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喝了。”南宫钺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还能活个两三年……”
  说着,他余光瞥见了沾着血液的花瓣,笑道:“我说过,我会比孟信活得更久,你看,果真如此。”
  他的手紧紧攥紧心脏前的衣裳,指尖透过衣裳深深刺入掌心。
  很疼,很疼……
  南宫钺挣脱开李岱的手,他踉跄扑倒在地上,手掌微微颤抖着,却始终不敢触碰这朵莲花。
  忽然,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地上一片凋零的花瓣吹到他的指尖。
  “我们先出去。”李岱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不忍地撇开了头。
  待几人出去后,南宫钺拂去花瓣上的血渍,手指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将破碎的花罐紧紧抱在怀里,低垂着头,沁血的唇颤抖着吻在那一片残花上……
  一滴泪砸下,将花瓣上的吻痕冲洗干净。
  偌大一间房屋,只余细碎而压抑的哭声。
  房外,秦什小声道:“我不知琅华君和孟前辈发生了什么事,但孟前辈一定很在乎琅华君……”
  李岱叹道:“我一直以为孟信不知阿钺的心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十年前,南宫钺曾说:若谁能将天山雪莲送给他作生辰贺礼,那他便以天玑城为回礼。
  是回礼,更是聘礼。
  而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李岱早知南宫钺心意,见孟信沉默不语,他便推波助澜,声称自己也要去采摘天山雪莲。
  孟信这才应下:这天玑城得是他的。
  但在生辰宴上,没有雪莲,也没有孟信。
  南宫钺恨了孟信十年,恨他懦弱逃避,恨他背弃诺言,更恨他消失得一干二净。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南宫钺罹患寒症,无法离开天玑城,他托李岱去找孟信,这一找,便是十年。
  孟信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开始,南宫钺还以为他是故意躲着自己,便下令,天玑城弟子若是见到孟信,决不能手下留情。
  再后来,南宫钺怕孟信见不到自己,又不好拉下脸面,便下令在生辰宴这日,所有人均可进入天玑城。
  可怎料,在十年后的今天,南宫钺终于等来了那一株莲花,却等不来故人。
  李岱忽然问道:“你说你是一个月前见到孟信的?”
  “嗯!”秦什重重点头。
  “奇怪了。”李岱蹙眉道:“那他为何这十年来一封书信也不曾传来?”
  “也许……孟前辈他没办法写信。”秦什猜测道。
  “什么意思?”
  秦什解释道:“我见到孟前辈时,他已经死了。”
  “你在哪里见过他?
  秦什如实相告:“试炼秘境,悬棺林。”
  李岱脸色骤变,他叮嘱道:“此事务必不能让阿钺知道。”
  秦什神色僵硬地看向他的身后,“好像……已经晚了。”
  此时的南宫钺面色苍白,眼中的恨意与无措交织。
  没有人知道悬棺林是怎么出现的,世人只知,若是身死后从悬棺里醒来,那是天道给的第二次重活一世的机会……
  但这千百年来,能够夺舍重活之人少之又少。
  修真界中也有传言,这悬棺林背后之人,是杀死所有人的真凶。
  直到一个月前,悬棺林被毁的消失传出,众人提心吊胆多日……
  “我知道了。”南宫钺敛下了情绪。
  恰在这时,少女跑了进来,“琅华君,宴辰都准备好了。”
  “我们还有要事,就不多打扰了,再会。”秦什道。
  “慢着。”南宫钺道,他从虚戒中取出一件蚕衣,道:“这件蚕衣便当作是我二人的谢礼。”
  “这……”秦什连连摇头,“我不能收。”
  一旁的少女见状,她从南宫钺手中小心取下蚕衣,快步将它塞到秦什怀中,强硬道:“琅华君送出来的东西,你不许拒绝!!”
  “收下吧。”李岱也劝道。
  秦什轻轻点了点头,“多谢琅华君。”
  第108章
  青城山, 浓雾像浸了血的纱布笼罩下来。
  密林深处,一道焦急而惊恐的声音传来,“救命啊!有人吗?”
  不远处, 一个云隐宗弟子惊呼道:“谢师姐, 这林中有人求救?”
  “听声音是一位姑娘。”
  谢挽璃循声望去, 叮嘱道:“去看看,莫要大意。”
  “是!”
  待一行人赶过去时, 只见一道月白身影蜷缩在凤尾蕨从中,她身上的衣裳被划破了数十道裂口, 手腕绑着渗出血的布条。
  她怀里还抱着一只惊恐未定的兔子。
  “救……救救它……”女子微微抬头, 秀眉轻拧, 眸中噙着泪水, 她挣扎着起身,但下一刻身体仿佛柔若无骨般直直倒了下来。
  一旁的弟子见状,连忙将她扶住, 身体有些僵硬无措,“谢师姐,这可怎么办啊?”
  “先出去, 等她醒来再作打算。”谢挽璃将手指搭在女子的腕间, 并未发现异常, 不过是寻常力竭晕倒了而已。
  “这姑娘怎么会困在这种地方?”身后有弟子猜测道。
  “这是药篓吧,她身上还有淡淡的草药香。”一旁有人解释道:“估计是一位药师。”
  众人来到山脚下, 女子幽幽醒来, 她名为月婵,是青城山下一个普通的采药女。
  只不过是在山上误触陷阱,不幸在斜坡滚落,恰好遇到一只兔子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月婵姑娘, 你可听闻青城山这边有无妖魔作乱?”谢挽璃出声询问。
  月婵摇了摇头,她将兔子从药篓里抱在怀中安抚着,柔声道:“不知。”
  她手腕上血渍沾在兔子的毛发上,在日光映衬下微微泛着绿光。
  谢挽璃眸光微闪,她倏忽攥着月婵的手腕。
  月婵身体一颤,她睫翼微颤,眼神躲闪着,娥眉微蹙道:“怎……怎么了?”
  “你手腕上的伤,可不像意外刮出来的。”谢挽璃直言指出要害,她手指轻轻抹着月婵腕上溢出的血沫。
  只见血沫干涸后,一层淡淡的绿光浮现开来。
  是妖族。
  谢挽璃放开她的手,霍然站起身来,冷声道:“月婵姑娘,云隐宗奉命前来诛妖,我们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妖魔,若你执意欺瞒那妖魔踪迹,那便恕我们无礼了。”
  闻言,月婵忽地落下泪来,她紧拽着谢挽璃的衣摆,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哽咽道:“我……我也不想的,我要是说了,他……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谢挽璃面色稍缓,她拿出一张丝帕,蹲下身子轻轻地擦去月婵脸颊上的泪水,道:“你别怕,有我们在,绝不会让那恶妖再伤你半分。”
  “真……真的吗?”月婵眸光亮了其他,她紧紧抓着谢挽璃的手,旋即,她的笑意又凝滞了下来,“他就住在我家,只要我一回去,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我们陪你回去。”一旁弟子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一见那恶妖了。
  月婵不住地摇头,“不……我不回去……”
  谢挽璃承诺道:“月婵姑娘,我们决不会让那恶妖伤你分毫。”
  暮色降临,谢挽璃一行人随着月婵往山脚一处房屋走去。
  房屋内点着几盏油灯,院子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好浓的妖气!”
  话落,那身影咻的一下从院中消失不见。
  “快追!”
  “你们几人留下保护月婵姑娘。”谢挽璃吩咐道。
  她正欲和其他弟子追击那恶妖,月婵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害怕……”
  谢挽璃犹豫片刻后,改口道:“我留下,你们继续追。”
  一旁的乔恙之开口道:“我……我也留下。”
  待其他弟子都离开后,月婵紧紧抱着怀中的兔子,似乎是害怕地颤抖着身子。
  谢挽璃道:“别怕。”
  “要是你们永远留下来就好了。”月婵低喃着,“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
  另一边。
  青城山下附近一小镇客栈中,秦什问了一圈,都没人看见过什么云隐宗的修士。
  “奇怪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秦什纳闷道。
  “走反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秦什循声望去,只见百里榷拍案而起,一脸怒色地看着随行的侍从。
  “少庄主,这……青城山脚下有两条路,您说是要去诛灭恶妖,此地正好有鼠妖作乱……”
  “闭嘴!”百里榷呵斥道:“你是说那个胆小怕事,一年到头只偷了两袋大米的鼠妖?”
  秦什正在喝着茶水,听见这话没忍住呛得咳嗽起来,“咳咳!”
  声音引来旁人侧目,百里榷认出了他,面色稍缓朝秦什二人走来,问道:“谢姑娘在何处?”
  “……我也想知道。”秦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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