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话音未落,谢浅忽地紧抓着他的手,秦什吃痛皱了一下眉,“是我中蛊又不是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谢浅缓缓放开手,半晌,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多月前吧……”秦什回想起中蛊那天晚上,楚念霜和那个斗篷男子,那男子的眼神阴冷至极,他想不出任何一个名字能和那男子匹配上。
以那男子修为,若是想杀他,根本不需要给他种蛊这么麻烦,他们的目的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那会是谁?
秦什神游太虚之际,谢浅难以扼制情绪,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诶?”秦什一脸茫然,“慕兄,这……这当时我们也不认识吧?”
谢浅一怔,他现在是‘慕卿’的身份,连质问秦什的立场都没有。
“嗐,不必担心,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秦什倒看得开,他拍了拍谢浅的肩,坦然笑道:“所谓是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
话落,一个行人急匆匆朝着秦什撞来,秦什敏锐感知到那人呼吸急促,在二人即将撞上之时,秦什下意识侧身躲过。
而那人脚步未曾停歇,连句歉声都没说便继续朝前方赶路去了。
夜里。
两人在城中一间客栈住下,待秦什入睡后,谢浅飞身来到屋顶,借着月下树荫遮挡,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倏然现身。
“尊上。”乌峋恭敬行礼。
谢浅开口道:“找到夜煞大祭司,让她来见我。”
乌峋闻言,稍有迟色,“尊上,夜煞一族大祭司早在三百年前便失踪了,前些日子夜煞兵败青幽,这大祭司都未曾露面......”
曾经,夜煞一族仰仗着大祭司的蛊术在魔族掀起腥风血雨,其他魔族敢怒不敢言,可以说,世间上的所有蛊术均与夜煞大祭司有着渊源。
但三百多年前,大祭司失踪了,没人知道她是死了还是隐姓埋名了,要想找到她谈何容易。
“那就让她主动出来。”谢浅道:“一个月内,她若不现身,夜煞一族任由青幽处决。”
夜煞虽兵败青幽,可夜煞一族并未全部被诛灭,一些老弱病残或是从战场活着回来的族人仍守在夜煞之地,按照规矩,没有魔尊命令,青幽不得攻入夜煞。
就像三百年前,青幽败了,也只是迁移族地。
因此,即便青幽再恨夜煞,那也绝不可能诛灭夜煞全族。
谢浅此言,便是将夜煞任由青幽处置,若是赤爻还在,兴许会手下留情,可现在他死了,还是死在冥煞手里。
以赤绫的性子,此令传回青幽之时,也是夜煞覆灭之际。
“是,乌峋领命。”
此时,天上的浮云遮蔽了弯月,微弱的月光彻底黯淡了下来。
谢浅轻轻推开秦什的房门,屋内还燃着一根残烛,鸭蹼兽靠在烛火旁睡着。
可没一会儿,烛火湮灭,鸭蹼兽不自觉地抖动着双翅,蜷缩起身子陷入沉眠。
床榻上,秦什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头始终未舒展开来。
谢浅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被褥下,还没等他拿出来,手腕被睡梦中的秦什一把抓住。
“别走......”
秦什呢喃的声音传入耳中,谢浅俯身在他眉间落在一吻,轻声道:“我不走。”
第86章
翌日, 城主府。
萧竟弦急匆匆闯入内院,府中的侍人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少城主, 没有夫人吩咐, 您不能进去。”
“放肆!”萧竟弦怒喝一声,随即狠踹了一脚阻拦他的侍人, “在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少城主?”
说着, 他唤出灵剑, 只见他手腕一抖, 灵剑出鞘, 猛然间插入脚下的青石地面,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底下石砖瞬间化为齑粉。
“让那老女人出来!”萧竟弦怒吼道。
这把灵剑是他父亲的, 今日,他必定要替父亲杀了叶兆君这个老女人。
见此剑,周围侍人不敢再上前阻挠, 只得眼中传意, 将此事尽快禀告城主夫人。
很快, 身着华服的叶兆君缓步走了出来,她只瞥了一眼插在青砖上的长剑, 神色并未有多大的起伏, 问道:“见过你父亲了?”
萧竟弦拔起长剑,直直对中叶兆君眉心的位置,怒声质问道:“你想要这城主之位,大可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要对父亲动手?!”
闻言,叶兆君脸色微冷,薄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是,我是蠢!”萧竟弦睁大了眼睛,唇角微颤,“蠢到我以为你是真心待父亲的,蠢到我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做你就会收手,蠢到我曾将你当作是我的母亲......”
听到最后一句话,叶兆君的脸色稍有动容,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掠过她的眉梢。
萧竟弦的母亲在他出生之时便过世了,城主府清冷,父亲公事繁忙,五六岁的他常跑到城外玩,却也常听到一些无心之言:他是个没娘的孩子。
直到他十岁那年,叶兆君出现在盛乐,不久之后,他的父亲便娶了她为妻。
大婚之日,叶兆君身着一袭织金绣凤的大红嫁衣,从此便映入了萧竟弦的眼中,他以为,倘若他母亲还在人世,也一定会是如此地美。
然而,忽然有一天,恶妖袭城,父亲与妖相斗,可叶兆君却是一剑刺穿了他父亲的身体。
这一切,是萧竟弦亲眼所见。
可他父亲醒来后,却让他不要责怪叶兆君,还将所有的事务交给了她,于是乎他和叶兆君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叶兆君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丝疲意,她解释道:“你父亲......是被恶妖所害,我能做的仅是护住他的心脉。”
这句话她早和萧竟弦说过,但他不相信,后来她便不说了。
“那一剑,你想杀的是人面妖,还是……父亲。”萧竟弦从齿间迸出几个字来,说话间,眼睛直盯着叶兆君,“人面妖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
叶兆君不答反问:“你可知道,为何我只允许你每月朔望二日去见你父亲?”
萧竟弦还没回答,叶兆君便已冷声打断,“那是因为,只有那两天的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
“你还在骗我!”萧竟弦怒声道:“人面妖早就死了!父亲将一切告诉我了,在你伤他之前,人面妖就已经被他杀了!是你故意伤他,为的就是得到盛乐是吗?!”
闻言,叶兆君微微抬起眼眸,问道:“这是他今日和你说的?”
“是!”萧竟弦应声。
“我知道了。”叶兆君沉声道:“带少城主回府,没我的吩咐,不许他踏出门口半步。”
“你敢!”萧竟弦怒目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手腕一转,剑光一闪,剑尖猛地朝她刺去。
叶兆君眸间微深,她不避不闪,她手掌紧紧握住那锋利的剑身,鲜血瞬间从掌心溢出,沿着她的手腕缓缓滴落,将地面晕出一滩血红。
“夫人!”身旁侍人面色大变。
叶兆君再次开口,语气坚决:“带少城主回府。”
“是!”侍人连忙应声,快步上前,低声恭敬道:“少城主,您先......放手。”
萧竟弦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他咬牙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叶兆君轻声一笑,“我留在这里,的确是为了盛乐。”
听到她亲口承认,萧竟弦怒目道:“你最好今日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叶兆君缓缓松开握剑的手,从容地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方丝帕,细致地擦拭着手上残留的血迹,淡声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话音落地,一旁的侍人不敢再耽搁,连忙将少城主带走。
庭院中,只剩一柄带血的剑孤零零躺在青石板上。
叶兆君缓缓蹲下捡起剑,她仔细擦净剑身的血渍,直至剑光如秋水重现,映照出一双寒若冰霜的眼眸。
恰在此时,一下人进来禀告,“夫人,昨日闹事那三人已放回,他们已画押立据永不再犯。”
叶兆君闻言,手中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还有一事,少城主私下放行那二人去过春和堂,经查实,他们的确只是来求医看病的,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嗯。”叶兆君点了点头,随即抬头问道:“谢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她已启程来盛乐,最慢明日便能到。”
“我知道了。”叶兆君将剑回鞘,随即丢给一旁的侍人,吩咐道:“传祈偃入府。”
闻言,下人迟疑道:“夫人,今日还未到第七天……”
平日里每七天才会唤来春和堂的祈偃祈医师入府,眼下显然还不到时候。
“来不及了。”叶兆君神色肃穆,吩咐道:“事发突然,请他一人进来。”
“是。”
客栈中。
谢浅斟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推到秦什身前,道:“喝杯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