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吕放整个人如同枯叶般颓废了下去。
他知道,他败了。
眼中那些骄傲得意的高光还没兴奋多久就瞬间消散,吕放沉下头,不明白怎么突然形势就变了。
俞书礼此时也一头雾水。
不过他为了膈应吕放,还是笑道:“自认为比我强的吕放大人,也不过是多守了这荣城一刻罢了。连自己家眷都保不住,更保不住这一座城。现在好了,你可以下去陪他们了。还想要功名爵位?去地狱做梦去吧。”
“住嘴!你给我住嘴!”吕放眼睛发红,死死扣住俞书礼的脖子。
俞书礼被扣的脸颊通红,呼不过气,却还是不忘刺怼他:“你……就是个……孬种。”
“不……我不会死……我还能活!”他将俞书礼推到跟前,试图同城楼下谈判:“你们小将军在我手里!给我备马!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第42章
俞书礼勾了勾唇, 面对吕放的恫吓,不仅不怕反而还一笑:“拿我威胁人?吕放,我可不怕死, 我不是你这般的怂货。”
他的匕首就在袖中翻飞,嘴上说着要送死的话, 实则却随时准备趁其不备,将吕放一刀毙命。
冬日里,寒风冰凉,呼出的热气凝结成白蒙蒙的雾, 纠缠在城楼之上。
吕放的手越捏越紧。“谈判!我要谈判!”
俞书礼被掐的翻起了白眼,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 他憋着一股劲,猛地朝吕放刺去。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吕放却仿佛浑然未觉。
俞书礼把匕首拔出来,还待再刺。
吕放胸口的血液立刻晕湿了俞书礼的衣襟, 凝成了血块, 沾在他的手上,凉成一片。
吕放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越捏越紧, 他对于刀刃不躲不闪, 拼死想要将手中的脖子掐断,竟然是起了想要和俞书礼同归于尽的念头。“你们大梁既然要牺牲你,那你就陪我下地狱!”
城楼上西昭军也冲过来,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代蒙表情一变, 手中袖箭再次掏了出来,他对准吕放的脖子,找准时机就要射出。
浓重的呼吸声, 纠缠着热气的白雾,辨不清是来自吕放,还是来自俞书礼。
大梁军同城楼下仅剩的西昭兵马打斗起来,想要冲过来救下俞书礼。
急剧的窒息感穿透鼻腔到达脑中,俞书礼的匕首终于捏不住,没来得及刺出第二刀就“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也许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他突然想起来,魏延好像还在渠州等他。
好像骗了他呢。
脸上莫名多了两道清冽的冰霜,吕放的脸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谈判?你也配?”
伴随了清冷的声音下落,一道利刃的声音划过寒肃的冷气破空而来。
动手之人艺高人胆大,在俞书礼和吕放两人相斗挣扎的时候都敢放箭,且箭矢竟然正好直挺挺地朝吕放的心口而去。
分毫不差。
俞书礼脖颈上的力道突然消失。
他猛地呛咳了几声,蹲伏在地上,吕放就在他面前这样笔直地倒了下去,双目不甘地圆睁,背后还插着一只羽箭。
正插在心口的位置。
俞书礼不记得自己军中有这样技术高深的弓箭手,能不拖泥带水,瞄准时机,一击毙命。
他强撑着身体的不适站起来,在漫天冰霜中对上了那道幽深又专注的视线。
来人的发丝凌乱,脸色被冷风吹的发白,大氅罩在肩膀上,显得宽厚可靠。
他踏过万千风雪,再次折返回到他的身边,解救他于危难之间。
俞书礼喃喃开口:“魏延……”
雪花纷飞,如同花瓣洋洒而下,他的瞳孔就这样定格在双方对视的瞬间,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眼前只剩下了不远处这个人。
身体上的疼痛好像也在霎时间消失了。
俞书礼微微前倾,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来不及反应那究竟是什么感受,魏延就这样在城门下,抬手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下蹲。
俞书礼也不矫情,看懂的瞬间拉着身边的将士们猛然趴下。
魏延朗声开口:“弓箭手准备,攻城!”
他的背后,千百弓箭手齐齐射箭,一城楼的西昭军包括他们没来的出手的弓箭手,一个个都被射成了筛子。
俞书礼抬头的时候,整个城楼上已经陷入了寂静。
他浑身的气血和杂乱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凝固。
不安烟消云散。
也许是一瞬间放松了过去,这时他才觉得喉咙处传来阵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刺扎,头脑的昏厥感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他站起身,踏过鲜血淋漓的尸体,想要往城下走,身体却终于突破负荷突然倒了下去。
一双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拖住他。
俞书礼抬头,只模糊看到一个影子。“魏延,我要带将士们回去……”
“我知道……放心。”
来人将他打横抱起来,挡住所有风霜,声音中既有沉重的冷意又有掩藏不住的心疼:“累了就睡吧。”
俞书礼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暖意,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一起变得柔和起来,他放心地闭上了眼。
*
再次醒来的时候,俞书礼发现自己窝在暖和的锦被中,空气里都是缠绵的安睡香的味道。
他蹙了蹙眉,睁开眼,旁边一人立马走过来,“醒了?”
男人嘴角紧抿,形成一道冰冷的弧线,脸上一丝微笑也无。
那些俞书礼在晕倒之前触碰到的温柔仿佛只剩错觉。
俞书礼侧过头,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是已经被敷了药。
他张了张口,才后知后觉发现喉咙里烫的可怕。
魏延递过一杯热药,声音依旧冰凉:“喝了。”
俞书礼接过来,看了眼魏延的脸色,默默把药喝了。
一碗药下去,他的喉咙好受了许多,可是开口的声音还是发哑:“魏延,你怎么会来荣城?”
“有心情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魏延的话语尖锐而刻薄:“俞小将军倒是教教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要命地混到他们西昭军营去的?”
“可我端了他们老窝……”
俞书礼才说了几句,魏延就转过了头,走了出去。
本来理直气壮的俞书礼抿了抿唇,看着瞬间陷入寂静的房间,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委屈和失落。
片刻后,魏延端着食案进来,案上放了一碗热粥和一点小菜。
“你许久没有进食,加上伤了喉咙,这几日只能简单喝些粥,大鱼大肉就等你好全了再说吧。”
俞书礼闷闷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意他这般凉薄的态度,却还是接过碗慢慢喝了。
魏延默默看他喝完,接过碗就再次准备出去。
俞书礼终于忍受不了他这般的态度,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刚刚隐约触摸到一片热意的时候,就被魏延甩开。
俞书礼眼眶泛红:“魏延……你干嘛这样?”
魏延回头,不敢看他,眸中却似乎有风暴闪现。“你希望我如何?”
俞书礼一怔。刚刚摸他手的时候,魏延的手好像在发抖。
他也在害怕吗?
钟年敲门进来:“小将军……”他抬头一看,见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啊”了一声:“丞相大人,您还没去休息吗?您还发着热……”
俞书礼看向魏延。
魏延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无事,过会儿就去歇息了。”
“你又生病了?”俞书礼问。
钟年解释道:“丞相大人是行至半途的时候往回赶的,本来早先淋雨的时候就生病了,路上一着急,便更严重了。”
俞书礼板着脸看向魏延:“谁让你回头的?”
“不回头,让我等你的死讯么?俞书礼,你答应过我什么?!”魏延几乎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握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凶狠愤怒的视线里,却隐隐约约透露出无尽的无助与恐慌。
俞书礼在这件事情上不占理,况且他看魏延这般模样,更是懒得同他吵,干脆转移话题:“吃药了吗?”
“吃了。”钟年答道,“不吃药怎么撑着照顾您呀?”
“问你了吗?”俞书礼瞥向他。
钟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得,您们聊。”他一溜烟,跑得比兔子都快,完全将房间留给了别扭着的俞书礼两人。
“魏延。”俞书礼扯了扯魏延的手臂,试图将他拉近。
“小将军有事就这样说吧。”
俞书礼手指撑在床沿,努力看他:“我晕过去到现在,几日了?”
“三日。”
“都三日了……”他揉了揉头,“那后续荣城的收尾……”
“早就解决了。”魏延低垂着眼:“你的眼里,就只有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