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俞书礼脑中一片混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炸开来了一样。
  他这些年,活在别人给他编织的谎言里,逐渐的都要分不清谁待他是真的好,谁又是装模作样的伪善了……
  他就像是活在庄周梦里一般,二十多年,看不到虚无中的污秽和隐藏于心的恶意。
  天真,又可笑。
  俞书礼努力调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强忍着不适继续看了下去。
  他这才知道,原来魏延将近十年前,就被俞苗苗表白过,只是他拒绝了。
  当年自己与俞苗苗关系好,总是被俞苗苗拽着以保护她为由,上街逛街。
  俞苗苗曾经私下对他提过很多次,说魏延兴许是爱慕她,才总在他们二人逛街的街头出现。
  俞书礼听了之后便上了心,跟着也观察了几次,发现魏延的“偶遇”的确有些频繁,渐渐便信了俞苗苗的话。
  他私下里帮俞苗苗打探了魏延的心意许多次,只是魏延的反应一直都淡淡的,他觉得魏延许是没开窍,几次劝俞苗苗另寻良人。
  只是当时的俞苗苗一时少女心气,认为魏延这般的人,不过是羞于开口罢了,其实早就爱慕于她。毕竟他每次“偶遇”,远远看过来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所以她固执地认为,魏延早晚也会像话本上的那些才子一般最终折于她的石榴裙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下,也许他只是想先立业,再成家。
  于是俞苗苗一直没有嫁人,就这样等着等着,几乎把自己等成了老姑娘。
  可是魏延还是没有动静。
  俞苗苗有些慌乱,变本加厉地暗示俞书礼,又多次带他去见自己的“好友”撮合他们,想借由俞书礼的婚事,激起魏延的一点对于成婚的“兴致”。
  然而适得其反。
  魏延终于找上了门,只是不是向她求亲,而是警告她,让她不要再以替俞书礼相看为由,带他去那些闺秀女子的场合,污了他的名声。
  俞苗苗这才醒悟,魏延的那些“偶遇”,压根不是偶遇自己,而是在偶遇被她强行拉着一同出门的俞书礼。
  多年爱而不得,俞苗苗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终于决定铤而走险。
  于是她设计在猎场“约会”魏延,想要借此主动献身。
  彼时太子气盛,她同歆慕俞书礼的太子合作,本以为两人能各得其乐。
  然而俞书礼最后被魏延救回,在军营安睡了一晚。
  而她不仅没事成,还失了身。
  魏延不仅对她不屑一顾,在见到被灌醉的俞书礼之后,更是恨不得当场动手杀她。若不是他当时心焦地要把俞书礼带离是非之地,俞苗苗当日就不会好过 。
  只是尽管没有动手杀她,魏延也再也没回来管过她。
  太子筹谋许久,却苦等未见人,遂迁怒于俞苗苗。
  随之出现的便是一群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
  俞苗苗在猎场受尽欺辱,转头便把这气全部撒在了魏延和俞书礼头上,誓要这二人不好过。
  魏延不是喜欢俞书礼么?
  她就偏要他也爱而不得!
  于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名声,明知太子是始作俑者,也硬要把自己被折辱的锅,全部扣到魏延的头上,大肆宣扬。
  转头便拿着魏延当年要给俞书礼的情信,要俞书礼给她讨一个公道。
  终于在她的苦肉计下,单纯的俞书礼被骗到。
  他同魏延割袍断了义,从此之后,不仅老死不相往来,二人于朝堂上也是处处针锋相对。
  俞苗苗一番手段,终于将两人拆了开来,心中正窃喜不已,想在家中沉淀些日子,便让俞书礼帮忙把她赐婚给魏延。
  然而偏偏魏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为了报复她,也不顾俞书礼一家和她家的情分,竟然直接将她父亲受贿的证据上交给了皇帝。那案子牵扯甚广,皇帝最终在魏延的撺掇下,下令抄家灭门。
  她的头脑清醒的异常,知道自己只有装疯卖傻才能保下一命。
  毕竟那个愚笨的三叔还是心软,定然会在陛下面前替痴傻的她说情,留她一命。
  只要保下一命,她终有一天会抢回魏延。
  本来一切都尚且在计划之内,但谁知皇帝突然给这已然成为死对头的二人赐了婚,而俞书礼又恰好在退婚路上莫名其妙落水失忆,让本来分道扬镳的二人阴差阳错又重归于好。
  仿佛是上天冥冥中要这二人在一起,俞苗苗的精心算计最后全部落空了,她当然很难不发疯。
  只是这疯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疯。
  她还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能彻底离间俞书礼和魏延的,最好的时机。
  终于,她等来了魏延求娶俞书礼的消息,等来了二人十里红妆,声势浩大的婚礼。
  于是,她忙不迭地回来了,回来“复仇”。
  俞书礼手指紧紧捏着信。
  信上字字句句,都是这些年她一系列的心声。
  俞书礼犹如当头一棒。
  他冤枉了魏延这么多年……
  “怪不了钟年,”俞书礼喃喃:“我也没想到,我二姐竟是这样的人……”
  这么些年,她竟然能对魏延偏执爱慕到这个程度。
  爱慕到恨不得要毁了他。
  这些年她同自己的亲情,竟然全部都是为了接近魏延的“戏码”。
  “是我自己蠢。”俞书礼苦笑一声,他当真是,识人不清。
  赵阑问:“看完了信?”
  俞书礼闷闷道:“嗯。”
  “她说了怎么逃出去的么?”
  “没有……她只是莫名其妙说清了这些年魏延同她以及我的恩怨。”俞书礼转头看向赵阑,目光悲戚:“殿下,魏延他当真为我受苦了,若不是我失忆这一场,我们可能就就此错过了……”
  赵阑微微一笑,宽慰他:“季安,你要相信,该同心的缘分,别人是拆散不开的。纵使被迫远隔千山万水,也会有他为你奔赴而来。”
  第88章
  俞书礼勉力点头, 还赵阑一个微弱的笑容:“殿下说的是,若不是魏延一次次义无反顾选择我,我们恐怕早就相忘于人海了。”
  赵阑望向他的眉眼, 温声道:“好在你们苦尽甘来了。”
  俞书礼努力将自己从悲伤的情绪拔出来,他问道:“殿下, 俞苗苗为何要将这些事情都告知我呢?既然她诚心要继续骗我,不应当是咬死曾经是魏延的过失吗?又为何突然就向我解释原委呢?”
  “这事确实古怪,纵使她编造的理由已然站不住脚,但我们分明都还没正式审问她, 她完全还有机会再翻供的。如今却突然自己和盘托出了她掩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赵阑沉思了一下,问:“你愿意把信件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同魏延的事情, 对于殿下而言,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稀奇事。”俞书礼把信件又递回了赵阑手上。
  赵阑得到允许,便翻开信件仔细查看,片刻后他皱了皱眉,指给俞书礼看:“你瞧, 观其落笔, 这封信显然是她在极其仓促的情况下完成的,后面出于慌乱, 甚至有的字迹都是错字。如果我没记错, 你二姐是才女,应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故而,我判断,当时她写这封信, 应当是遇到了十分危急的情况,和她原来的计划相冲了。她迫于无奈,留下信件向我们示好, 当然,这也是向你求救的信号。”
  俞书礼睁大了眼,下颌微微抬起:“一封信竟然也能看出这许多门道……殿下当真了不得!”
  “你二姐设计将自己关在柴房,必然没安好心,起的应当就是借势逃脱的念头。不过如今看来,一切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想在走。”赵阑接着道:“若是她本来是在同太子合作,那她应当是设想被太子的人接走吧?”
  赵阑环顾四周:“所以,是哪里出了纰漏了呢?”
  柴房虽然简陋,但外面重兵把守,实在不像是能悄无声息逃出去的样子。
  俞书礼眼瞳一动:“是不是……完颜浚的人?”
  “可他的人是怎么将人劫走的呢?走外面几乎不可能,西北军不是吃素的。”赵阑顿了顿,突然沉声问俞书礼:“你这柴房,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俞书礼刚想说:“怎么可能?!”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他猛地将地上的稻草和柴火推开,懊恼地喃喃道:“这里曾经有一个地窖,那时我曾带过完颜浚和我二姐来过……这也是唯一一个,他们二人都知道的地方……”
  在稻草之下,果然一个木质地门赫然在目。
  赵阑眼神一变:“定然就是这里!”
  俞书礼边皱眉边去撬开地窖门:“可是这也只是个地窖呀,她怎么会有本事从这里出去呢。”
  俞书礼清理了一下地窖口的灰尘,赵阑手里捏好了烛台,两人便顺着洞坑走进去。
  俞书礼走在最前面,替二皇子探着路。
  才走了没几步,赵阑一把拉住俞书礼:“你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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