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俞书礼倒是不喜欢扭扭捏捏,他开门见山问道:“所以,你也是二皇子的人?”
两人的视线心照不宣。
陈黎终于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看来小将军也是。”他“嗐”了一声,贴过来拍了拍俞书礼的肩膀:“早说嘛,我在狱中的时候就不那么提心吊胆了。”
俞书礼瞥了他一眼,怪不得被判了死刑还在牢狱嚣张,原来是二皇子的手笔。
陈黎可能是个蠢货,但二皇子可是心如明镜。他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少和我套近乎。”俞书礼推开他:“所以,魏延也知道你是二皇子的人?”
“应当吧?”陈黎挠了挠头:“说来,我本来还不信他在朝中不站边呢,想着先前他那般帮着太子,我总以为他是太子的人。”
“那是陛下的吩咐。”俞书礼道:“陛下十分有意让太子继位。”
说到这里,陈黎也叹了口气:“诶,你说这老皇帝是不是瞎?哪个儿子能做明君看不出来吗?那太子,放民间都是个强抢民女的三流货色,不就是因为出身好,做到了太子,身边前拥后簇的。一个个助纣为虐,才把他养成了这副德行!幸而我姐姐嫁的早!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他戛然而止,俞书礼倒是追问了起来。
“要不然就要被那个畜生糟蹋了!”陈黎脸上怒气冲冲:“那个狗东西!真是枉为人!”
俞书礼知道这是有故事,他连忙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看向陈黎:“说说看。”
陈黎踱着脚步走过来,也在他身边坐下。“这事,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约莫是天元十七年那年,陛下在行宫秋猎。那围场外不远处,就是我家的一座山庄。那日我记得天特别冷,我姐姐带着仆从去乡野采药——哦,忘了同你说,我姐姐曾是名医杨明的弟子。因为那段时间天冷,罕见的几味药材迟迟未见,病患危在旦夕,我姐姐便想着往深林里走走寻寻。一不小心却误入了猎场,听到了太子同他下属的对话。”
天元十七年……
这一年的记忆,在俞书礼的印象中已经消失。他知道正是自己失忆的几年之一,于是便起了兴致好好听听。
见陈黎说的手抖,俞书礼还好心地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端过去递给他。“然后呢?太子同他的下属在说什么?”
“在说……”陈黎闭了眼:“他的下属原话是:那冷亭地段微妙,已经找人给他(她)下了瞌睡药,周围的仆从都已经被支开了,魏丞相正把陛下拖着,无人可拦,过会儿再去方能成事。”
俞书礼杯中的茶水一抖,险些坠落在地上。“魏延与他有染?”
陈黎摇了摇头,从俞书礼手中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我当时觉得是,一直误会了许久。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可能是我姐姐当时转述给我的时候,我先入为主了。”
他虽然不喜魏延,却还是帮他解释道:“也可能是恰好魏丞相有不得不需要找皇帝的理由,被太子在那个时候钻了空子。”
俞书礼听闻这段陌生的回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轻了,脑中像是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样,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商量要祸害的这个人,是谁?”
陈黎看向俞书礼:“这也是我本来想问你的,当时秋猎,你为何不在现场?”
俞书礼紧皱着眉头。“我不记得了……”
“唉。”陈黎叹了口气:“那日的情况,虽然皇家对于受害人的信息压的紧,但小道消息四处都传遍了。大多说的是本该在当日巡逻的小将军你,不知为何擅离职守,昏睡在了军营,还睡了一整日,导致了这一场意外的发生。”
俞书礼闻言一怔,只觉得浑身寒气倒流。
陈黎见他反应,知道他也猜到了这一点,便直言:“恰好你也是莫名其妙昏睡……和我姐姐听到了昏睡药倒是对上了。你说……太子当时想动手的人,会不会……本来是你?”
第46章
陈黎说, 那个太子想要动手的人,本来会不会是俞书礼他自己。
这话点醒了俞书礼。
一想到太子那些龌龊的心思,他浑身的气血倒流, 怒气仿佛浇灌住了全身。
“天元十七年,那个时候我应当是二十二岁?”
陈黎道:“我哪里知道你几岁?这和你几岁有什么关系?”
俞书礼摇了摇头:“我得罪太子, 是在天元七年。”
陈黎一怔,俞书礼接着道:“他记着这仇,记了十年。一动手,就是想要我万劫不复, 跌入地狱。”
俞书礼冷笑一声:“他未免太小看我了,若是只是给我喂了药, 找几个男人来睡我,这等事情,压根就压不垮我。”
“俞书礼,我先前,真的不知道, 你同太子的恩怨这般大。”陈黎偏过头, 脸色有些发白:“你这种恩怨,换我若是憋屈地忍了, 早晚也得气死。他若是真倾慕你, 就不能大大方方来?非要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好没给他得逞……”
俞书礼摇头:“他怎么可能是倾慕我?他这般污糟的东西说倾慕都是侮辱这个词。且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他的问题就更是大了去了。连我他都敢这般乱来,更遑论其余人。”
陈黎表示赞同,他叹气:“若不是因为我姐夫家中富可敌国, 算得上是世代皇商,连陛下都会给几分尊敬,让太子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姐姐也就会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什么叫其中一个受害者?”
陈黎闭眼:“这不就是我要讲给你听的小故事?太子此人,曾于外微服私访间隙,□□民间妇女数十人……”
“这个畜生!”
俞书礼握了握拳:“民间没有父母官上奏么?十几个人!”
“谁敢?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皇权斗。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否则,我何必自己动手刺杀?”
俞书礼这才想到他刚刚提到了自己姐姐,便忙问:“你姐姐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我姐姐被太子他们发现了,但她反应快,立刻拉着仆从逃跑。过程中,恰好遇到了我姐夫,那个时候我姐夫救她上了马车,两人也是因此结缘的。”
俞书礼点头,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但后来太子还是神通广大,竟然查到了我姐姐身份,不止一次遣人跟踪我姐姐。是我姐夫出面,两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交易,才将太子的人劝退。我姐姐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京城,一直跟着我姐夫去了青州过日子。”
“那几年,应当恰是太子最嚣张的几年。仇家得势,公开站台支持太子……要不是后来仇家倒台……太子现在还不会这般夹着尾巴做人的,指不定多无法无天。”俞书礼的声音卷入营帐外的寒风中:“说起来,魏延起势也是那几年吧?”
陈黎思索了一下,回答:“确乎是的。”
“这就对了。”俞书礼道:“魏延曾经说过,他手里有太子的把柄,那不外乎就是这件事情了。”
“魏丞相……他把这等案子捏着这么久,也不替天行道么?”
“过去魏延他自身难保,哪里有余力对抗太子?纵使你现在告知我,我也很难担保,一下子能替那些女子报仇雪恨……”
如果冗官里许多的私卖官位和奸淫掳掠成风,自然不会是一带地方的单一行径。俞书礼懂魏延的顾虑。
一方面流言可畏,需要照顾那些受害人,防止他们因为案件曝光而受到二次伤害,另一方面……太子终究不是强弩之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太子打下台的事情,任重道远。
陈黎“啊”了一声,突然叫道:“那魏丞相……也早就知道太子对你图谋不轨的事情吗?”
这话有些问住了俞书礼,他胸中有种闷闷的滞涩感。
隔了许久,他突兀地回答:“约莫吧。”
陈黎被请出了俞书礼的营帐,看着脸色骤然沉下去的俞书礼,陈黎也不想虎头拔须,当然就不提想要他那份银丝炭的事了,回去依旧打着呼噜睡下了。
而俞书礼却是一夜未眠。
如果魏延早就知道太子觊觎他,那么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无动于衷?
当时的那桩事情,真的这样简单?太子欲对他行恶,却阴差阳错侮辱了其他人?
那天牢狱中,他同魏延对峙出来的答案,真的就是实情吗?
*
第二日,战火喧嚣,西北军再次以压倒性的胜利推平了西昭的边城。
双方终于进入了议和阶段,而这次,大梁占据了几乎逆天的优势。
正在此时,渠州也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渠州州牧董凌青被刺杀,死在了府中。
他脖颈上只留下一道细细的线痕,分辨不出是用的什么武器。但可以清晰辨认出刺客恐怖的武功和实力。
全府当夜五百来号人,其仆从、家眷等其余人对于此晚事件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