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太医眉开眼笑:“是……是……是……老将军自然是手头丰裕的。”
  俞书礼见父亲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反驳,他咬了咬唇:“不过,我隐约是真的有些忘了,我究竟为什么会跑到深山里去来着?我记着……魏延好像也受了伤……”
  “莫不是你和魏延发现了山匪,一同去擒贼,结果魏延不会武,被拿下做了人质,你为了救他,才与他们起了争执?”俞华信思索道。
  “山匪……?”俞书礼面色有些迟疑,“我好像……约莫是和山匪打斗过的。”
  “可不是?那地上可是一片狼藉,都是悍匪的尸体,你下手可不轻。”
  俞书礼在头脑中理了理,将这一系列事件联系了起来。
  所以……是他带着魏延外出剿匪,结果他把人魏延栽里头了,为了救人,他自己不慎中了迷药,不得不逆转内力,落了个内伤的结局。而魏延也因为受了山匪折磨,落水后奄奄一息。
  应该……没记错吧?
  他又复述了一遍,得到了在场太医的认同。“从二位身上的伤来看,小公子所言不虚。”
  俞华信也点头道:“你杀的那几个山匪,爹已经查明身份,就是最近闹事最凶的那批!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爹到时候就上奏为你讨赏去!”
  “别!”俞书礼摇了摇头。
  他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这样招摇了。
  “爹……”俞书礼抬眸,对上父亲已然沧桑的脸,认真道:“过些日子,等我养好了伤,你便送我去战场吧?”
  “战场?!”俞华信的声音陡然一高:“你怎么的突然想上战场了?”
  俞书礼讪讪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该为家中做点贡献了……省的老是惹事,让你们担忧。”
  “成……”俞华信想了想,道:“爹到时候把你先送军营,操练一阵子看看,若是可以,便寻个机会送你去。”
  “魏延……他怎么样了?”
  “他……”俞华信别开眼,嘟囔道:“那谁知道?”
  “爹!”俞书礼瞪他。
  “诶呀,爹光顾着担心你,哪里来的及管别人?!”
  “不行……”俞书礼挣扎着,想要起来,被俞华信手忙脚乱地按住:“诶!干嘛去呢!”
  俞书礼一把拉住太医的手:“麻烦您也去给魏延瞧瞧,他……伤的很重。”
  “小公子,安心……安心!”太医拍了拍俞书礼的手,道:“老夫已有同僚过去了,你放心。”
  “魏延他怎么样?”
  “魏延是外伤,自然需要许多时日调理……”俞华信抢着道。
  俞书礼不肯罢休,盯着太医的脸:“你说。”
  太医有些为难地觑了一眼俞华信,又看回俞书礼。
  这两个父子,他谁都不敢得罪。“这……魏寺丞本就身子虚弱,如今那背后的鞭伤都化了脓,他又高烧不止,能不能挺过来,是要看天命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臭小子自己还重伤未治呢,说这么多,你们太医院都是废物不成?”俞华信一把捂住太医的嘴,又笑看俞书礼:“外伤最好治了,爹那些年打仗,你也不是没见过皮外伤。有的伤口看着骇人,实际上养养就好了的。”
  俞书礼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仿佛没有听见太医嘴里那几个恐怖的词。
  魏延倒下的样子和他鲜血淋漓的样子,俞书礼是有记忆的。
  后来,他好像对着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外衫……
  俞书礼猛然闭上眼,不由得希冀于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爹,你们出去,我想休息了。”
  “臭小子……”
  “出去……”
  “……行,爹带太医去研究下帮你治病的药。”
  俞华信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推开门,带着太医走了。
  说实在的,俞华信心里对魏延是有些怨气的,毕竟在他眼里,俞书礼若是不是为了救魏延,处理几个小小山匪,肯定是手到擒来的。定然用不到要逆转经脉,强催内力的地步。
  但……
  那孩子,终究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看向身后:“魏延那小子看病的费用,你不用通知他们家,一并来与我结算便是。”
  身后的太医应声道:“诶!老将军真是大方!”
  俞华信叹了口气,“希望他能度过难关。”
  *
  俞书礼的内伤养的七七八八的时候,魏延还躺在床上,清醒的时候都没有几分。
  俞书礼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莫名心虚,一直不敢上门。
  直到魏延府中来信,说他病危中,想见他最后一面。
  俞书礼才近乎疯魔般狂奔而去。
  进门的时候,吴夫人在门外苦等,本就病弱的身子揩着眼泪,见俞书礼过来,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孩子,他想见你。”
  俞书礼抿了抿唇,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我先前……一直在治伤,所以没来。”
  “嗯。”吴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进去吧。”
  推开门时,俞书礼的心脏猛地揪紧了。
  心心念念担忧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在门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魏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整个人病恹恹地沉睡着,因为背上的伤反反复复,所以只能趴着,由下人过来,时不时帮他微微动一下,翻个身。
  一向自傲的人,如今却如同一根脆弱的树枝一般只能任由人摆弄,让俞书礼看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随行的太医就站在一旁,似乎是束手无策,他们的眉头紧皱,闷声不说话。
  “一个个都杵在这里干嘛?!”俞书礼嗔道:“治病,不会吗?!”
  “小公子……这……咱们也得等……”
  “等什么等!”俞书礼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便听到很弱的一声:“季……安……”
  俞书礼脸色一变,冲过去把侍从推开,自己扶住魏延,将人揽在怀里。
  “魏延……”俞书礼压根不敢用力碰他,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还好吧?……”
  “嗯……你没事就好了。”
  “魏延……他们说,你要死了,才想见我最后一面……”俞书礼的手环住魏延,却不敢用力,他几乎哽咽着出声:“你能不能……别死啊……”
  魏延咳嗽了几声,温声安慰他:“死不掉,安心。”
  俞书礼抹了一把眼泪,看他:“你……你没骗我吧?”
  “没有。”
  “不是回光返照?!”
  魏延叹了口气:“不是。”
  “那你还吓我!我都吓死了!”俞书礼道:“下人来通报的时候,我都哭鼻子了!”
  魏延耳根莫名地红了红,他微微侧了侧脸,在俞书礼怀里换了一个姿势:
  “这么多日了,你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般没有良心,一个月了,我想见见你,都不成?”
  “那也不必用这种要死的话来骗我过来……我瞧那几个大夫束手无策的样子,下了一大跳。”俞书礼脸色僵了僵:“等等……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不是我救了你?”
  他“嘶”了一声,更惭愧了。“是我记错了……对不住。”
  魏延垂眸看他一眼:“大夫干等着,那是他们在等杨太医过来……他是宫中最为资深的太医,便是他把我治好的……我已经无事了。”
  “那你娘在外面哭……”
  魏延又红了红脸:“我娘……她……哭的是旁的,和我伤重不重无关的。”
  俞书礼眨了眨眼,脸上还挂着尚未消散泪痕:“合着,我白伤心了?”
  魏延的手指讨好地勾了勾他的手心:“季安……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说。”
  “好。”
  等到屋内只剩二人,魏延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
  “季安……”
  “嗯?”
  “那日我做的确实欠妥当,你如何想?”
  俞书礼皱眉:“什么如何想?”
  “就是……”
  魏延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俞书礼打断了他的话。“魏延,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把好多细节忘了,隐约就记得你我落水,你一身是血的模样。”
  他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我还杀了好多山匪。”
  魏延一愣,“你说……你忘了?”
  “嗯,就忘了一部分小的细节,大部分还是记得的。”俞书礼对上他打量的视线,解释道:“太医说,是因为当时我兀自催发内力,受的刺激太大导致的。”
  “那……”魏延的表情陡然一急:“你可是忘了……”
  “忘了什么?”俞书礼见他难得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凑近。
  眼睫砸在魏延的脸上,晃的他心间痒得厉害。
  鬼使神差般,魏延启唇道:“我亲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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