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 第61节
秦兴德愣了一下,“你要和李家退婚?”
秦知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爹不是说了吗?强扭的瓜不甜,并且觉得妹妹嫁过去对秦家的助益最大。”
秦兴德讪讪道,“之前是爹做的不对,你若还想要这门婚事,爹会支持。”
“不必了。”秦知宜无所谓的道,“二妹妹喜欢,让给她好了。”她冠冕堂皇的道,“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也知道牛劲不齐乱拉套,多少家族的衰落都是从兄弟阋墙开始的。”
“姐妹争一夫,不仅说出去让人笑话,若我们互相别起苗头,爹爹您最后可能谁的光都沾不上。”
对比沈氏见缝插针的说服他撬墙角,秦知宜的这份大气让秦兴德刮目相看。
“这婚事本来就是你的,你二妹妹那里,爹来处理。”秦兴德这次说的是真心话,作为男人他更了解男人,所谓的情爱只能抓住人一时而已,要想长长久久的立足,最后还是要靠手段和能力。
看许倾蓝就知道了,即便他常常厌烦她的霸道和强势,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魅力,心底也不敢丝毫怠慢,若对方真遇上大事,也会倾力相帮。作为男人他不喜欢受女人掣肘,但是作为父亲,他希望女儿能管住女婿。
就这一件事也足够他看出,比起秦柔,秦知宜更能在李家立稳脚跟。
秦知宜轻笑一声,没搭他的腔,只是嘱咐道,“这事儿女儿建议您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太太和二妹妹。”
秦兴德道,“为何?”她没办法跟沈氏说自己重活了一世,所幸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秦柔,细细给她娘分析了后宫情况,然后道,“……就算您不信女儿说的,您可以出去打听一下,这若真的是好事,太后为什么要降低门槛,那些世家高门的女儿全都婚配的婚配,生病的生病,都不愿意进宫?”
看着沈氏犹疑的表情,秦柔凑到她耳边小声加重筹码,“皇上身体不好,不仅子嗣有碍,寿数也短。”
沈氏大惊,“你如何得知?”
秦柔道,“亦宸哥哥在御前行走,皇上身体如何,他自然清楚。”
沈氏立刻被说服了,没有子嗣,寿数又短,那进宫没几年就得去皇陵,一个姑娘的一辈子就完了……这就能理解那些大官的女儿都不愿意送进宫。
“若是真的,就送那死丫头进宫,先让她风光几年。”沈氏做了决定后,却还是不甘心,如今有过更好的选择,李亦宸竟然有些不够看了,她眼珠转了转问道,“今天镇北侯跟你说什么了?要是那吴国舅再来纠缠,李六郎不顶用,咱们能再去求镇北侯……”
秦柔立刻变了脸色,“娘!你想什么呢?”她的声音有些尖利。
沈氏道,“怎么不能想了?上京哪个姑娘不想嫁镇北侯?”又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名动上京的人物,那日吴国舅多威风,李亦宸都小心翼翼的应对,结果那镇北侯不过一个眼风,吴国舅就屁滚尿流的跑了……”又不死心的问道,“万一那吴国舅再找来,我们真的不能去找镇北侯吗?”
“别做白日梦了。”秦柔想起上辈子那人的狠辣冷厉,心底不自觉的升起寒意,“镇北侯就算要娶妻,也轮不到我。”
沈氏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忍不住幻想罢了,最后也只能遗憾的叹了口气,“都怪你投生在娘肚子里,不然以我儿的才貌,未必配不上。”
秦柔怕她继续做白日梦,连忙转移话题,“能嫁入李府也是万幸了,若非有前头渊源,女儿我最好也就配个六七品官员的儿子。”
提到这个,沈氏有些得意,“也是,那姓许的再霸道又如何?精挑细选的婚事还不是给我儿铺了路,这就是报应!”她斗志满满的道,“放心,只要李六郎向着你,这婚事就成了一大半。”然后又意识到了送秦知宜进宫的好处,“本来还愁你这样换亲嫁过去李老夫人会不喜,如今是秦知宜她想要攀高枝的,倒是你一片痴情,那老夫人也只有疼惜你的份儿了。”
秦柔想到这辈子能夫妻恩爱,享受荣华,嘴角不由翘起,不过事情还没确定,她不敢掉以轻心,轻声道,“赶紧让爹爹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也快点把人接回来,先别告诉她缘由,万一她不愿……”
虽然沈氏暂时信了女儿,但依旧觉得让秦知宜占这便宜不爽,愤愤道,“这样的好事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秦柔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又听多了秦知宜的事情,比沈氏知道的多一些,“她好享乐,却不爱被束缚,您想,她连咱们家后宅都不愿意呆,整天在外面野,进宫可就相当于一辈子被困起来了,您也知道她被她娘/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准还真的会拒绝。”
沈氏嗤笑一声,“拒绝又怎么样?这事儿可由不得她!”
见秦柔还不放心,沈氏安慰道,“她也就吃喝玩乐那点本事,遇上大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就说和李府的婚事,那倒确实是她的,但昨日李六公子满心满眼都是你,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做什么了?还不是乖乖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也就是能在秦家横一横,如今那许氏死了,我不信她能守得住那些财产,待再没了钱……”说到这里,沈氏不知想到了什么,亮眼突然放光,“你说的对,这件事应该快点定下来,我这就去信给你爹,让他马上回来。”
提到秦兴德,秦柔表情微冷,又想起上辈子秦兴德对秦知宜的宠爱,忽然不确定的道,“我爹那里,会同意吗?”
“怎么不会!”沈氏把握极大,“我儿放一百个心!你爹必然恨不得立刻将人送进宫去。”
沈氏派人来接秦知宜的时候,她正和祝南溪站在玲珑山顶的瞰云观。
昨晚两人聊起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放风筝,秦知宜突发奇想想搞个骷髅风筝,还要四肢灵活会跳舞的那种,祝南溪想象着一堆蝴蝶大鸟中骷髅跳舞,立刻兴奋,一刻都等不得,一早就拉着她来这里砍竹子。
不过到了门口,秦知宜有些不敢进去,“这怎么回事?”
郁郁葱葱的山顶,一座孤零零的道观,感觉有点可怕,自从穿越之后,秦知宜对于鬼神之类未知的东西就饱含“敬畏”,“怎么没人?”
虽然本朝百姓大多信奉佛教,但道教信徒也不算少,当年她在上京时也常来玩,并不是这样门可罗雀的情形。
祝南溪神秘兮兮的道,“因为这里太灵了。”
秦知宜眨了眨眼,“太灵了?”
祝南溪把她带到了瞰云观的许愿树下,这是一颗百年老树,上面满满当当的许愿牌昭示着它曾经的鼎盛,不过如今全都褪了色,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许愿了。
“你记不记得上柳知府的女儿娇娇?”
秦知宜点点头,自然记得,那姑娘极其贪吃,十四五岁的年纪,体重估计有一百五十斤,让人印象深刻。
祝南溪道,“她前年随她父亲回京述职,听说这里灵验,便来许愿希望能瘦下来,半年后她就瘦了二十斤。”
秦知宜眨了眨眼,“这么灵?”
祝南溪道,“可不是,听说是从道观回去的路上贪吃吃了路边不知名的野果直接病了大半年,什么都吃不下……”
秦知宜:……
祝南溪继续道,“还有那游手好闲的泼皮来求财,然后回去没几天就叫人打断了腿,然后赔了他一笔银子。”
秦知宜忍不住笑,“这是只管结果,不管过程是吗?”
祝南溪也跟着笑,“对啊,”接着兴致勃勃的给她讲传闻,“还有求升官的。”
“顺天府主簿来求升官,没几日就被人撞破了和表妹的奸/情,做了新郎官,当然免不了被家中凶悍主母一顿胖揍。”
秦知宜忍俊不禁,“看来这位神仙有些调皮。”
“谁说不是。”祝南溪笑,“类似的事情不少,总之,后来大家就都不太来这儿了。”
秦知宜却觉得有趣,揶揄心起,跑去大殿找了个许愿牌挂上去。
祝南溪促狭一笑,也跟着一起。
待看到祝南溪的内容,秦知宜无语,“你怎么不写你自己?”
祝南溪笑道,“我已经定亲了,不合适,你却还有机会。”说罢叉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倒要看看灵不灵。”
又探头看了眼秦知宜写的牌子大笑,“我怎不知你竟然心怀大郢。”
秦知宜笑,“不是心怀大郢,是大郢安,我才安啊!”她也学着祝南溪叉腰,“且看它灵不灵。”
正说笑着,秦知宜留在上京的丫鬟来报,事情出了变故,昨天还对李亦宸避之不及的秦柔给李府送了信,李亦宸坚决闹着要跟秦知宜退婚,而秦家似乎准备送秦知宜进宫。
祝南溪差点跳起来,“送你进宫!怎么回事?”
秦知宜也有些意外,虽然她懒得跟沈氏母女宅斗,但对她们还是有充分了解的,而且那天秦柔落水明明也一副和李亦宸划清界限的模样,事情应该十拿九稳了才对。
祝南溪道,“这事儿你那继母做不了主吧,你爹也不可能同意的,你手里可有你娘所有的财产呢……”说到这里,她反而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看向秦知宜。秦老爷会不会反而为了得到财产将她送进宫去?
秦知宜依旧不紧不慢的挂着许愿牌,“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想了想歪头问道,“现在有了个发财的机会,要不要?”
祝南溪立刻把担忧忘到了脑后,斩钉截铁的道,“当然要!”
“附耳过来。”
祝南溪凑过去,听完秦知宜的吩咐瞪大眼睛,“这么狠?!你爹不得气坏了?!”
秦知宜笑眯眯的道,“有些时候,切身之痛比讲道理有用。”
道观地下,一层青砖之隔,阴森的暗室里忽然传出一声轻笑,年轻的男人负手盯着墙壁上的烛火,昏黄的烛光只能照到他半边面容,明明是流畅漂亮的线条,却偏偏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让人心生寒意。
他看着不断在烛火周围扑棱的蛾子,半晌后抬手提起灯罩,飞蛾得偿所愿,扑向火光,然后痛苦的扇了两下翅膀无力坠落,和落在烛台底座上的同伴们作了伴。
帮它们实现了愿望,男人才低头看向趴在脚边满身是伤的女人,“切身之痛比讲理有用,说的挺有道理,不是吗?”
“九皇子在哪儿?还是你想等疼了再开口?”
见女人咬着牙不说话,谢晏轻笑,“你觉得你的骨头再硬能硬得过赤翎族的奸细吗?”然后悠悠吩咐,“先凌迟,二十刀之后不招就在伤口撒糖,明天再继续,一共一千刀,五十天,总能审出来。”
女人终于变了脸色。
一阵渗人的哀嚎过后,谢晏拿到了口供,起身离开。
从暗牢中出来,许愿树下早就没了人,但那两块新挂的许愿牌在一众褪色的木牌中却有些显眼。
一个劲装少年悄无声息的从树上倒吊下来,盯着许愿牌念道,“愿我异姓姐妹入镇北侯府做当家主母。”
“噗……南溪乡君的异姓姐妹,不会就只有那位秦家大姑娘吧?”少年跟个蝙蝠似的转身看向谢晏,“侯爷,这个愿望要怎么实现,要不给谁家挂个镇北侯府的牌匾?还是给南溪乡君再找个异姓姐妹?总不能真的娶她吧……”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另外一块许愿牌,“咦?”
他表情太过疑惑,难得引起了谢晏的好奇,抬眼看去。
【愿大郢强盛,再无征战。】
一行字秀逸却透着潇洒,别说不像跟不学无术的人写的,便是饱读诗书的闺阁千金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大气的笔触。
“难不成是这个才是南溪乡君写的?”劲装少年迷惑。
谢晏已经收回目光径直离开,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倒是那劲装少年最后看了眼两块许愿牌,啧啧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敢想……”
秦知宜反问,“爹觉得李家为何发达后依旧坚持婚约?”
秦兴德道,“世家高门看中名声,他们本来就刚起势怕被人笑话,自然不会随便毁约。”
“世家高门重名声,难道普通百姓就不重名声了?商户在婚姻市场中本就备受诟病,若我们主动退婚,说要把我换成二妹妹,外面会怎么看我们?”
自然是没什么好话的,秦家大姑娘配不上李亦宸,二姑娘趁机勾引姐姐的未婚夫,最后李亦宸不过落一个少年风流的名声,但对秦家的女儿影响却是很大的,即便最受益的秦柔,顶着个狐媚的名声,在李家也会被人看不起,即便有李亦宸撑腰,但总有男人顾不到的地方,怕是会寸步难行。
“所以让李家来主动,既然李亦宸喜欢二妹妹,那就让他站出来争取换人。”秦知宜道,“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人总应该有些担当吧。”
秦兴德听着她语气里的轻蔑,隐约觉得他这个女儿友爱姐妹是假,看不上李亦宸是真。
不过也明白了秦知宜的意思,如果是李亦宸追着秦家要换人,那就是李家理亏,不仅秦知宜能狮子大开口要赔偿,秦柔可以先推拒不受,若李亦宸百般求娶,那么秦柔就不是狐媚勾引,而是李亦宸强求,不仅名声好听,还能获得尊重。
这样对于秦家百利而无一害,唯有李亦宸背上一个糊涂的污名,但这污名比起女儿家却算不上什么,况且本来也是他要换人的。
秦知宜见秦兴德眼底精光闪闪,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嘱咐道,“所以爹要咬死了我不退婚,也不要把这事儿透给太太和二妹妹,不然她们沉不住气,让李家知道了,主动权可就不在我们手上了。”
秦兴德自然明白,有了秦知宜这个对比在面前,再看沈氏和秦柔的那些小动作,实在上不了台面。
“若李亦宸扛不住压力,不跟你退婚呢?”
秦知宜胸有成竹,“所以才跟您说别告诉太太和二妹妹,她们会想法子的。”
秦兴德:……怎么感觉就算沈氏和秦柔真算计成功了,他也高兴不起来呢?
“和李家的婚事退了,你的婚事怎么办?”秦兴德这会儿倒是真心关心起秦知宜来,这么有手腕,得嫁个好人家才行。
秦兴德心里开始扒拉人选,之前给秦柔精心准备的那些全都不太够看了,想来想去还是李家好,这么高的门第,李老夫人还喜欢她,这么看来,秦柔嫁过去真的有些可惜了……
秦知宜不知道秦兴德心里开始后悔不该纵着沈氏母女,不过见秦兴德问起她的婚事,她还是又为自己加了一层码:“不急,爹爹不是觉得北方供货有问题吗?我帮您解决一下,我没嫁人,赚的钱都是秦家的,嫁了人,赚的钱可就都成我的嫁妆了,正好泽海还在念书没精力,我来帮父亲打理打理?”
秦兴德:……
秦泽海是沈氏的儿子,比秦知宜小三岁。
沈氏纵着女儿抢她的婚事,她便要抢沈氏儿子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