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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 第80节

  听到这个姓氏和介绍,郑氏就知道翁荣的来历了。她克制住惊讶,免得拉外甥女的脸面。
  郑云淑也知道翁府的分量,她没有嫡姐那样的沉稳,刹住的面色还是泄露了几分讶异,甚至是难以置信。
  起初,还以为彼此同龄,情况均衡。身世嘛,郑云淑占了个官宦之家出身,秦知宜占了个富商出身。现在一看翁家六姑娘待秦知宜的亲切,郑云淑越来越感觉到,她和秦知宜的差别在一步步拉开。
  翁荣内向喜静,见着生人,只有浅显的招呼交谈,多的话是没有的。不过到底是大家闺秀,她只是安静,并非那种腼腆胆小的。她这样不咸不淡的,反倒叫郑氏她们犯怵敬畏。
  秦夫人看女儿寻到了好友,心里自然高兴。女儿在京中有贵女照映,她只会感恩人家心善,并且不会过多干涉。再说郑氏也是个好相与的长辈,两人都知道姑娘家在一起更自在,见过面,打过招呼后,主动就要走。
  郑云淑自然是跟着郑氏离去。
  然而秦知宜叫住她:“云淑,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个茶点,方才从城东那边儿点心铺子带回来的,还热乎呢。”
  她说的糕点,是在翁府里尝着好,夸了喜欢,翁荣又让家仆去买的。庆朝百姓习惯一日三餐,不过多数时候,只有早膳和午膳是正经餐食,小姐夫人们都更习惯在下午以茶点代替晚膳,吃几颗果子、糕点,用一碗淡茶,既饱腹又轻巧。吃菜吃饭就有些沉闷了。
  秦知宜友好的邀请,郑云淑下意识想拒绝。尤其在当下的情况,如果换作另一个人,郑云淑甚至会怀疑对方的用心。是炫耀?还是拿她当消遣?郑云淑曾被如此对待过多次。
  但当她回头,看到秦知宜眼眸中蕴含的期待,这些难以启齿的猜疑心思,蓦地被抹平。话到嘴边的拒绝哽咽,转而化为一个听不真切的:“好……”
  秦知宜叫上郑云淑一起喝茶吃点心,翁荣没意见,她从前就习惯了,知道秦知宜爱热闹,尤其是吃吃喝喝的场合,她喜欢人多,觉得人多才吃得香。要是不吃点心,恐怕秦知宜未必会叫上郑云淑。
  且翁荣平时清净惯了,也只有在有秦知宜的场合能体验热闹,这对于她来说,像是特殊的一道调味剂。陌生的人,多说说话就熟悉了,翁荣不爱说话,但是喜欢听别人说有趣的。
  这也是她在京中朋友不多的原因,因为大多时候那些人说的话都不够有趣,
  三位同龄的姑娘家,由秦知宜为主,一左一右领着郑云淑和翁荣,来到她已经布置好的内室。
  进入西厢房的门,穿过一道隔开进门视线的落地绣帘,再过一道珠帘,是她日常坐卧的小右室,有坐榻,摆着条案桌椅、绣架、琴桌,其余花几、衣架等小件皆已俱全。
  原本的右室还有些空荡干瘪,今天摆了翁荣送过来的好东西,尽管没有大变化,却给人焕然一新之感。那屏风、灯架一类都是兼具美貌与实用的上乘好物,视线挪上去,都忍不住盯着欣赏一阵。
  秦知宜给翁荣送的璎珞投其所好,翁荣投桃报李的这些家具,又何尝不是正中秦知宜的心坎里。更别说,单论价值,这里面一个玉雕牡丹都已经抵得上一串璎珞了。然而比价值更高的,无价的是两人的友情,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诚恳。
  对于翁荣来说,从私库里挑几件东西送人不是大事,她给得起,她喜欢的就是秦知宜坦荡地接受她的好,并且待她和从前一样。
  秦知宜虽没挂在嘴边说,但翁荣的想法她都能明白。关起门来,没有家境高低的分别,不虚伪、不耍心机。这也是秦知宜自己所想,不然两人何谈投缘呢?
  几碟点心、果子吃食端上来放在小几上,秦知宜不管翁荣,先问郑云淑:“云淑口味是轻是重?爱吃甜吗?这栗子梨酱糕你尝尝。”
  郑云淑静静接了她递的糕点,小口咬着。
  一左一右两个都是闷罐子,这也难不倒秦知宜,她给她们俩递了吃喝,话锋一转,提及即将到来的花朝节:“京里这花朝节是怎么过的,咱们届时能一处玩吗?之前在豫州,有一处戏亭子,每次有什么节日,都能去那里玩。偶尔也有在自己府中举办的。”
  翁荣没开口,郑云淑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解释:“城北外鹫峰山脚有花神庙,花朝节那天会有庙会、游行。到了下午,大多都是郊外游春。夜里,会有花朝灯会。”
  秦知宜秀眉一挑:“那岂不是要在外边玩上一整天?我得赶紧做一双底软些厚些的鞋才行,免得一天下来,两只脚踩成烧饼那么扁。”
  好在翁荣嘴里没吃什么,不然恐怕会呛到。而郑云淑就惨了,她刚把手中最后一口糕点喂进嘴里,笑意一起,就被噎住了。
  秦知宜忙站起来帮她拍背,又递水。虽然她很热心,但是看郑云淑脸呛红的模样,还是笑得很不厚道。
  郑云淑见过很多人笑,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轻蔑嘲讽的笑、意味不明的笑。除了和她相好的朋友,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笑话,却一点都不觉得窘迫。反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是有感染力的,三人你感染我,我感染你,笑成一团,彼此的关系不知不觉就亲近了许多。尤其是郑云淑。
  笑过后,紧绷的气氛松懈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几位妙龄少女,谈论起不能在外边说的私密话。
  这话题还是翁荣提及的。今天晌午时听秦知宜说,秦父秦母预计在京中为她择一门佳婿,这是秦知宜的人生大事,翁荣既关心又好奇。因此她问秦知宜,想嫁个什么样的青年俊才。
  翁荣不知道郑云淑也是因为婚嫁的原因留在谢府,她提了此事后,郑云淑也上了心,安静等秦知宜的回答。
  这个问题,秦知宜并不难回答。她既认真,又带几分顽笑:“嫁人嘛,当然是想嫁个门第高的,麻雀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想攀高枝。”
  她这么说,郑云淑哪怕只是听着,也忍不住心怦怦跳。这种话,郑云淑这辈子也说不出口。哪怕她心里也想嫁去高门,夫君文质彬彬,家宅和睦。
  以前,郑云淑还想着,她这样的期盼是不是太不真实了,若是说出来,让家中姐妹听到,恐怕要笑话她不自量力。可是听秦知宜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她竟觉得,很好。
  她如此坦荡,让郑云淑觉得,有这样的期盼其实很正常,是人之常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
  在不知道未来共度一生的男子是什么人的情况下,自然是求取一些不会改变的事实比较稳妥。
  秦知宜答了话后,托着腮道:“我这人,爱慕虚荣、挥金如土,若让我出嫁后过苦日子,还不如在闺中时,我可不干。”
  她口中说着爱慕虚荣,行为也嫌贫爱富,但翁荣和郑云淑却觉得,这样的秦知宜简单得让人喜欢。毕竟,她本身就出身于堆金砌玉的富贵商贾门户,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娇小姐,谁舍得让她受苦呢。
  身为秦知宜的好友,翁荣还添柴吹火:“怎么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不求夫婿才貌双全,专一不移?”
  “那是不是有点贪心了?京里有这样的人吗。”秦知宜头一次觉得,似乎她的要求不算高,按照翁荣的想法,好像她去做皇子妃也使得。
  翁荣想了想,点头道:“当然有,还不少呢。”
  今天翁荣穿的还是浅浅的翠竹色,郑云淑身着浅浅的蜜黄褙子,长公主口中所赞“鲜亮又轻快的红色”指的是秦知宜。
  然而,今天穿红色系的姑娘这么多,也没见之前长公主个个都夸的。众人视线齐聚秦知宜的面容,了然,自然是因为人美,才把那合欢粉的象牙绸也衬得极美。
  象牙绸之所以叫象牙绸,是因为其料子像打磨过的象牙,有微弱的润亮感,光泽莹莹。因此越是肤白,穿着越好看。对穿衣的人要求极高,不光挑肤色,也挑气质。
  能把这料子穿好看的人可不多。
  被长公主夸了,秦知宜低头道谢:“谢殿下。”她并不准备在这里出名,所以没有长篇大论地耍机灵。这里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是安分一点稳妥。
  而后,三人就被嬷嬷请出去了,换下一批人接着请安。
  走远之后,翁荣小小得意一笑:“你看,我说吧,低调也没用。”
  郑云淑还在为面见了长公主而激动,脸色微红。她问秦知宜:“阿宜,你平时能说会道的,刚才怎么不表现一下?”
  秦知宜看她此时心绪起伏颇大,估计因为太激动,想法都不清晰了。她提醒她:“表现是为了让人看到,引起大家的注意,获得机会。但是,我已经有了目标,就不需要节外生枝了。”
  这下,郑云淑和翁荣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距离晌午的宴会还早,三人沿着花道逛园子,等身边没有旁人,秦知宜这才拉着两位姐妹,向她们坦白她为今天准备多日的计策。
  因为之前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为了随机应变,秦知宜准备了三个不同的主意。她一一道来,翁荣和郑云淑越听越惊讶。
  正因为聊得太投入,往哪边走都成了顺其自然,不知不觉,三人走到一片草地,被人喝住。
  “站住!没看到这边在打锤丸?”
  好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巧?秦知宜一抬头,又看到秦相宜她们。五六个贵女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们,不掩怒气。
  这回不妙,不是对方主动挑衅,而是秦知宜她们没注意这一片是用来打锤丸的,已经走入了地窝的范围里,打搅了正在玩乐的人。
  几人退出去,不想多纠缠,熟料,握着球杖坐在石墩上的秦相宜站起身,娇喝道:“不道歉就想走?”
  秦知宜心里还惦记着重要的事呢,便回头浅浅服了个软:“抱歉,没注意打搅了你们。”谁知秦相宜不依不饶,“听闻你得到了殿下的夸赞?”语气带酸。
  这位秦姑娘的消息真够快的,秦知宜了然,她并不是介意被她们打扰,而是介意刚才长公主夸她的话。秦相宜之所以在意,归根结底计较的还不是那一株桃花树么?
  秦知宜朝她笑笑,真诚地保证:“秦姑娘,你放心好了,今天我绝不会抢属于你的东西。”说罢,带头便走。
  她有自己的事要忙,哪儿有空哄胡思乱想的小姑娘。
  虽然秦知宜心里已经不惦记了,可念在这是谢晏费心让人挖回来的,她点点头道:“当然是想吃的,就盼着这一口呢。还是夫君大费心血为我找来的,怎么能不吃呢?”
  可是当她用完午膳,去后院儿一看足足三大筐竹笋,什么笋都有。
  高矮胖瘦,紫色的、绿色的、白色的,各式各样的笋。
  秦知宜大惊:“怎么这么多!”
  谢晏望着这三筐笋,还觉得少了。
  他解释:“因为难寻,所以索性让人多挖了一些回来,这些感觉还少了,也不知道六月的笋,哪些适宜炒食。都试试,免得费一趟功夫却寻来不合胃口的。”
  秦知宜感慨:“可是这么多笋,吃多久也吃不完。”
  谢晏并不为难:“那就都做了,让全院子一起吃吧。”
  秦知宜却摇头不依:“不可,这笋意义非凡,我要把它们种起来。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告诉他,这是他花生大点的时候想吃的笋。爹爹不远万里为他寻来的。”
  谢晏望着她,眸光深如平和温驯的潭水。
  第60章
  秦知宜有了身孕后,没多久就进了夏。
  蝉鸣螽嘶,日长夜短。
  今年天气不算热,但是有孕的妇人体温高。
  尤其七月伊始,其他人尚且适宜的时候,秦知宜已经到了不用冰,夜里就睡不着的状况。
  谢晏不曾料想,他夫人冬日怕冷,黏他黏的像离不开暖炉一样。
  他做了她三四个月的专属暖炉,一进夏就被搁置一边,恨不得收到箱笼里去,压箱底放在库房中。
  他第一次大受其伤的时候,是六月末。
  那一日,谢晏自行洗了干净。窗外凉风,床帐馨香。
  他上床来,如同往常一样将秦知宜搂入怀中,抱着她预备舒适入睡。
  云苓刚想上前摸摸秦知宜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余光瞥见什么,立刻恭敬的福了福认真道,“大姑娘说的对,是奴婢狭隘了。”
  这下换秦知宜想摸云苓的额头了。
  云苓又转头朝后行礼,“见过侯爷。”
  秦知宜一愣,回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梧桐苑的岔道口站着的谢晏和小六,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那儿一会儿了。
  不过就算站了一会儿,她刚刚的话也很得体,嗯,问心无愧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秦知宜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脊背,行礼,“见过侯爷。”
  谢晏慢悠悠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秦大姑娘要怎么让本侯栽跟头?”
  秦知宜:……
  敢情好话你是一句不听是吧?
  她摆出疑惑的表情,“侯爷在说什么?什么栽跟头?”又恍然道,“哦,刚云苓说不知谁让您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得娶我,想来您是听错了。”
  “我已经教训过她了,”秦知宜煞有介事道,“既然是栽了跟头,那么提亲时不出现也情有可原,我们就算被嘲笑也不应该有怨言。”
  扫了眼他身上绯色飞鱼曳撒工作服,秦知宜突然恭敬道,“侯爷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晏:……
  小六都忍不住想掩面,虽说这亲事对侯爷是羞辱,但人家姑娘好像也不太愿意,结果提亲时侯爷不来就算了,来了却还是为了公事,这么一看,他家侯爷确实有些过分。
  偏在此时,还有人人未到声先道,“大姑娘,镇北侯府来提亲,太太叫您去见见人,就算侯爷不喜您,您也是未来侯府的女主人,还是要见见谢大夫人,毕竟以后她手里的中馈要交到您手上,了解一下总归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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