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低声呢喃:“怪不得你敢揍太子呢……”
“什么?!你揍了太子!”陈黎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本来有些敷衍颓靡的脸上瞬间精神奕奕:“好兄弟!你可真了不得!是我陈黎之前错看你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他还有模有样作了个揖。
俞书礼笑骂着,隔着栏杆去扯他:“和谁称兄道弟呢?!”
魏延笑:“无妨。”
俞书礼嘟囔:“他占你便宜呢。”
魏延安抚地捏了捏俞书礼的手,然后看向陈黎:“你……也是得罪了太子?”
“嗯。”陈黎挺了挺胸:“我刺杀他来着,没成功,被逮进来了,说择日问斩。”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今日吃了两碗饭一样。
俞书礼的表情一言难尽:“刺杀也要留条后路啊,你什么后路都没有,就这样傻乎乎被抓了进来。像你这种没脑子的刺杀方式,死一万次都不够。”
魏延点头附和:“治好了也流口水。”
俞书礼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推了推魏延:“你什么时候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几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外头突然想起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叫嚣声。
侍卫和牢头的劝阻声由远及近。“江宁郡主……这里是刑狱重地,您不能进去……”
“滚开!本宫要见魏延!”
第17章
提到江宁郡主,俞书礼想起多年前的一桩事情。
那个时候魏延刚刚分家出来,几个叔伯连着欺负他,在分家产的时候没少做文章,魏延为了尽快脱离,全部都忍了下来。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好日子了,吴夫人却生了重病。
老夫人垫掉了自己所有的嫁妆,还是不够。
魏延没有请大夫和买药的钱,只能放下所有脸面,去求曾经的那些同窗,问他们借。
他曾经也是贵公子出身,有幸在老丞相在世的时候,在皇家的私人学塾求学,也受过太傅指导。
不过是失去了父亲这座靠山,又被族中排挤,才家道中落了下去。
一朝再见那些同窗,魏延还未开口,却只看到他们眼中鄙夷不屑的目光以及含糊不清的推脱。
夕阳西下,他踏遍了京城所有同窗门槛,不是被闭门在外,就是被委婉拒绝。
最后的晚霞烧的街道火红,他漫无目的走着,只觉得仓皇无助,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害怕看见母亲和祖母期盼的目光。
他沿着街道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突然撞到了什么人。
魏延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他双眼通红,眼睫都是湿漉漉的泪水,一边的脸上是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手里却还拿着一个油饼啃着。
“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魏延开口。
少年抬头看过来一眼,就立马侧过脸,把受伤的脸挡住,欲盖弥彰:“哦,不怪你,是我没看路。”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边走边大口啃那个油饼。
如此普通的油饼,在他的口中仿佛是绝世美食一般。
魏延见他吃的实在香,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已经一日没有吃饭了。
他按了按自己干瘪的肚子,看向眼前一边哭一边还在不停吃东西的少年,揣测他和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太好的遭遇,心中便泛起一些同情。“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他脸上那个巴掌印实在恐怖的很。
小少年似乎不想搭理他,挪了挪身子,不过倒是脚步停了下来,没有走开,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魏延明白这是他嫌自己多管闲事的意思,忙躬身行礼:“抱歉。”
“喂,你这人,是不是天生瞧不起自己啊?动不动就道歉。”小少年终于停下了罪恶的进食,抬眸看他:“你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总要这样卑躬屈膝地道歉?你是天生喜欢讨好别人吗?”
他的语气气冲冲,魏延却没有感觉到他的冒犯。
相反,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尊重——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魏延点点头,觉得对方说的确实对,他笑容不及眼底:“是,我喜欢讨好别人。”就想转身离开。
然后两人就听到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少年抬眸,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掉落下来。他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和我搭讪,就是看上了我的油饼?”
魏延本想着潇洒离开,现在尴尬的有口难辩。
他想说不是,但是对面的少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手快地已经分了半个饼给他。
魏延盯着那只举着半个饼伸过来的油乎乎的手,头一回没有洁癖爆发,慢吞吞接过之后,轻轻觑了一眼少年。
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这下才放心地狼吞虎咽起来。
半个饼实在抵不了什么,也算不上什么珍馐美味。
但魏延觉得,这是他十几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两人都没有开口,互相意犹未尽地吃完东西。
少年毫不做作地把油乎乎的手往身上那身漂亮的衣衫上抹了抹,这才再次伸出手过来。“我叫俞书礼,你叫什么?”
魏延看着那双漂亮的手,手指蹭了蹭,不敢再伸上前。
眼前人,不是普通人。
他早该明白的。
举国无人不知,俞将军有一个宝贝儿子,就叫俞书礼。近日受皇帝特封,进京常住。
少年倒是不介意,他一直举着手,仿佛魏延不伸手,他就不收回去一样。
片刻之后,魏延败下阵来。他学着俞书礼的样子,用力在衣衫上蹭干净了油,这才把手伸了出去。
手心仓促的交汇,他低声道:“我叫魏延。”又火速把手收了回来。
“哦,魏延。”俞书礼点点头:“好了,饼吃完了,你快回家吧,家里人该着急了。”
魏延“嗯”了一声,却见他没动作,便小心问:“你呢?”
俞书礼“哼”了一声,“我才不回去,我同我老爹吵架了。”
魏延羡慕地道:“真好……”
俞书礼瞪他:“你有毛病吧?吵架还好?”
魏延心道,这个俞小公子,脾气倒是大的很,他温柔笑笑:“当然好,我连父亲都没有了,羡慕像你这样,还能和父亲吵架的样子。”
俞书礼一愣,片刻后挠了挠头,声音软了些:“抱歉啊,我不知道。”
“嗯……没事。”魏延道:“你该回家的,你家里人会着急。”
两人吃完了饼,现在暮色降临,天色已晚。
这条街道不是热街,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火烛亮光。
“那你呢?”俞书礼反问:“这么晚了,你在外头乱晃,你家里人不着急吗?”
“我……”魏延和俞书礼相处后,本来已经短暂忘记了家中那些痛苦的事情,经由他这样一提醒,又无可避免再次想了起来。
但也许是突然受到了陌生人的好意,魏延这次振作了起来。
他匆忙和俞书礼告别:“我还有事,暂时还不回去呢。”
俞书礼看他长得实在好看,又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担心他一个人不安全。所幸他本来也不打算回家,就追上去说:“我陪你吧?你有什么事情?”
“不用。”魏延冷硬地拒绝。
他有些莫名的别扭,似乎不太想要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知道他家境不好的情况。
谁知俞书礼特别热情:“用的,用的,男孩子在外头也要保护自己啊,我瞧你这样瘦弱,你不会武吧?”
魏延其实是会的。
但他在月色下瞥见了俞书礼那一丝担忧的眼神,说出口的话瞬间变成了:“不会。”
第18章
“那就行了,我本事大的很,我保护你。”俞书礼十分自来熟地揽住魏延的肩膀:“你说说看,什么事情,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他道:“我刚来京城,还没有朋友呢,正想和人交朋友。”
魏延手指抖了抖,似乎是不适应俞书礼这般亲近,他推开了他,走的快了些:“我不交朋友。”
“为什么?”俞书礼莫名其妙:“人都需要朋友。”
“我不需要。”魏延的语气更冷了。
俞书礼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追上去,试探问:“你的朋友们对你不好?”
“没有。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魏延的话很清醒也很冷静。
权衡利弊,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但他突然转头,对上了俞书礼打量和好奇的视线后,却也天真地想,如果他的朋友是俞书礼的话,他是不是有可能会帮自己?
毕竟连一个陌生人,他都愿意分半个饼给他,还愿意大晚上陪一个陌生人办事。
他实在过分善良。
但他不应该滥用这份善良的。
“俞书礼,天色晚了,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