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女人恨恨咬牙,当下也不再掩饰:“你是在说我没规矩?我学过大梁礼仪,我不可能出错。”
  果然。
  硬气是硬气,脑子不大好使。
  俞书礼摇头,“自然不是规矩的问题。”他眼神锐利:“是你非大梁人,所以说话语气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事不关己的语气。你所有的凉薄嘲讽,都在明示着,你对大梁的这些争端十分感兴趣,我初见你之时就早有猜测,因为大梁女子,习武的实在不多。而不畏首畏尾、见了刀枪还不眨眼的,更是寥寥无几。直到刚刚,你几句言语上的纰漏,让我终于彻底落实了,你确实不是大梁人。”
  女人抬眸,倔强的脸十分不甘:“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出了纰漏?”
  第50章
  俞书礼一笑:“我这里可不接受免费的拷问。”
  他道:“我可以回答你问题, 同样的,你也得回答我问题。”
  那女人嗤了一声:“爱说不说。”
  俞书礼从一边取过烧的通红的烙铁。“可惜了,我这人一向不打女子, 但对于一些脸皮颇厚的便除外,毕竟你连我大梁人都不是。”
  那女人见到烙铁, 脸色白了白:“哼,你们大梁人就是卑鄙,总会使些手段。女人是这样,男人也是这样。”
  俞书礼挑了挑眉:“看来……你对大梁的女子颇有微词?谁得罪你了?”
  “不就是……”女人突然闭嘴, 恨恨道:“你休想套我的话。”
  “不用套话。”魏延走进来:“我知道你是谁了。”
  俞书礼震惊地看向他:“这样快?”他嘟囔道:“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呀。”
  魏延摇头:“不用她说,我都调查清楚了。”他拉过俞书礼的手, 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出来久了,我见你迟迟不回,便来寻你。”
  俞书礼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亲昵,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你怎么这样粘人?”
  魏延就势笑道:“嗯,就是这样粘人, 所以快随夫君回去吧。”
  “神经。”俞书礼骂了一句, 不理他了。
  魏延这才转过视线,脸色冷了下来, 看向那女人:“鞑靼的明珠, 塔塔尔公主,方便告诉我们,董思文在哪里吗?”
  俞书礼睁大眼:“她是鞑靼的公主?”
  “嗯。”魏延笑了笑,看向女人:“我说的没错吧。”
  对上魏延冷漠如同鹰隼一般的锐利视线, 女人的呼吸瞬间就慌乱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鞑靼王日前来信,说公主贪玩跑到大梁境内了,让大梁这边仔细帮忙寻找。”魏延勾了勾唇, “没成想,您想的,可不仅仅是玩。”
  俞书礼瞬间想到了什么,瞪向塔塔尔:“你不会觉得,大梁乱了套,你们鞑靼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吧?真是蠢笨不堪!”
  塔塔尔听见俞书礼骂自己,哪里能忍,立马回怼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你们大梁的成语!鞑靼这些年朝贡的还不够多吗?你们凭什么还要加贡?我皇兄怂包,认了,我可不认!”
  “如今你们同西昭刚打过一仗,现在西昭对我们已经不成威胁。只要将你们的这池浑水搅乱,就是我鞑靼崛起之时!”
  魏延笑了:“塔塔尔公主还真是天真。”
  “你什么意思?”塔塔尔侧过头瞪向魏延:“我知道你是大梁的丞相,一代奸臣,据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不怕你,我最瞧不起你们这种人了。听说你中毒了,我可是头一个叫好。你一死,大梁才可以真正变天。”
  “变天?”俞书礼站在魏延身前:“我可以担保,魏延要是出了一点事,我西北军必然踏平鞑靼。”
  塔塔尔瞳孔一震。“你疯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俞书礼不答,表情冷硬:“塔塔尔公主,我也不卖关子,你把魏延中的毒药告诉我们,或者你把董思文和浔阳侯的信息透露给我们,我们就遣送你回国。否则……便让鞑靼王来同我们谈判吧。”
  “不许你们告诉我哥!”塔塔尔这时终于反应大了起来,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我哥总说我长不大,说我比不上我嫂子分毫。自从你们大梁那个什么平安公主嫁过来之后,他眼里就再也没我这个妹妹了。我就是不甘心!我凭什么不如她?!大哥总说,平安以一己之力维护了两国的和平友好关系,也推动了两国之间的经济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她这一行长途跋涉,是跨越文明和种族的壮举。他看着我嫂子的时候,眼里都是有光的……这些年,他除了对我,就没这样对过其他女人!我就是不服气!我就不要他们得逞!”
  俞书礼听完,叹了口气:“原来就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他道:“你大哥善待平安,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共鸣,分明是好事,你身为平安的小姑子,不同她友好相处就罢了,还拈酸吃醋,真是小肚鸡肠。”
  被外人也这样说了一通,塔塔尔更委屈了。她撇了撇嘴,哭道:“我就是想要我哥同从前那样待我嘛,我有什么错?!”
  俞书礼还想说什么。
  “你没错。”魏延突然开口,“你对你哥哥抱有孺慕之心,自然不希望他把对你的关爱转移到另一个女子身上。”
  “但你想过没有,你哥对你的爱分毫未少。而你同时多了个会对你爱护有加的嫂子,从此之后,你会拥有双倍的宠爱,这难道不是更好的事情吗?”
  塔塔尔从前从未想过这层,她眨巴了一下有些濡湿的眼睛:“真的吗?”
  “自然。”魏延放缓了声音:“王后担心你在大梁吃亏,已经让鞑靼王催着人马动身,现在他们已经出发前来接你了。只要你不任性,乖乖的,我们会送你回去。”
  塔塔尔压抑了许久的眼泪,这个时候终于倾泻而出。
  “呜呜呜……哥……嫂子……”
  经此一事,塔塔尔也就老实交代了她会进这临时的丞相府的经过。
  原来,在渠州安排她进丞相府的人,并非仇万山,也不是浔阳侯,而是仇东朔。
  仇万山那个老来得来的小儿子,也是最为受宠的一个孩子。
  塔塔尔说,当日她游玩到渠州,听到仇树春的死讯,知道这事闹的很大,便去凑热闹,恰逢渠州州牧在布置丞相府,出于对魏延的好奇心,她便应征做了府上丫鬟。
  谁知,后来她面对的主子,却不是渠州州牧的人。
  塔塔尔回忆道:“当时来培训我们这群新人的,竟然是那出事戏院的老妈妈。”她点点头:“对,错不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死了人,我去大门口凑了许久热闹,她的长相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觉得不对劲,但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后来有一天……那老妈妈突然找到我,问我想不想一飞冲天。”塔塔尔面色一变:“我当时就猜到,这丞相府恐有端倪。我装作欣喜地应了下来,然后几日之后,我从她手中收到了一个药方。她让我去城中各个地方抓药,务必要将这药方抓齐。”
  塔塔尔将药方递给魏延,魏延轻瞥了一眼,就交到了俞书礼手中,仿佛与他生死攸关的事情,他并不在意一样。
  俞书礼接过药方,看的很仔细,但他不是专精医术,也看不出什么纰漏,便问塔塔尔:“这就是给魏延下的毒?”
  塔塔尔摇头:“我先前没骗你们,这真的是解药。”
  俞书礼皱了皱眉。
  “她没骗人。”魏延道:“是解药,不过是分段解药。中间少了一个批次,若是没能得到完整药方,往后每次毒发便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一次会如同蛊虫钻心,死状惨不忍睹。先前浔阳侯抓走你的朋友董思文,我找他谈判,酒桌上,他就妄图用这个来控制我。我当时也拖大了,只因杨太医说过,我的身体因为多年被毒药浸灌,已经百毒不侵了,我便以为喝了那毒酒也无事。但我忘了世外总有高人……”
  俞书礼眉头紧锁,眼中带了些忧愁和不安:“那……能根治吗?”
  魏延摇头:“尚不清楚,我身上本是陈年旧毒了,先前毒发也不仅仅是这一次的原因。寻常医法要根治几乎不可能,除非有毒药的方子。”
  “解药的方子不行?”
  “嗯。”魏延道:“不够。”
  俞书礼抿唇,看向塔塔尔:“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塔塔尔摇头,颇有些为难:“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当真是没有那毒药完整的方子。”
  俞书礼手掌按在桌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你再想想?”
  塔塔尔颇为配合地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我确信,他们并没有告知我任何有关毒药的信息。我当时问过那老妈妈这方子是什么药,她只说,若是我想活命,就按规矩办事,旁的事情少问。”
  “那老妈妈人呢?!”俞书礼忙问。
  “死了。”魏延答道:“董思文被抓当日,吊死在了戏院门口。”
  俞书礼咬牙:“怎么会有这般巧的事情。”他看向魏延:“他们此举,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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