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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擎 第159节

  老师傅补了一句:“……而且是给日本人,修刺刀的那种汉奸。”
  老洛看向老师傅,说:“对,我也这么认为。”说着,推了推眼镜,一脸正气,满身都是洋溢着温良恭俭让的气息。
  老师傅欣赏的看着他,说:“你这么正派的年轻人,怎么和他混在一起?”老师傅,您这眼神儿,确定还能修补物件儿吗?看人不能看表面,小人才口如蜜,您不知道这眼镜儿蛇肚子里有多少坏水儿。
  眼睁睁看着老洛成功套路到对方,在二人以骂我为基础,以深入基层,为民服务为主提,进行十多分钟友好谈话后,老洛进入了正题:“您见过这个图案的东西吗?”他展开纸,给老师傅看。
  老师傅只瞟了一眼,便道:“高21点6厘米,宽14厘米,卧虎舞女四方墫,古巴国青铜器,送来的时候,有硫酸腐蚀,雇主要求修补硫酸腐蚀的痕迹。”
  我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时隔一个月,看一眼,便立刻回忆起经手物件的各项数据,这份功力可不一般。
  我知道这老师傅不待见我,也不敢随意开口打断他和老洛的谈话,便继续听了下去。
  老洛请教他那东西的来源,老师傅很守规矩,说雇主的信息不能透露。他嘴里说着自己是为民服务,为基层服务,只做些修锅补碗的活,事实上话匣子一打开,我发现他修的各种罕见器物,可并不少。
  “你们打听这些做什么?”老师傅警惕起来。
  他经常接这些活儿,不可能看不出雇主的路数,既然肯给人修赃物,那么防止警察和公职人员是肯定,我和老洛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于是老洛谎称我们是替人求购。
  “求购?”他有些不信。
  老洛微微一笑,说:“您既然也经常修些古玩珍宝,那么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金陵洛家?”
  老师傅眯了眯眼,说:“听人提起过,金陵古玩界一霸,据说是个老派世家,不过好像已经不倒腾这些东西了?怎么,你们是替洛家求购?”
  老洛道:“洛家转型,确实不再涉足古玩圈,但是家学渊源摆在那儿,洛家的家主,自己还是很喜欢购藏一些宝贝的,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帮洛家的家主求购的,他对古巴国文化很感兴趣,您应该知道,洛家可不缺钱。”
  老师傅似乎有些松动,想了想,说:“我得问问,你们出去等会儿。”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了一支老式洛基亚,估计是要给那人打电话。
  我和老洛依言到外头回避,我竖着耳朵试图能听一听里面的动静,那老师傅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也听不见什么。
  “哎,刚才损我,是不是特别舒服?”
  “我觉得老师傅说的有道理。”
  我笑了:“怎么叫有道理?”
  老洛道:“学一些实用的,为大众服务,也挺有意义的,你的觉悟不是一向很高吗?”
  “吾生而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不亦悲乎?人一生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与其从上到下都插一脚,不如择一业而精通。我如果真的要去修鞋,我就要当最好的鞋匠,但我既然选择了攻瓷器、金玉,那我就要用一生的时间,把它做到极致。这就是我的觉悟。”
  老洛一笑,正要开口,里头的老师傅招呼了:“进来吧。”
  我俩一进门,便见他开始收拾东西,说:“他同意了,交易得见面谈。”
  我立刻道:“当然可以,他现在在哪儿?约什么地方?”
  “我家。”老师傅回了两个字。
  我和老洛顿时愣住了。
  老师傅一笑,说:“来我这儿的都是老主顾,或者是老主顾介绍的,所以,有些是远客,等着修好等着拿走,就近需要住下,就住我家。走吧,我带你们去。”
  我道:“师傅,那您这服务够周到,晚辈自愧不如。”
  他瞟了我一眼,说:“现在那句话怎么说……顾客就是上帝,为雇主解决难题,提供好的服务,是职业精神,当然,我收服务费的。”
  我心中一动:“您牵线,所以要抽成?”
  老师傅看了我一眼,没回话,但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家伙,刚才还说为人民服务,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合着除了做锔匠,他还是个‘线人’?这也属于销赃贩子,要坐牢的。
  第71章 交易
  老师傅关了卷帘门,带我们回他家,没往来时的大街走,而是顺着巷子往深处进,又往右拐了个弯。
  这弯口一拐,我发现后面别有洞天,之前临着鸽子街的,多是铺面,老式的建筑,上面住人,下面隔着大大小小的门脸,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商住两用独栋别墅’,虽然这些别墅寒碜了点,好歹还保留了时代风貌,也算有特色。
  但是鸽子街后面,就没有商铺门脸一类的了,多是些木制结构的老屋,看起来更为破败,有许多连房檐都露着缺口,有些木头柱子上,裂开的裂缝里,还长着青苔,一看就是些很久没有住人的老建筑群了。
  我诧异道:“这是危房了。”
  老师傅说:“破四旧以后,这些房子里,大多就没有住过活人。”
  我问为什么,他说这鸽子街,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就聚集了很多阴阳道上的人,渐渐在这里扎根。
  什么叫阴阳道呢?好比方说民间的风水先生、算命看卦的、还有之前看见那些卖花圈纸马的,卖棺材一类的,当然,还有那些从死人墓里挖东西的盗墓贼,都算是阴阳道上的人,多多少少会和生死玄学沾边儿。
  若是如此,破四旧的时候,这地儿被打砸,还真没什么意外的。
  一路走过去,大部分建筑都腐败、霉烂,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快到头,天色暗了下来,走在狭窄的老路上,从破烂大敞的门窗里,往那些老旧的建筑物里一瞧,便觉得里头黑团团一片,分外、阴沉。
  “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我说老师傅,这片地方,难不成就你一个人住?”我问。
  这老师傅虽然一直不待见我,但鉴于我目前是他的客户,好歹开始搭理我了,他不咸不淡的回道:“基本上就我一人,还有几个老东西住着,但不来往。。”
  “那些老人家都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和您一样,也有什么绝活?”
  他脚步一顿,瞟了我一眼:“小子,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我瞧见他神色变得警惕起来,担心他多想,会被看出什么端倪,当即只讪笑说是好奇,便不敢再多问了。
  往前走了大约几十来米,破旧的房屋间,出现了一栋建筑,稍显规整,不像其他建筑,挂满了尘絮,长满了青苔。眼前这栋建筑,虽然外观也很老旧,但看得出来,平时是有人收拾的,是个挺大的三层小楼,泛了灰的老黑漆,斑斑驳驳贴在木制结构上,尽显时光流逝。
  老师傅在这栋建筑前停了下来,这建筑物的大门没锁,他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对开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和老洛站在门口,只觉得门一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是长就不见阳光的味道,木材混合着潮湿阴沉的气息,说不上难闻。
  里头挺暗的,打眼看去,都是些老旧的家具,做工不算精致,但现在也很少见了,颇有传统中式的韵味。在过去,能住这样的房子,也是中产人家了。
  房子里牵了店,门口垂着一根细麻绳,老师傅进门便熟练的往下拉麻绳,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顶上的灯打开了。老式的圆肚子灯泡,发出橙黄的光,将阴沉沉的大堂照亮。
  “进来。”他招呼了我和老洛一声,我俩迅速进去,刚跨入门内,老师傅便反身,将门给合上,并且插上了门闩,看起来很是警惕。
  这一看,就是干惯了的,看样子平时没少帮着销赃者牵线。
  我目光扫了一圈,看见了左侧的楼梯。
  既然这下边没人,那么我们要见的人,应该在楼上。
  果不其然,老师傅插上门栓之后,便又让我们跟上,说话间朝楼梯走去。我和老罗对视一眼,紧跟着上了木质的楼梯。在我们三个男人的踩踏下,老旧的木质老头,发出一阵吱呀吱呀,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垮塌断裂。
  我走在楼梯上,抬头往上看,隐约能看到二楼的光景,上面没开灯,暗沉沉的,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若是有人在二楼,总该把灯打开吧?
  看样子,那人应该在三楼。
  果不其然,上了二楼后,老师傅也没有停,直接就顺着楼梯继续往上,直接往三楼上。由于时间仓促,我也没来得及看二楼的布置结构,只在昏暗中打眼一瞧,隐约是个挺敞亮的空间,没有被隔开,也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用的。
  通往三楼时,上面有灯光透了下来,随着老师傅上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口:“来了。”
  老师傅道:“来了。”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聊了半天,这老师傅姓什么,叫什么,我和老洛还不知道呢。
  待上去后,便见三楼有个正堂,中间摆着张小八仙桌,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正在那儿喝茶。
  我们一上去,他的目光便转到我和老洛身上,上下打量着,显得很警惕。
  老师傅示意了一下桌案,说:“坐吧,你们聊。”他领完路,应该是按照行规回避,就径直下楼。
  “是你们要东西?”
  老洛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桌面,除了一个茶壶,几个茶杯外,上面没放别的物件。
  那人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谁介绍的?”
  老洛道:“不问买主,不问卖家,这是规矩。”
  那人不吃这一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条子?这两年风头太紧,你们若是交代不出个一二三来,那就不用往下谈了。”
  我道:“金陵洛家的招牌不够吗?”
  那人道:“空口无凭。”
  老洛眯了眯眼,报出了徐老四的名字。
  那人显然知道徐老四,一听这话,冷冽警惕的神情放松了许多:“哦,是他啊,难怪介绍人没有跟着来,他确实不敢见吴老。”
  吴老?应该就是指那老师傅了。
  我道:“没有人引路,我们也摸不到吴老这儿来。我们是帮老板求购,只要货真,钱不是问题。”我示意他该看货了。
  那人不急,却是慢悠悠的给我和老洛到了杯茶,说:“试试这茶怎么样。”
  我心里着急,端着杯子正要喝,老洛突然拦了一把,淡淡道:“我们昨晚喝酒,胃里受了凉,不宜喝茶。”他手虚按了我一下,我顿时醒悟过来,暗骂自己,一着急,连最基本的警惕都忘了。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和一帮倒腾文物的犯罪分子打交道,怎么敢随便喝人的东西。
  第72章 暴露(上)
  “警惕性这么高的吗?”那人见我被老洛拦下,便自顾自的自己喝起来,一副故意证明给我们看,显得我和老洛有多小心眼似的。
  出门在外,该有的警惕心不能少,特别是和一系特殊人员打交道的时候。
  因此,我也不在意,等他慢悠悠喝完半盏茶,他才起身,从老式的屏风后的一个柜子里,摸出了一个竖立的长方形不匣子。
  木匣子款式简单,一打开,里面是一层保护棉,棉上又是一层白棉布,里头端端正正放着一样东西,墨绿带着铜花,生冷坚硬,在澄黄的老电灯泡照射下,显得古旧而神秘。
  这东西看起来是个造像,下面是个方墫,上面是只扭身而卧,摆着尾的大猫,猫上是个戴着面具,穿着古怪服饰的女性,向上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或承接什么东西,一足踏在大猫的背上,一足屈起,收在身后,曲腰直背。
  吴老之前提起来时,管着东西叫‘卧虎舞女四方墫’,而非卧猫,事实上,这造像就是典型的猫科动物,乍一看是只虎,身上也有代表斑纹的粗犷凸起线条,然而在脑袋部位却突然将纹饰一收,变得光溜溜的。
  如果我没有见过之前那只秃头大猫,恐怕也会认为这就是一只虎,但见过那只猫后,就能立刻察觉到其中的细微区别。
  这玩意儿,应该叫‘卧狸渝巫墫’更贴切。
  这猫背上的的女人,造型服饰怪异,与我当初在那鼓周围看见的画十分相似。
  按照吴老的说法,这东西可能是在被盗出来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狸背侧受到了硫酸的侵蚀,这人拿来找他做修复。
  出于职业反应,我迅速就往它后背处看,虽然没有看见腐蚀过后的残缺,但能明显看见颜色差距。
  我有些奇怪,说:“这么痕迹这么明显,你怎么出货?”
  那人一手端着茶杯,看不出在想什么:“需要时间,大概十天左右的氧化期,颜色就会跟周围融合一体。”
  “这么神奇?用的是什么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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