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以为就是场小意外,谁知车厢里的人沉了声,就要人拿下俞书礼问罪。
  俞书礼当时莫名其妙,加上又是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就怼了一句:“在这种百姓多的地方,行车架也不知道慢些,枉顾人命,还好意思问我罪?”
  车架上的人掀开车帘。
  一双锐利精明的眼睛之后,就是一张看起来就会斤斤计较的脸。“大胆刁民!敢阻拦太子车架!还不快来人将他拿下?!”
  俞书礼抬头,见到了这个阴阳怪气,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的男人背后,那一张阴沉桀骜的脸。
  那人头戴翠玉镶金冠,身穿一件黑色蟒袍,面目端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那就是当今太子,赵雍。
  小太监报了名号,俞书礼却仍旧寸步不让,见肇事一方丝毫不认错还执迷不悟,干脆要让里头的人站出来向百姓道歉。
  两边剑拔弩张。
  最后俞华信站出来,点头哈腰,又是给太子道歉,又是赔罪。
  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太子最后弯了弯唇角,才开口出声:“我说京城里没见过如此年轻气盛的小公子……原来是俞老将军家的……”
  他的表情多了一丝兴致,又转而看向俞书礼:“今日是孤回京中有要事要办,情急之下才差点伤到百姓。俞小将军一身正气,孤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端秀,玉树临风。”
  “罢了,今日之事,是孤错了,”他侧身朝向那个孩子的母亲:“实在抱歉,后续我会派人送去慰问,万请收下,原谅我手下的莽撞无礼。”
  那妇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边哭边说:“不敢”,“受不起”。
  俞书礼却闷闷地终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赵雍转头,再次看向俞书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回的眸中带了些不为人知的亮光。
  他瞥了一眼俞华信,道:“俞将军初到京,届时宫中一定为您接风洗尘。”
  俞华信连声躬身道:“惭愧惭愧……”
  “至于俞小公子……”赵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咱们来日方长。”
  ……
  赵雍走后,俞华信弓起的身子才直起了些,回头猛的甩了俞书礼一巴掌:“那也是你能得罪的人吗?你母亲仁善,把你养的无法无天了!”
  ……
  回忆结束,俞书礼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魏延:“所以,只是偶遇?”
  魏延点点头:“放心,我在,太子不会难为你。”
  他见俞书礼面色不快,立马道:“你不是想听曲?马上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俞书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进船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和太子接触过,表面上倒是和睦,实则互相恨得牙痒痒。
  暗自里,两边也早就互相较量过许多回。
  要不是俞书礼战场有功,太子怕是早就对他下手无数次了。
  而俞书礼也是同样的,他绝对不会允许太子继位,所以早就与二皇子交好了。一旦太子下台,就是两边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船舱里挂着明亮的华灯,俞书礼跟着魏延在船舱中间的位置坐下,店家把一道道小菜先上了上来,又笑着说:“海棠姑娘换身衣裳就来,今日弹的是《鹊桥仙》。”
  台下一阵起哄的声音,就连太子也柔和了眉眼,端起酒水,轻轻啜饮了起来。
  俞书礼拉了拉魏延的衣袖:“她是谁?怎么能有这样大的动静?”
  魏延眼中一顿,有些惊讶:“你不认得?”
  俞书礼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莫名其妙:“很有名吗?我一定要认得?”
  魏延有些无语:“不是你心心念念要见天下第一琴师?”
  俞书礼睁大眼睛:“你说她就是天下第一琴师?!”
  魏延见他一副真的完全不相识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连海棠姑娘就是这天下第一琴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欣赏人家?”
  见魏延眯着眼睛嘲讽自己,俞书礼瞪他:“怎么就不能欣赏了?我欣赏她弹奏的曲子,又没必要知道她本人,况且世人传的皆是她天下第一琴师的名号,我哪里知道她叫牡丹。”
  魏延哑然:“人家叫海棠……”
  俞书礼:……
  “这不重要,反正我听说她弹的曲子可好听了!”俞书礼双手托腮,“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魏延喉结动了动,垂眸仰头喝了杯酒。
  片刻后,灯影晃了晃,一个身形秀美的女子缓缓走上台。
  她头戴着轻纱,朝众人大方地一笑,就端坐在琴前,没有任何开场语,就开始演奏。
  小厮在台下端着赏盆,一路走,一路接受看客们的打赏。
  眼看着小厮就要过来,俞书礼面色突然慌乱。他的兜,比他的脸还干净。
  为了防止尴尬,他干脆火速地垂下头,背脊弯到膝盖,就这样缩了下去,身子硬梆梆的压根掰不起来。
  小厮停在眼前,俞书礼权当没看见。
  饶是魏延也有些弄不清他到底在干嘛。
  “公子……公子……”小厮脸上变了变,叫了俞书礼几声,俞书礼都没理睬他。
  魏延甩了块银子出去,想把人打发了。
  谁知边上一只手火速地伸了出来,把银子又捡了回去。
  然后……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小厮:?
  “小公子,您有事吗?”小厮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那打赏……”
  俞书礼摇了摇头,“没有。”
  “刚刚那位公子都给了……”
  俞书礼终于将身子放直,垂涎上了魏延那一块银子,只好叹了口气开始演戏:“不瞒你说,这是我的卖身钱。”他擦着眼角,抹着眼泪:“我这么多年不容易啊,为了这一点点钱委身于他,结果他不做人啊!把给我的钱用来打赏啊……小哥你行行好吧……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是压根不分脸和屁股的……”
  小厮“啊”了一声,不由得心疼起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来。
  他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看向魏延,想劝又不敢劝。
  名声坏了的魏延脸都黑了:“俞季安……”
  俞书礼连忙脸色惨白地推小厮离开:“你快走,他揍人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小厮看了眼魏延看起来滂臭的脸,也有些信了,跑得飞快。
  等人走后,魏延才笑出声:“你胡闹什么?”
  俞书礼老实回答:“我没带钱。”
  “我不是帮你付了?”
  “那不一样。”俞书礼言辞凿凿:“你帮我付了,那小厮背后会说我吃软饭;但如今他回去,却只会心疼我可怜我。”
  魏延咬牙:“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俞书礼小鸡啄米地点头:“你放心,这就是你要同我在一起的福报。”
  魏延:……
  不得不说,谢谢你。
  《鹊桥仙》一曲,弹的应是缠绵悱恻,求而不得的爱情,但在海棠姑娘的手中,却变成了坚韧勇敢的追逐,至死不渝的奔赴。
  俞书礼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小院里,飘然若仙的母亲。
  魏延喝的眼眶微红,侧着头,视线丝毫没有放在台上女子上,而是一直在关注俞书礼的举手抬足。
  看他惆怅,看他向往,看他沦陷。
  “喜欢吗?”魏延突然闷闷地开口。
  “喜欢啊。”俞书礼下意识回答。
  似乎意识到魏延的语气不对,俞书礼这才回过头看他,却见男人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
  俞书礼一阵心惊:“你喝了多少啊?你身子不好,不能这样喝酒的。”
  魏延瞥他一眼,声音酸的像是喝的醋,而不是喝的酒:“你看别人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俞书礼:……
  “哥哥,我不过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姑娘,这点你都不能理解吗?”他叹了口气,手指慢慢摸到魏延的腿上,用力捏了一把:“诶,看来我们不是很合适。”
  魏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着脸看过来。“不合适?不合适还撩拨我?”
  俞书礼还没那么没眼力见。他小心翼翼凑过去,拿开魏延紧握着的酒盏,试探地问道:“魏延,你是在吃醋吗?别吃醋,撩拨算什么,我可不只有脚踏两条船的本事。”
  他挺胸抬头:“往后吃醋的日子多了去了!”
  “你最好只是喝多了说胡话。”魏延气笑了,他的手指蹭了蹭,挨到了俞书礼身边,一双本来就生的极好的眸子如今水润惑人:“俞季安。”
  被他贴着身子,俞书礼眼睫颤了颤,却没有躲开。
  魏延彻底歪了过来,半边身子几乎要靠到他怀里。“今天是我生辰。”
  俞书礼愣了愣,终于没有再闹:“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然有些醉醺醺的魏延。算一下日子,好像确乎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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