一攥,很轻松便顺利戴上了。
“孺人……”
“你那番讲道理的话说给我表姐去听吧,我只管完成表姐交代的任务,至于你们要如何推来推去,可就不关我事了。”
白婳无奈,知晓收下镯子王孺人才会心安,只能却之不恭了。
礼收下,两人从内室出来,见小尤正与孙孺人带来女婢一起搬起剑匣放桌上,准备擦拭,箱箧里装放着宁玦送给她的孤月剑,她久久不用,恐怕真要落了灰。
于是白婳顺口吩咐了句:“小尤,你打开剑匣往里也仔细擦拭下,时辰差不多,兄长应当已经等在门口了,你擦完我们就带上行李出门去。”
小尤应声:“是,姑娘。”
两个丫头低头干着活,白婳与孙孺人则面对面坐在绣凳上,又随意搭了几句闲话聊。
并未注意到,剑匣一开,孤月剑外露,孙孺人带来的婢子忽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剑身多看了几眼。
……
半个月后,宁玦依旧迟迟未归,所幸他前后派人传回两封信,交到白婳手中报了平安,才叫她稍缓焦虑。
二月初二,正赶上春耕节,白府罕见来了稀客拜谒。
是季陵荣氏姨母一家。
兄长面色起初不虞,心中认定是荣临晏负了白婳,才使她如今在婚嫁上如此被动,但又想姨母一家曾收留小妹两载,无论如何算份恩情,最后还是收敛不满,起身迎客去了。
白婳扶着嫂嫂,没同兄长一样去前门相迎,而是留等在后堂。
略须臾,见兄长与小厮引领在前,后面紧跟着姨母与两位表姐,白婳往后瞧看了眼,没看到表哥的身影,想来他并未同行。
先前离开季陵时,白婳去荣府接小尤,姨母他们因怕表嫂不悦,对她避而不见。
如此算下来,她们已有几月未见了,真是弹指一灰间,时间过得极快。
言语寒暄见过礼后,几人一同去茶室坐歇。
白澍安表现的不甚热情,白婳也不多话,全程只嫂嫂祝氏活络气氛,与姨母维持着三言两语的交谈。
祝氏还怀着身子,绞尽脑汁琢磨话题着实辛苦,白婳不忍,插话也开了口:“姨母来京,是短时看望表兄,还是打算在京歧常住下来?”
荣夫人看向白婳,稍显不自在的心虚,但很快面色恢复如常。
她笑着回答,神色难掩自豪:“是打算常住下来了。临晏如今没在大将军王麾下做事,反而误打误撞受了左相的看重,算是有些机遇。”
说到这儿,荣夫人又看向白澍安,继续温慈开口:“以后临晏与澍安一朝为官,兄弟二人常联系着,互相也算能有个帮衬。”
听了这话,白婳心中有数了,怪不得姨母愿意登门看望小辈,原来此行目的是为帮表哥疏通关系。
今非昔比,如今兄长无罪释放,外面还有传言说他与大将军王搭上了关系,如此,将来或可再升,仕途更上一步。
姨母向来思虑周祥,哪会放弃这样的裙带牵连。
白澍安一本正经开口,不徇任何私情:“我在工部任职,平日与左相打交道的机会不多,怕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临晏的面。”
荣夫人面不改色,什么话都接得顺畅:“怎会呢,难不成你们兄弟二人以后就不走动了吗?不管白氏荣氏,如今家中长辈没有能帮衬上你们的,只靠你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摸索官场,若身边有个牢靠的帮衬,以后官途势必会走得更稳的。”
白澍安没接话,姨母讪讪喝了口茶。
两位表姐一直在旁默默察言观色着,听白澍安不给母亲面子,大表姐荣迟芳面上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不失得体;反观二表姐荣迟菲,神情不满,耷拉下脸,仿佛人人都欠她。
白婳望向大表姐道:“先前婳儿匆匆离开荣府,临时交代小尤收拾行装,听小尤说,当时多亏表姐前去帮她,不然她一个人手忙脚乱,不知要落下多少路途中用得上的物件。婳儿一直想当面谢谢表姐,没想到这么久才等到机会。”
小尤正好端茶进门,跟着祝氏的贴身丫头一起给主子们奉茶。听到姑娘提起自己,她连忙竖起了耳朵,可仔细听后话,知晓不是准备夸她,又讪讪把脑袋垂低,只顾手头事做了。
荣迟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么小的事,哪至于表妹记心上这么久,当时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白婳弯唇:“表姐心细,若没有你,依小尤那个马马虎虎的性子,难保会有疏漏。”
小尤默默脸红。
荣迟菲在旁忽的哼了声,不以为意小声嘟囔一句:“没准我阿姐是防着你们会偷我们家的东西,特意过去看看你那丫头手脚干不干净呢。”
这话白婳没听清,但荣迟芳听到了,当即瞪向二妹,提醒她不要任性妄为,祸从口出。
荣迟菲不服气地瘪了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