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想到这儿，路西法把酒液倒入池水中。酩酊大醉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把自己仔细洗了一遍又一遍，路西法这才从池水中走了出来。
他疲惫地把自己放倒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用宝石镶嵌着的一幅画。画中的地狱玫瑰在优美的大河两岸耀目地开放着，连绵不绝，蔚为壮观。
渐渐地，地狱玫瑰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一阵风吹来，蓝紫色的花瓣在天空中纷纷洒洒，如梦似幻。
不知何时，那蓝紫色的花瓣雨退下了颜色，变成一片纯白。
又不知何时，那一片纯白渐渐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就在路西法以为意识就要在这混沌中沉沦下去时，一道耀目的光从混沌深处射出，上帝从混沌的深处走来。
神立在他的面前，坚定而又忧伤地看着这一片混沌，轻轻吐出一句话。
“要有光。”
创世真言一出，世界一下子变得通亮，世界有了光。
上帝满意地环顾了一番，在漫天光明之中，他摊开手掌，一个光明灵魂已经诞生在他的掌心。
不过上帝似乎并不满意，他合起手掌，一次次地将光明之力注入其中，而那个灵魂也贪婪地吸取着来自造物主的力量。
似乎想要无限逼近造物的极限，上帝不断把光明力量注入到灵魂之中，直到它再也无法吸取力量才罢手。
这时上帝才再次摊开手掌。重新出现的灵魂已毫无杂质，纯粹得仿佛就是光明的本身。
上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不过他似乎仍觉得差了点儿什么，于是想了又想，从自己周身的神光中取出一点儿，融入灵魂中。
得到神光的灵魂焕发出非凡的光辉，那光芒几乎和神已经不差上下了。
“吾无法创造出和自己一样的神祗，但你分享吾的光辉，便是这世间与吾最相近的存在了。”
上帝欣赏着他最完美的作品，怜爱地抚摸着新生的灵魂，对它说：“你以后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天使。你是光明中的光明，就叫你路西吧。神语中，路西就是光的意思。”
似乎感应到了上帝的话，新生的灵魂表面泛起金色的华光，闪亮闪亮的。
上帝轻轻松开手，那灵魂就拖曳着光华飞向生命之树，没入生命树刚刚抽出的枝丫中。
路西法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创世之时的景象和神的荣光映在他的眼里，闪烁着无以名状的感伤。
时光轰然飞逝，转眼间他已是成年模样。张开六翼的他悬停虚空，正打算尝试一个新的高阶魔法，虽然任何魔法在尝试期都不是没有危险的，精妙的高阶魔法更是威力与危险并存，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
魔法激发的光晕从指尖流遍羽翼，点亮了他的眼眸，也引起了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转瞬间，光暴来临。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然而刹那之间他手中的光明力量突然脱离了控制，原本射向海面的魔法发生了反噬。
一瞬间，整个海面好像都被金光点燃了，光暴之中，沸腾的海水携带着无匹的力量，似乎要咆哮着将一切都摧毁。
这时候他只有两个选择，或是眼看着失控的魔法能量冲破结界轰向不受结界保护的地方，或是坚持收回魔法，承受魔法失控带来的反噬。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经过对魔法反噬的全力压制，咆哮的海面终于被渐渐抚平，当海面风平浪静，一切恢复如常的时候，羽翼从他的背后消散，他忽然身体一软自虚空中坠落下来。
自下而上的风狠狠地抽打着他，耳边尽是狂风的锐鸣声。他原以为自己会这样坠落在冰冷的海水中，却忽然发觉身体正被温暖的辉光包裹着，如同正被柔柔的云朵温柔地托着。
他睁开眼，神圣的光芒撞入眼帘，他在辉光中缓缓下降，落入圣光中的一双臂膀之中。
“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呼唤吾。”
神光中传来上帝的话。
上帝以真身降临了。
“神……”
他这才想起刚才只想着自己解决这件事，却从没想过寻求神的帮助。
脸色微赧，他为刚刚发生的事感到抱歉，假如暴走的魔法没有得到控制，威胁到了天堂的安全，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对不起，刚刚是我的疏忽，我愿对此负责，请您责罚。”
他在光芒中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更多温和神圣的光，他被包裹在神光中，虽然距离神如此之近，却仍然看不到神的样子，但神的胸口传来妥帖的起伏，神的气息就在他的脑边，这些都让他不禁幻想起神的真容来。
神到底长什么样呢？
为什么他一定要用神光遮住自己呢？
“路西，暴走的力量你已经控制住了。下次注意不要伤到自己。”
上帝带着他降落到地面上，他悄悄把脸贴在上帝的胸口，留恋于与神的这次偶然的亲近。他知道，反噬虽然让自己受了伤，但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样靠在神的身上倒是显得不敬了。
在上帝的疗愈下，反噬的伤很快就恢复了，他从上帝的怀抱中脱身，躬身道谢。
他以为上帝会就此离开，然而出乎意料，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上帝问他，“路西，想看到吾的真容吗？”
心想事成的狂喜涌入他的心头，他听到自己说：“想。”
上帝周身的神光虽然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却没有谁能够穿过这层光芒看到神的真容。
然而此时此刻，那神光像水波一样动荡开来，变得雾气般朦胧，神的身形和面庞便在朦胧中渐渐具现。
眼前的神祗银发如瀑垂落而下，他的面容是介于男女之间难以想见的极致，美得令人窒息，不过他的神情中自带着一股属于神祗的淡漠气质，尤其是那双几乎可以看透灵魂的金瞳，让人在为他的容貌赞叹的同时，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这时他才确认上帝的身形确实比自己高出一点儿。
只是……这样貌，不是黑暗神么？
路西法从梦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抓着被子，眼角还残留着湿意。
他流泪了。
没错，流泪了。
当他在梦中看到上帝创造自己时眼中的欣慰，当上帝赐予自己“路西”名字时的期许，他才发现那些感动早就埋藏在他的灵魂里，即使经历过魔化和决裂也仍然存在。
然而感动之余，背后总有一股恶寒在提醒他，他是为噩梦惊醒的。光明的上帝怎么会变成黑暗神的样子……
从床上坐起，路西法许久才能彻底沉静，一定是因为和黑暗神的交易扰乱了他的灵识，才会做这样混乱不堪的梦吧。
换好衣服来到议事厅，路西法发现萨麦尔已经在等他了。
“你一直在这儿？”路西法说。
“是。你看起来不太好，又是和黑暗神意见不合吗？”萨麦尔审视着撒旦，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没有。”路西法故作轻松地说，“相反，黑暗神已经同意承认堕天使在地狱的地位了。”
“真的？这么顺利么？”事情的进展超出了预料，萨麦尔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突然拉住路西法，将他审度了一番，才说出最近憋了很久都没有说出的话，“黑暗神有没有……强迫你……我是说，也许，你为了地狱和黑暗神私下里有什么约定……”
第45章
萨麦尔确定自己说得还算委婉,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猜测而让路西法觉得冒犯，而路西法是明白人，一定能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是什么。
面对萨麦尔的洞察, 路西法一瞬间有些惊慌，甚至以为可能是黑暗神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迹, 然而当他仔细地回想了床上的经历, 确定不会在身上留下吻痕一类，才故作镇定地说，“什么都没有，你想多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萨麦尔淡淡地说了一句。然而他浅棕色的目光里仍有挥不去的担忧和疑虑，他当然注意到了路西法那一瞬间的怔忡, 只是没有戳穿他。
在天堂, 萨麦尔和路西菲尔是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当路西菲尔有了离开天堂的想法时便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而他也毫不犹豫地支持路西菲尔的决定。
只是现在, 路西法有了想要对他隐瞒的事, 而根据他对路西法的了解, 路西法不愿意倾诉的，只有自己的感情。
萨麦尔轻叹一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陛下, 我无权介入你的内心。但我想说的是, 既然我们和你一起来到地狱，和你一同舍弃天堂的身份, 一同来分享地狱的荣耀, 那么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该我们一起面对。地狱和堕天使的未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们更不愿看到你为了我们而委屈自己。”
萨麦尔的话句句都发自肺腑, 让路西法深受感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想倾吐所有，好好发泄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然而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笑着安慰萨麦尔说：“别想那些没有的事，一切进展顺利还不好么，难道你希望处处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