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 第36节
谢晏道,“临时逃跑,却准备齐全,而且能在吴家护卫的围追堵截下进入深山……”
小六听着也觉得有疑点,“这确实不是一般闺阁小姐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想来,那日吴国舅被蛰应该也不是意外,那天若没遇上我们,吴国舅被蜂子蛰成猪头,短时间内也依旧没办法找她麻烦。”
“您是怀疑她的身份?”
正说着,外面有人报道,“侯爷,谢天回来了。”
小六道,“来的正好。”
谢天进来后果然送上了上柳那边对秦知宜调查的消息。
谢晏摊开卷宗,越看表情越微妙,谢天道,“属下跟城东那边许宅附近的人都打听过,这位秦姑娘从小就特别爱享乐,玩的点子层出不穷,上山下水这种事也常做,据说跟她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她东西总是备的特别齐全,玩的也特别尽兴。”
“除此之外,左邻右舍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非常惜命,出门身上总有防身利器,据说去个寺庙还在鞋底藏刀片,说怕万一遇到拐子。”
谢晏看着卷宗上关于她成长轨迹,“……读书稀松,爱享乐,但对机关和药理兴趣浓厚,言之为乱世保命之本。”
小六道,“这么看来,许娘子虽然没有跟秦姑娘透漏过身份,但其实一直在暗暗教她自保?”所以才不像一般闺阁小姐,那她手里这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有了解释,大抵是许娘子给她的。
谢天道,“之前没有注意过秦家,短时间内能查到的东西有限,但许娘子既然是隐卫队的队长,那遗诏和消失的军饷或许跟她有关,即便许娘子什么都没告诉秦大姑娘,秦大姑娘那里也应该会有些线索。”
小六道,“可是要怎么查?直接把人请来问问?还是交个朋友慢慢套话?”
谢天道,“映红消失,宫里头紧盯着侯府,那边向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直接接触容易打草惊蛇。”
小六闻言忍不住冷笑,“真是亏心事做多了,贪官污吏一堆不管,探子和暗卫倒是一波一波的养。”却也知道谢天说的有道理,万一那边因为他们的动作盯上秦知宜,搞不好会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毕竟不是没有先例。
谢天道,“或者等秦大姑娘嫁去外地?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从她夫家开始查,即便麻烦些,但也保险。”
谢晏闻言从卷宗中抬起头,小六惊道,“你要把人家嫁去外地?也太黑心了吧?”
谢天道,“我哪儿有资格安排她的婚事,是她自己。”说着,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消息,“上次碰到她说要去清风阁,我就顺势查了一下,发现她安排清风阁的掌柜打听些外任知府、知州的情况,一开始以为是给秦家二姑娘挑的,这次回来却听说她要跟李家退婚,如今看来是自己打算远嫁。”
小六探头看着上面的名单,不由“啧啧”道,“这姑娘还真是一心只求荣华富贵啊。”突然想起了什么,揶揄的看向谢晏,“我记得她的愿望是嫁入镇北侯府做主母,这名单上却没您的名字,果然上次被您吓着了吧?”
“不然的话,她主动纠缠上来,有些现成的幌子,事情就简单多了。”
谢晏捻着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
小六见状吓了一跳,“侯爷您不是真的在考虑吧!属下只是开玩笑。”
谢晏却已经做了决定,“叫盯着那几家的人撤了吧。”
今年谢晏孝期过后,他的婚事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每双眼睛背后的势力都错综复杂,尤其是宫里头,镇北侯这块大肥肉若能叼进嘴里,吴太后便能高枕无忧,所以为了侯府安定,也为了更好的教养将要接回的小皇子,谢晏私下里做着准备,挑了几个家世一般,身家清白的姑娘在考察品行。
想起秦知宜“不用伺候夫君,却能狐假虎威”的言论,谢天皱起眉头,“侯爷,请三思!调查我们可以从很多地方入手。”
小六快哭了,“您今天心情不好,在吓唬人对不对?”
挑家世普通的姑娘已经够委屈他们侯爷了,明显放养着长大的秦大姑娘跟侯府主母的标更是南辕北辙。
“您不是最讨厌贪生怕死,只喜享乐的纨绔吗?!”秦大姑娘样样都占啊!
这话,大大出乎了她的预计。
什么叫一切都好。
什么叫肝火太旺。
意思是说,谢晏不但没有什么问题,并且还因为克制太多,所以淤积着了?
再一看儿媳那貌美如花的面庞,侯夫人悬在心上的一把刀总算得以解除了。
得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竟传出那样荒唐的话来。
难怪方才谢晏一脸铁青。
第27章
老大夫的话不仅为谢晏平了反,还证明了他龙阳旺盛,血气方刚,不仅不用补,还要适度地压一压。
一时间,屋里众人神态心思各异。
尤其是在一旁候着的,贴身伺候的,又不知道情况的人,心里暗惊。
世子的身子既然这样好,那为什么成婚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洞房,最近这几日又这样奇怪。
好在是没什么问题,往后慢慢磨合,会越来越好的。
琼林低着头,暗暗地想。
不论之前世子怎么想的,如今他和少夫人好了起来,真是一桩佳事。
他们少夫人美貌又心善,哪个女子能比她还好?
世子和少夫人感情深,家门稳定,才是幸事。外头的莺莺燕燕通通走远一些。
隔天,皇商秦家继室想毁掉原配女儿清白,将婚事换给自己亲生女儿的八卦和秦家藏珍阁的房契被秦家大姑娘死当,如今不知道被谁买走的消息一起传遍了上京的商户圈子。
前者若还是后宅八卦,后者却是实打实的大事了。
藏珍楼是整个大郢都出名的珠宝铺子,里面的首饰品类齐全,款式新颖,常有独一无二的限量款,非常很受高门世家的追捧,如今它的房契竟然不知所踪。
要是能拿到手……有心思的人们顿时闻风而动。
半下午,秦知宜正扎着她的骷髅风筝,秦兴德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一向和气生财的脸此时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秦知宜放下钳子对他福了福,不紧不慢的道,“爹爹有什么急事?派个小厮来找我便是,哪儿用您亲自过来。”
秦兴德却没心思跟她寒暄,直接道,“你当了藏珍楼的房契?”
秦知宜一点都不意外,“您知道了?”
秦兴德眉头紧皱,“如今满上京的人都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宜宜,你知不知道藏珍楼的房契对秦家来说是什么?”秦兴德是真的要心绞痛了,“藏珍楼是秦家的招牌,也许对于别人来说那不过是五千两的房契,但对于秦家来说价值十倍都不止啊。”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找谁买走了房契,万一有那不安好心的拿到手,到时候必然要狠狠讹咱们家一笔,不,既然专门买走,定然是居心叵测,要是到时候有人拿出房契来,逼着藏珍楼搬迁,你知不知道对秦家的损失会有多大?!人家要是讹三万两五万两,爹都给乖乖给,你懂吗?”两刻钟后,小六架着车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国舅府的护卫,远远看到谢晏转身就走。
秦知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概吴国舅不甘心追了大半天的猎物脱离手掌心,觉得她在打着谢晏的名头狐假虎威,所以派人过来确认。但即使觉得不太可能,他都没敢亲自过来。可见对谢晏的惧怕。
不过这会儿秦知宜倒是有些理解他,如今她也想离这疯批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交集……
然而半个时辰后,八方街秦宅朱门大开,秦兴德从别处匆匆赶到,对着坐在高大马背上的男人诚惶诚恐的行礼,“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氏也急急忙忙的从府里出来,看到马背上俊美矜贵的男子眼睛一亮,“不知侯爷驾临,可是有什么用的着我们秦府的地方。”又赶紧吩咐身后的丫头,“快去找二姑娘回来。”显然是抱着什么期待。
“爹,太太。”秦知宜撩开马车帘子。
秦兴德震惊的瞪大眼睛,“宜宜,你怎么在这儿……”
沈氏脱口道,“你不是被吴国舅……”然后像是识到了什么般,激动的对着谢晏行礼,声音都大了不少,“多谢侯爷救了小女!大恩大德我们秦府没齿难忘。”
秦知宜一脸疑惑,“我怎么了?什么吴国舅,侯爷怎么救我了?”
谢晏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兴德和沈氏,“爹是亲爹,娘是后娘?”
他用的是陈述句,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压迫感让秦兴德和沈氏齐齐变了脸色。
秦兴德抖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此言何意,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谢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继续道,“你这女儿烤肉手艺不错,今儿休沐正好在城外伏牛山射猎,恰巧碰上,吃了她一顿,结伴回城后就听满大街传她被吴国舅掳走。”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秦兴德,“国舅爷若被冤枉,又知道你家大姑娘是跟本侯在一块儿,怕要觉得是本侯搞得鬼,参上本侯一本就不好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一会儿少不得让吴国舅亲自来跟你们对峙,省的他冤枉本候。”
秦兴德脸色大变,立刻跪下,“草民不敢!”
沈氏也跟着下跪,吓得话都说不利落,“民,民妇,民妇不敢。”
谢晏没有理会他们,抬眼看向不远处。
那儿驶来一辆马车,本来速度挺快,但后来大概看清了马背上的人,猛地停了下来,不再有动静。
小六猛喝一声,“什么人?下来!!”
车夫连忙跳下马车,丫鬟撩开帘子,就看到秦柔坐在马车上,整个身体都僵着动不了。
小六打马上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下车!”
秦柔咬了咬牙,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能明显看出腿软。
秦柔强忍惧意,对着小六福了福颤声道,“民女秦柔,参见大人。”
她并不敢抬眼,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她依然记得赤翎族东下时,皇宫外,为了阻止张皇逃跑的人群惊扰太后銮驾,他一剑杀一人,车前堆满了尸体,鲜红的血液在他脚下蜿蜒成溪,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仿若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
那时她也是求生的一员,眼睁睁的看着大太监在自己面前倒下,温热黏腻的鲜血溅了满身满脸,然后得到一句冷冰冰的“柔妃娘娘请回宫。”
“你就是再贪玩,跟着你娘耳濡目染……”
秦知宜笑吟吟的邀请秦兴德进屋,在窗边的茶几边坐下,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我不懂的?爹您真当我是傻子啊。”
“嗯?”秦知宜狐疑,又擦了两下,然后抬头看向晚桃。
“晚桃,我嘴边擦干净了吗?”虽然尴尬的脚趾扣地想自闭,但对方不是真的劫匪而是明镜司还是让秦知宜稍微松了口气,这个时代的明镜司类似于明朝锦衣卫,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总归也是朝廷正规机构,应该不会滥杀无辜……吧。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对方确实是明镜司,但干的好像不是正经勾当。
秦知宜假装没看到地上血糊糊的两个人,讪讪笑道,“打扰大人们公务,非常抱歉,我们这就走。”
然而她才后退了一步,一柄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劲装少年笑的灿烂,“抱歉了,秦大姑娘,可能需要您留一会儿。”
秦知宜:……
她大着胆子开口,“请问一会儿是多会儿,我们可以去旁边等……的。”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秦知宜扭头,最终还是看向那个一直不敢看的男人,对方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玄衣墨发,贵气天成,再加上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然而他脚边却趴着一对伤痕累累的青年男女,女人浑身都被血浸透,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青年稍微好点,但腹部也氤着大片血迹,显然受了致命伤,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
男人倒是没有看她,只是认真的雕刻着一颗珠子,正午的阳光照在那冷白修长的手指上,明明是漂亮的画面,却莫名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他头都没抬,只是带着笑意道,“要不先去下面等?”
秦知宜立刻闭嘴,那么好听的声音,却说着这么可怕的话,修罗恶鬼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半盏茶后,秦知宜被反绑了双手被迫围观明镜司的秘密。
众所周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是不准备让她活的节奏吗?!
秦知宜心慌的厉害,趴在地上的男人也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谢晏开口,手中锋利的刻刀不小心擦过珠子边缘,直接划伤了修长的手指,鲜血瞬间沁出来。
一旁的劲装少年顿时皱眉,“侯爷!”连忙摸出一瓶药膏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