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江鲜被转移到帆船上以后,天空的雨开始密集起来。
  越是风雨天气,海浪越是大。
  但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渔民,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天气,因为风浪越大,鱼越贵。
  经验丰富的中年夫妻把人扔在甲板上,就迫不及待地开船,补渔网,准备找一块好的区域落网了。
  细雨砸在江鲜脸上,雨水顺着她鼻孔滑落进去,江鲜一下被呛醒,她眼眸撑开,视野里一片漆黑,身体重到不能动弹,黑夜中不时有闪电划过,照亮整片海域,海也是黑色的。
  “这里是地狱吗?”
  江鲜努力地侧了侧头,不让雨水继续侵蚀她的鼻腔。
  或许是麻药的时间还没过,她身体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就连感知雨水很冰凉的感觉都失去了,一个海浪打过来,掀得帆船抖动,海水像是瀑布冲刷她的身体,她却感受不到知觉,只觉得一片麻木。
  破旧的船只在咯吱咯吱地摇着,前行的方向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哪里,但是见这样破败的船只,她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东南亚。
  嘎腰子的剧情就要来了吗?
  江鲜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脑又开始犯晕,清醒了没有一会儿,她再次沉睡过去。
  翌日早,旭日东升,海天一片平静,天空湛蓝,海水清澈。
  几只海鸥低低地盘旋在破旧的帆船附近,晒得和巧克力一样黑色的中年夫妇正在把个头较小的鱼扔出来,供海鸥食用。
  两人这一夜可谓干了一票大的,又是收获了不少海鲜,还成功把人运到了对岸。
  男人嘴里叼着烟,冲他老婆说:“婆娘,去看看她醒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中年女人正补着渔网,听她这么说,立即拍拍手,起身擦了擦衣服,走到甲板上,她蹲下身,看了一眼熟睡的女人。
  “喂。”
  女人拍了拍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发出惊叹:“真是漂亮啊。”
  江鲜身上的药物效果一过,五感恢复过来,一股鱼腥味直冲鼻腔,她猛地惊醒,视线里出现一片旷野的天空。
  几只海鸥在天空盘旋,发出喜悦的叫声。
  她眨眨眼,有些错愕,她没死?
  正当疑惑时,一个戴着草帽的女人忽然遮住了大片天空,黝黑的脸露出笑意,牙齿雪白;“大美女,醒了啊。”
  操着一口浓厚的福建音。
  江鲜腾的一下坐起,低头看看,手脚都还在,又慌张了摸了摸脸,五官也健在,她松了口气:“大姨,这里是哪儿?”
  中年阿姨叉着腰:“嘿,你说这里是哪儿,你自己家都不知道了?”
  江鲜放眼望去,见四下海水好似玻璃,清澈见底,海滩如面粉一样白软,不远处能看见一个欧式别墅区,她顿时清醒,这里是,幽月岛。
  “下船,赶紧回去了。”
  阿姨开始吆喝着赶她走。
  江鲜迷迷糊糊站起来,又抓着她问:“阿姨,我没死吗?”
  “啧,大美女是美,就是人有点傻。”阿姨嘲笑道:“没死,你朋友让我把她送这里来的,还说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不喜欢你。”
  “朋友?哪个朋友,长什么样子?”
  江鲜搂着她的肩,不免激动。
  阿姨描绘了那人的形象,她大概知道了,原来是微微送走的她。
  仔细一想,应该是静潋吩咐她送走的她。
  所以,静潋压根没有想过要害她。
  那些对她的好,都是真的,想要和她做,也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啊,静潋为什么要和她做,两人分开就分开,为什么还要和她做。
  她不是喜欢微微吗?为什么?
  还有她走了以后,谁来对付那个老头子,静潋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脑海里有无数的为什么,她想不出答案来。
  正在她冥思苦想时,她被阿姨赶下了船,行李也像垃圾箱一般落在沙滩上。
  叔叔和阿姨准备离开。
  江鲜反应过来,连忙跳上甲板,趔趔趄趄着抓着阿姨的手:“送我回去。”
  中年阿姨皱眉:“啊?”
  “送我回去,给你们双倍的价钱。”
  回去的航线为逆流,中年夫妇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在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时,把人送回了岸边。
  江鲜乘车回到庄园,心急火燎地回到一号别墅时,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
  微微站在医护人员面前,正在和她们道别。
  她拖着行李箱停在远处的椰子树下,心中疑惑,是谁病了。
  须臾,医护人员开着救护车远去,面前没有了遮挡物,微微一眼看见了她。
  看见她的那一刻,她瞳孔顿时扩张起来,像是有些厌弃。
  江鲜沉住气,拖行李箱走到她跟前停下。
  微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着,容色稍显疲惫,她便知道,江鲜自醒来后,一刻钟也没停下,马不停蹄往回赶。
  “你,为什么回来了?”微微没有用手机语音翻译,而是冲她比画。
  江鲜问道:“静潋呐。”
  微微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说:“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你不应该再回来,这都是姐姐的意思。”
  和微微相处时间不长,她发现自己竟然能与她顺畅对话了。
  不过江鲜也没在意她的话,抬头望向二楼:“静潋在楼上是吧。”
  说罢,放下行李箱,抬步往上走。
  从微微身侧擦过时,对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制止她再往前。
  江鲜也停下,侧眸和她对视,对方的眼如一把寒刀,朝她刺来。
  她丝毫不怵头皮,迎着她的目光:“我有话和你姐姐说。”
  微微横眉一压:“姐姐病了,她需要静养。”
  病了?为什么又病了。
  江鲜心中的疑惑愈发多了起来,她伸手打开微微的手臂,温声道:“那我更要去看看她。”
  说罢,抬腿往楼梯上走。
  江鲜的行为,无异于把微微的话当成耳旁风,在她从身旁走过后,微微咬了咬牙,攥紧拳头,心道:“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给了你一条活路。然而你却不领情,又跑回来,横在我与姐姐中间,破坏我们的感情,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回来了,就别想着我再放过你。”
  江鲜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走到静潋房门前时,气喘吁吁,心情复杂。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轻轻推开房门,露出指缝宽的缝隙,朝里张望着。
  静潋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天鹅绒蚕丝被,被子勾出她瘦削的身形,她半靠着枕头,头上围了圈白色纱布,脸色蜡白,手里端着杯白开水,正要吃药。
  静潋!
  江鲜心一急,把门彻底推开。
  静潋抬头看过来,见江鲜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立在面前,手不禁一抖,杯子落在地上,沿着羊绒地毯滚落一圈,开水沾湿地板。
  她呆呆地望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鲜慢慢走进去,走到杯子处,弯腰将它捡起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转而望着静潋。
  “你的头怎么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
  两人异口同声。
  第一时间,两人对对方都是关心。
  江鲜没有质问她,为什么送她走。
  静潋也没有责怪她,为什么回来了。
  静潋含着唇,低垂眉眼,心想,总不能说,是因为送她走后,因悲伤身体虚浮,脚步踩空所导致的吧。
  “不小心摔倒了。”静潋悠悠道。
  江鲜哦了一声,看她问题不算太大,才捡起杯子,洗了洗,重新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静潋。
  静潋伸手捧起杯子,嘴唇翕动:“谢谢。”
  她捡起药丸一颗一颗吞服,浅喝了几口水,才放下杯子,问她:“为什么回来。”
  虽然,她不希望江鲜回来,但是江鲜回来了,她失去的魂魄也瞬间归位,忽然觉得她回来挺好的。
  江鲜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一手掐着鼻梁,光影落在她脸颊上,将她的脸分割成明暗两面,一面颓废,一面鲜活明亮。
  “这话该我问你,为什么送我走。”
  因为庄园开销不起她的个人消费,因为静潋不想看见她,很明显,都不是。
  静潋陷入长久的沉默,关于江鲜是十九号这件事,她并不想让她知道。
  房间内陷入岑寂,落针可闻。
  须臾,江鲜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世:“让我来说吧,因为,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十九号。”
  静潋猛地吸一口气,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惊诧:“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不是智力障碍者,”江鲜换了条二郎腿翘着,微微仰着头,斜睨睨过去:“所以,你送走我,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份曝光,担心我被夏仲心抓住,担心我的器官被换,拿去作复活别人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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