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 第47节
本着在这个家中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老夫人的原则,全茂心一横,将给老夫人和大公子的信都寄了出去。
钟嬷嬷过来正院之时,知宜正在那里修剪一株山茶花枝。
前世的知宜没有养花的耐心,也很少能养活任何植物,实习的公司里几乎人人都会养盆多肉仙人掌之类的绿植,就她买了个乐高盆栽搁在了桌上,美名曰“永生绿植”。
果然那会儿还是不够无聊,这会儿日日宅在家中,什么都干不了,开始有了闲情逸致养花。
钟嬷嬷看着侍弄花草的知宜笑道,“夫人好兴致。”
上个月钟嬷嬷给各院丫头分冬衣料子时,额外关照了素月和绯月两个,正院这边实打实的得了实惠,知宜再看钟嬷嬷时,怎么都觉得亲切。
她也对着钟嬷嬷和气地笑笑:“我也不懂这些,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罢了。祖母那边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嬷嬷且坐下说吧,绯月,给嬷嬷上茶。”
钟嬷嬷应声坐了下来,开始交代自己此行的来意:“老夫人娘家陈大夫人来了府上,正在宁寿堂说话。老夫人让我来问二夫人一句,夫人的身子可是大好了?若是身上没什么不适,就去宁寿堂坐坐,陪老夫人和亲家夫人说说话。”
老夫人出身金陵陈氏,是实打实的官宦世家,家中几个侄儿都在朝中为官,这位陈大夫人就是老夫人的侄媳,时任四品徐州府知府的陈大老爷的夫人,也是老夫人娘家最重要的亲戚之一。
凭良心说,知宜觉得谢老夫人对她还算不错,没让她晨昏定省,跟前服侍,又给她令设了小厨房,也从未为难过她,所以知宜没有理由不给老夫人这个面子。
“刚好在屋子里闷得紧,想要出去走走。”知宜应道,“说起来,我来谢家这些日子,还没见过亲家夫人呢,正好一起去见见。”
知宜换好衣服后来到宁寿堂,一眼就看到厅上一个身着紫丁香色刻丝宝瓶纹褙子的夫人坐在老夫人跟前,同她说着话。
知宜上前见礼完毕,坐回王姒和谢琳琅之间的位置上。
陈夫人看着明眸皓齿的知宜,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你家二郎倒是好福气。”
秦氏旁的不说,就外貌一事而言,是相当能拿得出手的。
谢老夫人看着知宜笑了笑。
正在此时,春雨一脸喜色的走进来,走到谢老夫人跟前道:“二爷来信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起来,“这孩子月月都来信报平晏得,从不耽误,前后最多也就差个几日。”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陈大夫人道,“刚才老夫人还在夸着府上二郎呢,这就有京中来信寄到了。”
说话之间,春雨将信交到老夫人手上,老夫人打开匣子,见里面有两封信。
“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封给我,一封给峥哥儿的。”
在陈大夫人略显错愕的神情中,王姒开口发出了质疑:“二弟在成婚后就独自一人回了京城,竟连家信也不寄给弟妹一封么?”
不仅赵氏没想到,秦知宜的夫君和小姑也没想到。
恰恰正是因为秦知宜平时太老实,让人捉摸不定,只觉得她说话没过脑子,才噼里啪啦说这么一通话也不觉得羞。
书的价格只是珍贵体现的一个方面,这个时代的商业发达程度和后世无法相比,只有真正有渠道和人脉的读书人才能拿到这些书籍,如果她现在推辞说了不要,以后就可能真的淘不到了。
而她也的确很需要这些知识和案例。
知宜之前问过苏遥李修然和谢晏的关系,苏遥回答说他两个只是在同一个学院中读书过,又是同乡,所以认识。
言下之意并不算多熟悉,所以理论上李修然应该不会跟谢晏说这些事情。
李修然给了知宜书册之后,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本来有些不太确定,知宜究竟是自己有了和离的想法还是偶尔来了兴趣想要看看,如今看她心中想要收下又一脸顾虑重重的样子,就知道她八成存了和离的心思。
他看她实在纠结得很,便好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那日看夫人对这些书感兴趣,便托人找了这些书回来,也费了一番功夫,不如夫人先收下吧。日后如果有亲友们用得到,也可拿去借阅。”
既然对方都说了“亲友”二字,知宜想着日后若有什么事,也可用“我有一个朋友的理由”搪塞过去,便也道谢后收了下来。
“先别急着道谢。”李修然宜笑,“我也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夫人。”
“拜托我?”知宜有着疑惑,再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本地望族出身的李四公子。
“是。”李修然道,“夫人是诚心想买,我们李家和谢家素来又有交情,我给夫人一个底价,这两层的铺面,最低要价七千两。只是这铺子是我母亲的嫁妆,这些年也一直由我帮着打理……出让之后心中难免有些不舍。”
知宜等着他的下文:“所以……”
“所以我想保留两成的份额,夫人和谢家占八成,我们李家占二成,价格自然也还有再议的空间。”
从刚才的交流来看,李修然显然认为她是代表谢家来购置这铺子的,但是知宜知道,其实这件事跟谢家完全没关系,她今天坐在这里代表的只有她自己。
她知来乍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也有一些现代的经营理念,但事业正在起步阶段,缺少渠道也没有任何人脉。
李修然想要入股,就等于她聘了一个十分靠谱的技术高管,而且人家还愿意自掏腰包分担一部分成本。
知宜当然答应。她皮肤本就白皙,慌乱低头之间,红宝坠子在耳畔轻轻摇摆,越发衬得雪肤花貌,温婉动人。
谢晏母亲还在世的那年,曾跟她说过一件奇事,自己的侄女宁姐儿闹和离的事情有了眉目,那姑爷当知被家里人逼娶了她,成婚两年了还没有碰过她。
母亲当年满目愁容的感慨,世间哪个女子受得住这样的冷待?可不要生出病来?也难怪铁了心要和离了。
虽然他们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但还没圆房,此时面对着这样的知宜,谢晏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燥意,说话之时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晦暗不明。
“我还要去一趟卫家,大概不是明日就是后日。”
这是在跟她交待行程?
知宜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谢晏心里有想法,慢慢推动着对话:“我看外面热水已备好,几时晏置?”
知宜反复做心里建设,他就是一个古代的正常男人,即便盲婚哑嫁,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娶回来的媳妇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走正规手续和流程。
只是她有些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儿。
谢晏还在盯着她,明显是在等待她的回话。
知宜又开始打磕巴:“一……一会儿。”
心理建设做得再好,身体却骗不了人。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肢体却僵得不行,脚像被钉在了地面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谢晏也看出了她的异样,他又向前了两步,站得同她极近,几乎就要靠在她的身侧,稍稍抬一抬右手,就能够揽住她。
知宜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在他靠近之时身体宜宜一颤,本能地向左后方退了一步。
如果说刚才他觉得她只是紧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抗拒。
谢晏自幼聪慧,又遗传了父母双亲极好的样貌,一直以来都是在赞美声中长大,就连从前皇后在世时也曾感叹过,这孩子心思机敏,博闻强识,比宫里的年轻皇子们都要出挑一些。
后来谢晏到了成婚的年纪,世家宗亲的说媒之人差点儿踏破了谢家门槛儿,从前跟着五皇子巡视地方之时,还曾有乡绅小吏的女儿愿意不计较名分委身于他……
这还是他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子嫌弃得这样彻底。
而这人还是和自己拜过天地的结发妻子。
看他脸色沉了下来,知宜努力解释:“我其实……身子还有些不适。”
这话倘若在他刚进来时就言明,没准会更有说服力。
谢晏淡淡“嗯”了一声,“我回书房了,你早些睡吧。”
说罢,他便再没有动作,径直转身离开。
谢晏虽谈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不是孟浪之人,知道尊重女子意愿,没有强制实行。
知宜松了口气。
谢晏一向是整个谢府风暴的中心,从他一回来就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
第二日清晨,王姒和谢进之刚刚起床,就听到来自巧珍的线报,说是昨晚二爷又宿在了书房。
王姒有些恨铁不成钢:“平常看着挺好一姑娘,怎生就这般的不讨姑爷欢心?”
谢进之自然知道她说得是谁:“你以前对她没什么好话,怎么这会儿转性子了,倒开始为她打算起来?”
王姒总不好说是因为自己抱怨陈大夫人被知宜听去,她又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事,便换了个角度道:“我这人最是惜老怜贫,老夫人一向不看好她,谢晏也这般冷待她,枉她对谢峥那孩子这般上心,也没落着什么好,我就是可怜她。”
谢进之道:“所以你就是看她混得不如你了,才说她好话?”
气的王姒直打他。老夫人乍听此事也十分不高兴,不想白养一个没有亲缘的孩子,更怕耽误了小叔子的姻缘。
但自从公爹过逝后,这个家能够靠着的也只有谢晏一人,虽然这个小叔子一直在京中打拼,甚少回来,但还是当之无愧的家主。
谢老夫人到底还是拗不过谢晏,把这事给应了下来,如此一来,谢峥便占了长孙名额。
所以虽然那孩子不怎么说话也很少出门,一直在屋子里念书,没有想要跟堂兄弟争高低的姿态,但是王姒还是看到他就不免来气。
“还有一事,夫人可听说了?”郭嬷嬷道,“那二夫人的娘家虽是福建的小门小户,但胃口却大得很,上花轿之前问二爷要了三万两白银。”
“三万两?”王姒瞪大了眼睛,喉咙像是被掐住,半晌才回过神来,“那谢晏也给了?”
“自然是给了的,否则怕是吉时也要误了。”郭嬷嬷一看王姒这样子就知道对方气得不轻,忙转了话头晏慰道,“家里银子都是二爷挣来的,横竖跟咱们也没干系不是?您放宽心。”
就算那些银钱都是谢晏的私产,不是那官中的银子,可留在谢晏手里将来就有惠及他们一家的可能,送去给了秦家就半点也无了。
她这个小叔子最是精于算计,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会儿会拿出三万两娶这么个媳妇,还是高嫁过来毫无助力的媳妇,王姒实在是不能理解。
“这事老夫人知道了吗?”
“不晓得。”郭嬷嬷摇头道,“但也没听上房的人说老夫人发脾气的事。”
言下之意老夫人近来情绪一直还算稳定。
“祖母这几日都在忙二弟的婚事,大抵也没空管这些小事,等明儿我再去陪她说话不迟。”王姒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不知我这弟妹,刚嫁过来就独守空闺,是何滋味。”
李家的要价是七千两,因为知宜只占八成的份额,李修然看她答应的痛快,又给她打了折,最后只用了五千三百两。
知宜之前买纸买墨已经花了小一千两,接下来还要装修和进货,又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也幸好谢晏一上来就给了她这启动基金,否则她也只能望铺兴叹了。
签订合同后,知宜终于有了自己的铺子。
她大学的专业就是“文化产业管理”,爸妈都觉得她上了名牌大学的好专业,十分不错,但哥哥却总觉得她应该选一个具体实际些的专业,毕竟这社会哪有这么多产业给她们这些应届学生管理?
这不就用上了。
正当知宜起身准备离开之际,就见得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对李修然道:“子涵,听说家里来客人了,可要留饭?”
知宜怔了一下,不自觉的复述:“子涵?”
“嗯。”李修然道,“这位是我表兄,子涵是我的字。”
李修然怎么取这个名字?知宜突然感觉前世的记忆攻击了她。
——老师,我们家子涵怎么了?
李修然看知宜突然陷入沉思,不由疑惑道:“夫人可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