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站在殿外, 双手藏在袖中,纤薄的身子微微颤着,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眼神略过魏延, 再次开口:“魏丞相……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正殿里异常寂静,众人睁大眼睛, 都不敢说话。只有几丝轻微的抽气声,让人听了心里越加发憷。
大家不由自主看向俞书礼。
殿内正中还摆着喜庆的红烛,烛火闪动着摇曳的微光。
然而越是喜庆,越是令人讽刺。
俞书礼因为头疼,脸色十分苍白, 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羸弱和弱不禁风。
他转过头, 看向身边的男人,平静地问:“魏延, 你怎么说?”
魏延笑了一下, 眼眶通红地对上俞书礼的视线,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不信我?”
俞书礼并不回答。
魏延就像是一下子泄了气,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只是僵硬地摇头:“不是我。”
赵雍冷笑一声:“他当然说不是了。这么多年, 他做了那么多龌龊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他都承认了?”
俞书礼指甲扣进掌心, 看向对面:“二姐,你说说看,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苗苗的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一张小百花般的脸上委屈地做出一个欲哭的表情:“我……我不想在这里说……”
“不想说你来干什么?膈应人?”郑施意站起来,“要不是案发之后你变得又痴又傻,我家老头也不会去陛下面前替你说情,留你一命。现在你莫名其妙好了,分明是在庄子上的人,却突然出现在我儿子婚宴现场。”她瞥一眼赵雍:“难保是受有心人指示算计,特意要砸场子……”
“三婶……”俞苗苗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别叫我三婶!我可不是你三婶。”郑施意冷笑一声:“你们二房,真是一个德行,一个一个都不干人事,亏我还可怜过你。”
对上郑施意厌恶的眼神,俞苗苗带着哭腔:“三婶……我不是故意来砸季安的婚宴的……”她缩了缩身子:“我也是才知道的……是太子殿下帮我治好了病……说带我来讨公道……我才来的……”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难为你这样信任他,又对他这样尊敬。”俞华信也站出来,表情复杂:“他说带你来讨公道,你就信?你不是不智障了吗?看到这场面,还不清楚状况?我儿子和我女婿好不容易成个亲,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你们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俞华信挥手,招呼一边的护卫军:“过来将人请出去。”
“慢着。”俞书礼将红绸扔在了地上,走过来:“既然来都来了,就干脆摊在面上说说清楚,免得将来冤枉了谁。”
“这么多证人在,大家一起评判评判,不好吗?”他转头看向魏延:“魏丞相以为呢?”
魏延低垂着头,“季安,不若我们私下……”
赵雍轻笑了一声:“你不敢了?是心虚?”
俞书礼深深看了眼魏延:“魏延,你若是不回答,我会以为你默认了。可如果不是,为什么对于这三年的事情,你总要藏得这样深?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魏延摇头,却仍是不愿说,只道:“你非要觉得我是,我便是吧。”
俞书礼紧抿着唇,他实在想不明白,魏延究竟要隐瞒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能让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任由别人污辱。
细细思索,能让他这样妥协的,约莫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里,还牵扯到了自己。
可他虽然失忆了,却相信魏延,并不能容忍他被别人这样子欺负。
赵雍被官兵扯着,听到魏延的这句话难免也笑出声,他对着俞书礼道:“你看,你逮着我抓了这许多年的强、奸犯,结果这真正的罪犯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你说膈应不膈应?”
俞书礼冷冷看向他,“你有什么资格冤枉别人,又有什么脸说这话?你要我将你做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一桩桩说出来?”
赵雍动作微微一滞,“哼”了一声:“你说啊。”他笑了笑:“当年么,不过是我年少轻狂,父皇又宠着我,我难免做了些错事,但如今也算过去了,我也弥补了,你能挑出我什么错来?”
俞书礼咬牙,知道不能被他带跑偏了话题,关于赵雍的罪证,也不是现在该争论的,目前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他将皇帝都搬出来了,再争辩下去,就本末倒置了。当年赵雍犯的事情,皇帝不可能不知情,恐怕他还是那个擦屁股的人。再牵扯下去,今日魏延的冤屈会洗不清,还会被人认为他对皇帝不敬,到时候扣个什么谋反的帽子,就更麻烦了。
但赵雍这个理直气壮的状态,俞书礼也无法不怀疑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手里伪造了什么证据来陷害魏延。
到时候澄清变成了认罪,才真的令人头疼。
他虽然失去记忆,不记得当年落难的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二姐,但陈黎恰好在同他闲聊的时候提过,他也清楚知道,这件事情案发之前,在筹谋做坏事的人,分明是太子。被陈黎的姐姐撞见之后,事后追查的也是太子的人。可现在赵雍带着他二姐来,一副要帮着讨公道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心虚,他又不像是那个始作俑者了。
这事……就怪了。
魏延的祖母看了许久,终于气不过站了起来:“查!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查!佛祖在上,我孙儿凭什么要受这无妄被污蔑之灾?”
“祖母!”魏延转头,看向吴夫人:“母亲,烦请你带祖母先回去……”
“怎么?我老太婆看不得?”
吴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仙卿,既然瞒不住,便不瞒了吧。你和季安好不容易在一起,何必因为这一件事,再生嫌隙?这么多年的苦,你该吃够了,往后该都是好日子的。说出来了,本也没什么,季安也不会怪你的。”
“当年的事情,我儿同我商量过,这事儿确有隐情,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吴夫人站出来,走到俞书礼身边,拉住他的手,又将魏延拉过来:“好孩子,我儿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对谁都不算热忱,但对你的真心,从来不假,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魏延立刻抓住那只手,紧紧握在手心,用的力道几乎要将俞书礼抓疼。
俞书礼只是微微愣怔了一下,最终却还是由着魏延握在手里。
他对着吴夫人扯出一点笑容:“好。”
吴夫人露出一个体面的微笑看向俞苗苗:“既然这样,俞小姐,麻烦你将当日的情况仔细说来吧,现在在场这么多人,必然不会有人偏私。若是我儿子真的犯了事,不需要你开口,我第一个就将他押送刑狱。”
俞苗苗抽噎了一声,瞥了魏延一眼:“其实……其实也不用押送……我只要……”
她微微闭了闭眼,脸颊露出一些红晕:“魏丞相对我负责就好。”
“你想要如何负责?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全是一面之词,”吴夫人转过头,看到将军夫人站到了自己身边。
郑施意对着俞苗苗冷笑一声,开口骂道:“还想要他娶你么?你倒是想的美,做梦做到我儿婿头上来了。”
这是将军府和丞相府真正当家的两个人都统一战线了。
吴夫人对着郑施意友好地笑了笑,郑施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放心,我们自然是信仙卿的。”
俞华信此时再是直男,也听出了些端倪,他皱了皱眉:“苗苗,你编这些故事,莫非是单纯想要碰瓷魏延?你要逼他娶你?”他怒气冲冲地动了动胡子:“你果然是老二的种,一个个的连自家人都不放过!那可是你弟夫!”
“当然不是!我自是在意季安的……三叔……你不要误会我……”俞苗苗瞬间脸色惨白,她抹了抹眼泪:“当年确实是魏丞相……他……他将我……”
“有话你就说话,不要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说你一句两句就哭个不停。”俞书礼突然出声,“二姐……我还能称呼你这个二姐吗?”
他苦笑一声:“或许,你也从未当我是你弟弟……”他叹了口气,“是我自己,念着小时候你照顾着闯祸的我,替我遮掩的那几分恩情,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魏延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喉结动了动,低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魏延,”俞书礼转过头,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二姐待我,不是真心?”
魏延一愣,随后终于叹了口气,缓缓“嗯”了一声。
“我曾提醒过你,但你……你说,家人亲人,比我重要。若是要你选,你会选择你二姐……”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说不出的委屈。
俞书礼喉中梗塞。“所以……我同你绝交了?”
“吵过几次架,不欢而散。之后一次,你同你二姐见过一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次见你的时候,你便同我说了绝交。”魏延道:“也许是你这位二姐,借着痴傻的状态,同你说了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