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早就听说亚巴顿在魔法阵方面颇有造诣，是魔王中最擅长防守者。正因为这样, 他不想用计谋或战术来打压亚巴顿和魔族们作战的决心, 决定通过攻下达亚辛布这个亚巴顿认为坚不可摧的城市，瓦解魔王抵抗的意志, 尽早逼迫他投降, 缩短战争的时间, 以此来减少战争带来的伤亡。
所以在制定好详细的作战计划后，他和萨麦尔、沙利叶指挥着三股堕天使军同时开始攻城了。
战斗的号角一经响起, 数百万堕天使就从中间围拢过来, 如同一只铺天盖地的黑鹰扑打着翅膀伸出利爪开始猛攻达亚辛布城。
面对着由城□□来的一束束危险的魔法能量, 堕天使军将魔族外层的魔法阵一层层攻破，内层的魔法阵就按计划交给他和萨麦尔来解决。
就在堕天使军终于将外层魔法阵尽数破坏, 等待他一举冲破内层高级魔法禁制然后就可以冲入城中的时候, 他的灵核第一次出现了疼痛。
锥刺的痛苦让他根本无法指挥作战，更无法使出大魔法。最终堕天使军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 达亚布辛城的魔族们及时将外层的魔法阵一一修复, 侥幸赢得了胜利。数百万堕天使的努力前功尽弃, 而在这个过程中堕天使的死伤已数以万计。
一切只能重新来过——用死去的堕天使的灵魂做代价。
梦境如此真实，真实得仿佛昨日重现。
堕天使们疲惫的面容和失落的强笑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暗神的话也咒语般回荡在他的耳边——只有彻底修复了灵核，才能没有弱点。
吾不需要一个有弱点的魔王，这个理由够吗？
够吗？
黑暗神说的没有错。
他并不怕失败，但他也不能有弱点。
不久之后，他再次带领堕天使军进攻达亚布辛城，这一次魔族们没有那么幸运，达亚辛布城的魔法阵被彻底攻破，亚巴顿仓皇逃回了自己的都城。
由此，手握筹码的他向战败的三大魔域同时发出谈判的要求，要他们无条件地投降，否则将血洗地狱。
当梦里的争斗终于告一段落，路西法才虚弱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双金色的眸子。
“灵核修补后，你就晕倒了。”黑暗神的面孔一如既往地淡漠，然而他的语气似乎有了点儿欣慰的意思。
路西法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虽然什么都没穿，身上却盖着浴室的那件睡袍。他又瞥见床头的沙漏，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胸口还有些暖融融的感觉在，再没有被利器刺中时那冰冷刺骨的感觉，一瞬间路西法有些窘迫，也有点儿感激。
路西法披好睡袍想要下床，然而黑暗神抵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回了床上，“你需要休息一会儿。”
不理会黑暗神的话，路西法执拗地拉开抵在他肩膀上的手，用一只手臂撑起身体，“多谢您为我修补灵核，可你的目的到底是……”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获得一个没有弱点的撒旦？
随着路西法支撑身体的动作，本就松散的衣襟又散开了一些，一缕黑色的长发从肩头飘然落在白皙的胸前。
黑暗神的眼眸深处明暗变换了一阵，并没有回答他。
路西法无奈地笑了笑，将那一缕碍事的头发拢到肩后，转身从床上走下来，越过黑暗神站在地上，“我想您是对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地狱，我该早点儿修复它才是。”
“很好，你终于想通了。”黑暗神说。
垂下眼睛看着寝殿中温暖的灯光，路西法下了逐客令，“那么……请您移步万魔殿吧。”
路西法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然而黑暗神并没有行动，仍然坐在他的床边，好像再等待着什么。
“黑暗神……”
路西法话音未落，黑暗神已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拥入怀中。
路西法并不知道，由于看到了他的裸*躯，被上帝压制了许久的黑暗神格又渐渐活跃了起来，正在神识中诱惑着他——
【不论他是谁，都改变不了他是你造物的事实。】
【你赐予他生命，便可以主宰他的生命，要了他的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上帝很清楚，欲望是黑暗神格的蛊惑，如果在它面前失守了第一次，就可能失守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的神识和力量在一个破碎的神格面前彻底失去控制，他一手创造的世界的混乱时代也就真正到来了。
想到了这些，上帝毫不犹豫地将指尖抵上自己的眉心，将一道清流注入到混乱的神识中，意欲借着外力来驱散内心蛊惑的声音。
黑暗神抱得很紧，路西法的脊梁紧紧贴着黑暗神的胸膛，让堕天使有一瞬间的迷惑，好像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感情上的羁绊一样。
不过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愚蠢，他怎么会和黑暗神有过羁绊？
挣开黑暗神的拥抱，路西法揽紧睡袍的领口，义正辞严地说：“我已经履行了交易的内容，用我的身体换您的承诺，倒是您只对上帝下了战书，还没有承认堕天使的地位。”
“你的方式，吾承受不起。”
路西法表情一僵，“您……什么意思？”
“吾是说，交易尚未完成。”
脑中轰然一声，路西法觉得最近的担忧变成了事实。果然，因为自己上次太过粗暴，给黑暗神留下了把柄。
“您想要怎么样？”尽量平复自己的激动，路西法想要自己表现得无所谓一些，他一直都怀疑黑暗神的神品，但现在觉得他就是萨麦尔口中的神渣。“难道您想再做一次？”
“吾并不好色。”
黑暗神从床上站起来，和他面对面，像是要把这件事说清楚的架势。
然而黑暗神的话在路西法听来如此苍白无力。
“是的。”路西法不禁嘲笑黑暗神的虚伪，“您当然不好色，是我诱惑您签订了交易，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么您说说，您认为契约尚未完成的部分，我该怎么做？”
“契约还没完成的部分，吾不需要你完成。”黑暗神并不为自己辩解。
路西法觉得有些意外，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黑暗神顿了顿说：“但作为契约的补偿，你要你为吾做点儿别的。”
“您想让我做什么，先说说看。”黑暗神的话让路西法始料未及，为了防止黑暗神的话里有陷阱，他不打算先答应他。
“为吾弹奏一曲，出自本心的那种。”
没想到黑暗神的要求如此简单，路西法不禁怀疑他有什么别的企图。然而黑暗神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很多事他根本没有企图的必要，弹琴更是这样。
“真的？”
“真的。”
“我答应你。”
很快，路西法整齐地穿戴好，和黑暗神一起来到琴房。
万魔殿的琴房里摆着好多种乐器，大多都是来自天堂的竖琴和钢琴一类。虽然它们一个个都价值不菲甚至闪亮如初，却都在百年间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而沦为了宫殿里的摆设。
自堕天以来，路西法就再没弹过琴了。魔化成功后，他每天都把目光集中在地狱的格局上，和魔族争夺着地图上每一个重要的城镇，即使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只为争取早一日为堕天使争得一片安身之所。从那时起，他的双手摸得最多的不再是琴弦和乐谱，而是杀人的剑和恶魔的血。
而即便到了今日他已统一了地狱，仍要时刻留意着魔族的动向，防止那些反对他的势力死灰复燃，确实也没了昔日弹琴奏乐的心境。
路西法带着黑暗神走到琴厅中间被单独放置的一架白色竖琴前，目光中流动着一丝柔软，“这是我最顺手的乐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用它为您演奏怎么样？”
上帝就想重温一遍路西法的演奏，自然同意。
活动了一下许久没有弹琴的手指，路西法小心翼翼地坐在琴凳上，将十指搭上琴弦。
许久未弹奏不可避免让路西法对竖琴有一种生疏感，不过依仗着亿万年在神前演奏的经验，他很快就找回了一些曾经的感觉，即兴演奏了一个乐曲。
竖琴声叮叮咚咚，清脆悦耳，流畅自然，而路西法的演奏本身更是视觉上的享受，可以紧紧抓住每个人的视线。
不过在这个当下，偌大的琴厅里只有他们二人。
路西法更没有注意到，在他弹奏的时候黑暗神亘古淡然的金瞳中再次泛起了波澜。
路西法弹奏着，然而刚刚奏到乐曲的高*潮部分，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锐鸣——琴弦断了。
路西法的手僵硬地悬在竖琴两侧，错愕地看着断掉的琴弦，根本没想到百年没有弹奏而已，自己的技艺已经生疏到了如此地步。
“黑暗神，实在抱歉，要换一个琴了。”路西法站起身，略有些尴尬。他曾经是天堂第一的乐师，弹奏的曲子没有人能出其右，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出现这样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