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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 第78节

  郑云淑自己拿不住主意,反问:“你呢?还有翁荣,她会穿什么秦色?”
  “我嘛,估计要么是紫色的,要么是黄色。阿荣肯定是青碧色。”秦知宜盯着郑云淑细看了看,把郑云淑看得都羞怯了。
  她细细回忆,分析说,“要不你穿淡一些的红,樱色、妃色这类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你,那身妃色的裙子很美,衬得你温柔恬静,好看。”
  郑云淑的脸庞缓缓攀上一层血色。
  面对秦知宜的夸奖,她为她当初初见秦知宜时的心思而自惭形秽。秦知宜就像万里晴空的明日,灿烂洒脱不见阴霾。而她,说得不好听一些,像是阴暗湿地中,永远见不到光的腐烂沟渠。
  郑云淑越想越羞愧,低下头,不敢看秦知宜的眼睛。
  “怎么了,你想什么呢?”秦知宜发现这妮子的心思太深了,常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猜不到具体的,不过,大概能揣摩个几分。
  对于年轻的姑娘来说,内心那些不肯露于人前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不好直说。因此秦知宜并没追问,也没纠缠,而是轻轻揭过,给人留几分藏匿心事的自由。
  她若无其事回到刚才的话题:“若你穿浅粉色系的,鞋面用淡淡的葱黄绿作配,好似春日的桃花,粉嫣绿翠,鲜嫩活泼,你觉得怎么样?”
  郑云淑低着头,她感受到了秦知宜体贴的呵护,满心感激之下,即使秦知宜让她穿一身酱色,她也心甘了。更何况秦知宜的提议是极亮眼的搭配呢?
  “好,听你的。”郑云淑老实应下。
  秦知宜笑笑,提笔在纸上简单将三个人的衣衫和鞋子勾勒出来,再沾了秦色填上去,然后写明情况,交给连翘,让她送去翁府交给翁荣确定。
  如此一来,她们三名妙龄少女各自靓丽,又毫不冲撞,到时候站在一起,一定亮眼。
  秦知宜很是期待花朝节的到来。
  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不夸张的说,秦知宜就像那旱了两年的湖,水枯泥裂。
  谢晏就像那两年没落雨的天,乌云密布,沉沉欲坠。
  女医说不必再吃汤药的第一晚,两人分开沐浴,都莫名其妙地磨蹭了许久。
  秦知宜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她自下午看谢晏的眼神,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种沉沉的威压。
  今夜重归正常,会发生什么呢……
  第58章
  看秦知宜忐忑不安,晚桃她们也没来由的紧张。
  两人忙前忙后,帮她挽好头发,系好衣带,打整得万无一失。
  仿佛新婚之夜一样隆重。
  贴心的早晴安慰秦知宜。
  “少夫人,您放松些。”第一次让秦知宜感觉到京城和豫州有明显区别的,竟是京中的酒楼。
  听泊筑不接待,一行人在约一里地外又寻了一家也颇诗情韵味的临水小阁。这里环境清幽,好似听戏品茗处,秦知宜本以为会卖些精细貌美的悦目佳肴只添雅性,待走进雅间,从落座到点菜上菜,让她看到了一场新奇。
  不说在客人进来之前,桌上就已放好的果子看盘,新鲜的乳梨、香圆……干果有大颗饱满的松子、桂圆、莲子……蜜饯有蜜冬瓜鱼儿、雕花金橘、金丝蜜枣等,砌在绘了梅兰竹菊的高座瓷盘中,摆在四个方位不空桌。
  谢氏说要点菜,那伙计拊掌唱了句“看菜——”,尾音婉转。
  随即,一列捧着托盘扶着菜的青衫娘子鱼贯而入,按菜式搭配放置于桌案上,再置一枚木雕菜名示牌。少顷,桌上摆满了各式鲜亮菜肴,笼统有二十六道。
  伙计弯了身子,扬起臂膀执掌示意:“这是楽锦楼今日供应的时鲜大菜。贵客请看菜点菜,如需介绍一二,尽管唤小的。另外,寻常菜式本店都有,直说即可。”
  这些菜式虽然没有热气腾腾,但可观色、望形、闻味,比起只听伙计干巴巴地报菜名来选,要好上太多了。并且过程安静,也要更为文雅。
  豫州就没有这样生动又讲究的“看菜”,秦知宜兴致勃勃,将二十多道菜都细细观察一番。
  菜式上也大有不同,除了做法外,食材也有许多未见过的。
  皇都位列国之腹地,豫州在西南方向,风俗不同,菜肴的烹调方式有所区别。这里多以蒸、炖、煎炸为主,豫州则多炒多烧。一眼望去,菜式摆盘多样,色泽鲜亮饱满,引人食欲汹涌。
  皇城多贵人,为了伺候好这些挑剔的大人物,每日都有四面八方来自各地的瓜果蔬菜、山珍海鲜、珍稀野味运送到京城来,再经大厨之手,换着花式烹调。
  食材不同,所以这些酒楼每日供应的菜肴也不同。
  秦知宜看到了炖的鹿腿、蒸的海蛎、炸的斑鱼,豫州民间少有的菜式,在这里融入寻常。她默默地想,除了皇城的御供之外,更稀有名贵的食材,先流入勋贵之家,余下的,才会流入民间。
  楽锦楼这一桌山珍海味,已经让人眼花缭乱,更遑论权贵的餐桌。秦知宜生出几分好奇来,不经意种下根引信。
  几位女眷商量着把菜选好,点了八荤四素两汤,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巅生的地里埋的,一应俱全。算着时间,派回府里去请人的小厮,也该带着几位郎君赶到了。
  因为谢秉安与姐姐谢容华关系亲近,这两家人在一处时间不长,却已经亲如一家。用饭时气氛融洽,不免多几句话闲聊交谈。
  谢秉安主动问及:“臻臻今天收获颇丰啊,往家里搬了不少盒袋。怎么样,初来京城可还习惯?”
  秦知宜实话实说:“习惯呢,常常都能见到新鲜市面。只不过,今天还遇到点麻烦事。”
  郑云淑诧异看向秦知宜,听她话头的说法,指的应该是被秦相宜为难那事。以郑云淑的性子,碰上这种事是怎么也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的。所以当秦知宜大剌剌地就要说给长辈听,并且还是她的舅舅听时,郑云淑简直难以置信。
  她设想如果此时是自己,被满桌人,尤其是几位年长的、年幼的男丁看着,听她说被人欺负了的事,郑云淑都会感觉到一阵羞耻,难为情。
  她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被瞧不起,所以凡是有任何不好的事,一概兜着藏着,绝不暴露在人前。秦知宜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郑云淑慢抬眼帘,带着几分探究,望向身旁明媚依旧的人。
  秦知宜把今天买首饰时被为难的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还附带说了听泊筑碰到国公府的事。
  她说这些,一是为了答复舅舅的问话,活络气氛。二是想听听,在京中做官的舅舅怎么评议此事。
  女子多拘于后宅,对朝堂的事知之甚少。秦知宜想着,或许能通过舅舅,听一听武威侯、晋国公,以及那国公世子的一些情况。秦相宜在外跋扈,背靠的是秦家的权势,那么,秦家家主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先不论知道这些对于眼下有没有用处,如果下次再碰到秦相宜,对方有什么动作,她知道得多一些应该有好处没坏处。
  谢秉安听说秦知宜被人欺负,虽然她没吃到亏还讹了对方二百两,作为长辈,他还是顺了许久的气,才将胸中起伏咽下。
  听秦知宜问及秦家的人,谢秉安沉了口气,方才还慈容满面的,转眼愈来愈凝重:“武威侯,功盖天地,野性不羁,是个极护短之人。秦家晚辈,也都乃父遗风。”
  秦知宜听懂了,舅舅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秦家并非诗书礼乐之门。“护短”、“不羁”二词一出,秦知宜就能想象到,秦家家主老侯爷,世子爷,是那种即使晚辈在外面惹了祸事,只要不是叛国逆君、杀人放火的大事,都会行驶权贵之便包庇护短。
  所以,若被这样世家的人缠上,不得已,也只能退让。
  “不过,你们姑娘家之间争锋吵嘴都是小事。臻臻也不必害怕,你今日的应对机敏聪慧,既护了自己又不得罪人。秦家姑娘应当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想必不会放在心上。”见秦知宜静默,谢秉安又连忙安慰。
  秦家三哥也添两句话来宽慰:“妹妹放心,那秦家世孙秦少珩我见过,肆意却但不跋扈,并非纨绔之徒,他的妹妹,应当也不至于心太坏。”
  郑云淑安静听着,心中触动。她忽然很羡慕秦知宜,羡慕她的坦荡,也羡慕她被真挚的亲情包围。这样的经历,她似乎不曾拥有过。从前她一直以为是处境的问题、家人的问题。然而此刻,郑云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她自己也有问题?
  如果曾经,她在觉得自己的新衣做得不好时,能向主母提出来。在被外人谢落时,与家人倾诉,会不会得到不同的对待呢?
  这些想法将将冒出来,又熄灭殆尽。郑云淑低落地想着,不,不是这样,主母和谢秉安不同,家中姐妹和秦知宜的兄长也不同。她隐忍不发的做法是对的,她没有立身的本事,若将脆弱暴露给别人,对自己的伤害只会更大。
  心绪翻涌,郑云淑又看向秦知宜,看到她冲秦淙带着笑摇了摇头说:“三哥哥也放心,我不惹麻烦,但若被麻烦惹上了,怕也无用。再说,我们姑娘家之间的事,也就是小吵小闹,我看得出,秦家姑娘心不坏。”
  听秦知宜说话,不知不觉,郑云淑心底沉沉的压抑漂浮四散。她慢慢吃着菜,耳边是和睦的交谈欢笑。这样的氛围,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
  秦知宜没注意到郑云淑的小心事,她同三哥笑闹了几句,都快忘了之前确实有一瞬的担忧。那是人对未知情形的恐惧,只不过,她是个豁达的人,很少瞻前顾后,就算有,也很快忘了,不往心里放。
  但谢秉安还记着秦知宜所说,听泊筑被国公府包场的事。从权势来说,国公府更盛于武威侯府,但不用担心。他向秦知宜又介绍了些情况,后总结道:“公爷为人公允,家风严谨,即使冲撞了,也不是大事,不必紧张。”
  听这话,秦淙却轻摇了摇头有另外的意见,不过他想了想,又没把心中话说出来。
  这一餐家宴吃得不错,环境上佳,菜式丰富,用罢午膳后,众人一道乘车,返回谢府。
  郑氏还想留秦知宜下午在正院,和郑云淑一起喝茶画花样,秦知宜因为有重要的事急着处置,只能婉拒,离开正院回到翠采轩去。
  初来京城的人,能有什么事呢?郑氏虽好奇,但因为她也是个不多话的人,秦知宜没主动告知,她就没问。
  而秦知宜没说,是因为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她回到翠采轩属于她一个人的西厢房,找出上午购置的笔墨纸砚和牡丹卷草花纹信笺。另外,还有专程从豫州带过来的礼物,一副她自己绘制形制打造的金镶绿松石璎珞。
  两年前,秦知宜在豫州短暂结实了一位同龄的姑娘,那姑娘性情温润,话不多,却很喜欢与她一起玩乐。但她只在豫州留了两个月,便回京了。当时两人并不知道以后会重逢,所以秦知宜了解的情况不多。
  她只知道,姑娘名叫翁荣,京城人士,家中四叔在豫州任通判。虽然翁荣没说过自己家在京中是什么情形,但根据她的言谈举止,想必翁家应当也是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有心想找,应当不难。
  今天出门前,她派自己身边的赵妈妈,也是从小带她到大的奶娘,带着小丫鬟连翘一起,出门帮她打听“翁家”。赵妈妈细心,连翘口齿伶俐,派她们一起去最可靠。待她回来,两人果然寻回了好消息。
  如果秦知宜能找到翁荣再续友情,在京中多一位投缘的朋友,怎么都是好的。
  秦知宜明显是很紧绷,比她新婚之夜要更拘谨。
  她向来豁达开朗,因此凡是情绪有细微的变化,她们这些婢女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秦知宜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原来秦知宜并不是被别人说服意动,她是自己决定的。他人的话只是诱因,主因全在于她自己。
  既然是这样的话,郑云淑之前为她担心所设想的状况就不必再想了。她喘一口气,点点头:“那便好。”
  和秦知宜交好了这么多天,郑云淑的心态在悄然之中已扭转了不少。这若是以前,听说秦知宜立下大志向,她恐怕还会有想法,或是觉得秦知宜妄想,或是自己心里不平衡。但今天,郑云淑一心想的,只有担心秦知宜是不是被人哄骗了。
  秦知宜也察觉到郑云淑越来越贴心,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眨眼:“待会儿争取捕一只蓝色的蝴蝶。”
  涉及到自己的事,郑云淑还是不好意思,她别过眼,小声道:“你捉蓝色的才是。”
  翁荣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暗暗点点头。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秦知宜,正视自己所求,从不委屈自己。
  在翁荣心里,这样明媚的姑娘,配得上世间任何人。更何况,她也觉得谢世子算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她们俩若有了情意,翁荣乐见其成。只是可惜,她还想让秦知宜做她嫂嫂呢。
  姑娘们走了一阵,寻了一块地势平坦、干燥,花丛繁茂的好地方,一旁还有几棵抽了嫩芽的柳树。清晨水汽重,蝴蝶不出来,但越到中午,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衣就越多。
  为了扑蝶,人人都备了扇子。几位姑娘一手拈着扇子,一手提起裙摆,轻手轻脚步入花丛中,追寻蝴蝶的飞舞踪迹,或停驻或追逐。
  扑蝶嬉戏,难免有欢笑声远扬。有蝴蝶出没的地方不多,听到这边有笑声,旁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远远的,秦相宜就看到玩得正兴起的一群人里有秦知宜。她太显眼了,明明有好几个人,秦相宜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过这会儿陆知燕不在。之前秦知宜害她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谢晏面前丢了秦面后,陆知燕气不过,独自跑了,这会儿她不在,她们其她人也不会有额外的动静。
  主要是秦相宜没什么反应。
  她们远远看着,有人正想问秦相宜,要不要把那群人赶走,占了便宜扑蝶的地方,身后忽传来一道懒散而醇厚的男声。
  “相宜,傻站在这儿干嘛?”
  几位贵女转身回看,又很快低下头,不经意地收拢着站姿。因为来人是秦少珩,秦相宜的兄长,武威侯嫡长孙。
  秦少珩身长六尺(按宋代一尺31厘米算)有余,身形轻薄但健硕,他一过来,有的姑娘头顶才齐他胸口。他气势压顶,人又倜傥不羁,所以没几个人敢抬头去直视他。
  秦少珩越过秦相宜的视线看出去,远远看到熟面孔,想起来便随口问一句:“今天和陆知燕不对付的那姑娘是谁家的,叫什么?”
  秦相宜盯着他,眼神莫名:“怎么,你看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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