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俞书礼不难猜到,魏延能中毒是因为什么。
  无疑就是因为他的好友董思文成了俘虏,魏延因为在乎他的感受,为保下董思文,所以才处处被限制。否则按照魏延的能力和性子,断断没有被威胁的道理。
  魏延能这样待他,他却为何还要以这些可笑的坚持来让魏延继续受伤害?
  于是,俞书礼把心一横,午间之后干脆没有离开。
  这是要将自己和魏延绑死在一条船上的意思。
  魏延本想着用自己作诱饵引浔阳侯来,俞书礼却不放心他的身体,强烈要求直接治病,先不要这条大鱼了。
  苦劝无果后魏延只能任人揽着,被推进了房门。
  几个时辰之后,渠州重兵将整个丞相府团团围住,浔阳侯没有现身,但俞书礼也已经知道了这兵马来自谁。
  两人就这样好吃好喝地被变相软禁在了丞相府,俞书礼却依旧波澜不惊。
  “做人质也挺不错的,自在。”俞书礼摸了摸鼻子:“不过就是要多为难二殿下了……他得一下子捞我们两个啦。”
  魏延失笑:“我不要他捞。”
  俞书礼侧过头,戳了戳他的脸:“还醋呐?我不都解释了,你是爱人,二殿下是上司。”
  他叫人拿来两个冻梨,一口一个均落下了牙印,然后才慢悠悠啃了起来。
  魏延的视线温软地落在他身上,手指慢慢抚上俞书礼的背。“若是一直这样,倒也确实不赖。”
  俞书礼却推了推魏延,给他倒了杯热奶,道:“别看我的梨了,你只能喝这个。”
  他将热奶递过去:“若是往后余生想一直这样,你可得活长寿些。你自己说的踏实保命最重要,但是食言的也总是你自己。等晚些,大夫到了,让他仔细给你瞧瞧。”
  魏延失笑,接过热奶的手指尖刮过俞书礼的手腕,“我看的是你,又不贪你这些梨,做什么像小狗标记一样。”
  手腕上一片凉意,俞书礼“嘶”了一声,指责道:“你瞧瞧,这都几月了?你的手怎么比我的梨还冷?”
  魏延借势把手伸过去:“尚在病中,你给我捂捂就是了。”
  俞书礼让外头给他灌个汤婆子进来,这才转身看向魏延:“你当年连我半个饼都要图,谁知道你图不图这梨?”
  “我图的是什么,你现在应该清楚了。”魏延侧目看过来,笑道:“小将军冲锋陷阵,深入了龙潭虎穴救我一命,我却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俞书礼转过头,“那就今日之后,把病治好。老皇帝那里,你不用管他,发现了就发现了。我们不忍了,也不搞那些阴谋算计了,干脆硬碰硬吧!”
  魏延挑了挑眉,看过来:“你这是……要罩着我的意思了?”
  俞书礼咬牙瞪他:“对呀!我要造反了,你满意了吧?!”
  他夸张说完,又慢慢解释,其实西北军早就跟着进城了,两人被困不会太久。
  魏延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他弯了弯眼睛:“我总是信你的。其实便是出不去,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俞书礼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晦气死了!谁要和你一起死啊!”
  两人的距离离的很近,呼吸近在咫尺。
  “魏延,若是我动兵了,你能别……”抢皇位吗?
  话说到一半,俞书礼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本身皇位这东西,他都说了,要二殿下和魏延各凭本事的。
  但是现在他又要劝退魏延,终归对他不太公平。
  于是俞书礼忍了忍,最后没有再劝。
  魏延垂了垂眸,看到俞书礼期待却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眼中的一丝阴霾渐渐消失殆尽。
  俞书礼还是在意自己的。这就够了。
  情之一字,本就是有一方要做出退让的。
  至少,退让后的后果,于他而言也不算差。
  魏延叹了口气,最后只剩下无比认真的温柔和诚挚。
  “虽说小将军造反的本质不是为了我,但到底,我是那个导火索,也算是殊途同归。只是不知道,咱们小将军图的是我的心,还是我的身?”
  俞书礼有些心虚地默默离远了些距离,闷声道:“哪个是图你身子了?都没几两肉。”
  自己在他心中有分量的事情,魏延早已经能看出来。
  于是他眸中一暗,手拉住俞书礼的手腕,拽过来,嗓音带着些诱哄的味道,往自己腰间按:“你摸摸,有肉的。”
  俞书礼摸到一层肌肉,心底一震。
  手下的触感温热紧实,虽然不像许多武夫壮汉那般有着雄壮的肌肉,但无疑,魏延的身体定然也很漂亮。
  竟然当真没有骨瘦如柴……
  俞书礼吞了吞口水,手指慌乱收回,结结巴巴:“有……有就有呗!”
  魏延凑过来,看到他绯红的脸颊,不由得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便压低了声线:“礼尚往来,小将军摸了我的,也该给我摸摸你的。”
  耳根被热气覆盖,俞书礼猛然后退一步。他咬牙切齿:“魏延,你这个登徒子!”
  魏延挑眉,继续逗弄他:“我们成亲了,夫妻之间,不是名正言顺么?”
  他手伸过来,把俞书礼拉到跟前,两人的距离陡然贴近。
  “你别亲我!臭流氓!”
  门外名为仆从实为看守的十来侍卫和家丁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个人成为瓮中之鳖,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是能这样淡然地打情骂俏。
  谁也想不到,不久之后,渠州就当真翻了天。
  不过,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
  因为半日不到,钟年拿下城守,西北军以强硬的手段破开城门进了城。
  任谁也想不到,这西北军数万人,竟然都罔顾生死、违抗皇令,全员自发前来护送俞书礼。
  钦差圣旨一出,兵马相护,一时之间,俞书礼直接名正言顺地一跃成为了渠州当地的土皇帝。
  西北军也直接武力压制住了浔阳侯留下的渠州重兵。
  那些只会在城里打打杀杀的官兵,和这些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出来的死士,当然毫无可比性。
  几乎没要一日,渠州已经完全整肃,直接大变了样。
  仇家和浔阳侯的造反计划终究还是胎死了腹中。
  俞书礼没有搬出丞相府,而是和魏延一起仍旧住在里面。
  俞书礼对这魏延感叹自己先前识人不清,他住了那么些年,一直以为渠州表面多光鲜,百姓日子过得有多好,实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魏延安慰他:“至少如今梦境碎了,往后的一切都只有真实,可以由我们自己去创造。”
  几日后,在军队的施压之下,当地叛臣被砍的砍,被抓的抓,浔阳侯不敢轻易露面,直接逃窜了出去,使得曾经盛极一时的渠州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那些本来用来看管魏延和俞书礼的侍卫和家丁四散而逃。
  俞书礼也不退让,大刀阔斧直接改革,接管起了渠州来。
  等忙完手头的事情,俞书礼才想起来刑狱里还有个人,正是他要找董思文的关键。
  这日他抽空过来。
  如今那丫鬟被关在暗房里,已经审讯过一轮了,整个人因为缺乏睡眠而憔悴不堪。但可能是钟年他们的审讯技巧不够亦或者对女人下不去狠手,终究还是没能撬开她的嘴。
  俞书礼想着若是再不成,便只能求助魏延,同他签订些不太“公平”的条款了。
  他走到女人跟前:“这些日子如何?现在可以交代你背后是谁了吧?”
  女人抬眸,眼中有不可置信和愤恨:“你真是疯了!抗旨带兵入渠州,你可真不怕死!你们皇帝要是发怒砍头,一砍可不止你一个脑袋!”
  “怕啊。”俞书礼笑了笑,坦言道:“正是因为怕,所以才带兵进渠州嘛。我若是没这点后盾,怕是已经被你们生吞活剥了。况且,浔阳侯可以反,我为什么不行?你们这么双标?”
  女人撇过头:“既然如此,你还找我问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便。”
  俞书礼倒是对她的嘴硬不惊讶。
  这般被安置在权臣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死士,这种人指望从口中撬出来什么话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俞书礼先前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语出惊人:“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当然不会杀你,不仅不杀你,我之后还会好吃好喝伺候你……”
  那丫鬟瞳孔一震。“你……为什么?”她的呼吸瞬间就慌乱了起来。
  俞书礼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那正是他想要的。
  “你不是大梁人吧?”
  一言开口,女人瞬间瞪大了双眼,瑟缩了两下,嘴硬道:“我当然是大梁人!”
  “不用装了。”俞书礼继续道:“礼仪、谈吐都不像。”
  “不可能。”
  俞书礼挑眉:“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自己早就暴露了,还当别人是傻子?你这举手投足哪里是大梁寻常闺阁女子的样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