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床头开了盏灯,瞿清雨忽然静了下来,他用手臂遮住眼睛,纯净地笑了:“长官,我以前见过你。”
他本来以为赫琮山没什么印象,也不会当回事,结果赫琮山应了一声。
瞿清雨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害怕死人。”
赫琮山顿住。
灯光柔和摇曳,如同一只金鱼梦幻的长尾,游过水面,带起涟漪。
“做医生很好。”瞿清雨浑身轻松地对他说,“等我站在你身边那一刻,会尽我所能,不让任何一个人死在你面前。”
瞿清雨很快在被揉散的快感中被砸懵了,alpha的声音温和、沙哑,他睁眼去看对方,蓝眼睛里清晰倒映出一片白茫茫的雾。
他可能点了头,可能没有。他突然听不懂赫琮山的话,上校说话一贯简洁,没有前因后果,没有铺垫,单刀直入。
也可能是他并不希望在此刻听到那句话。
灰色天幕遥远在世界之外,套上无名指的素圈冰冷精致。
是一枚婚戒。
第32章
那一刹那瞿清雨浑身的血液冻结了。
他没看第二眼,快速将那枚素圈取下来,刻意忽略了它背后代表的意义,想将它用玩笑的方式拉过去:“还是算了……上校,你知道我在淌河流攀岩爬树……容易掉。”
赫琮山从他脖颈上勾出了那条项链,他指腹温度高,瞿清雨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咣当。”
素圈和项链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那枚素圈缠在银链上,压回他领口。
赫琮山平稳地说:“掉了再说。”
瞿清雨张了张嘴。
他心存侥幸,无法开口,又有忽然而生的勇气,鸵鸟一样将头埋进了赫琮山颈窝。
“下一次易感期在什么时候,长官。”
再等等,他心想,再多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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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天气变得恶劣。
今天之前他们的野外训练没有特别内容,上午加莎念了《士兵守则》,请他们牢记。就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佘歇将文件夹在桌面斯文地拍了拍:“醒醒,瞌睡虫们,我看你们对自己的教官都很不满意。”
所有的新兵精神一振,颤抖着嗓音:“没有,怎么会,长官,我们对你们钦除了尊敬就是钦佩——”
“你们的复仇时刻到了。”
佘歇打断他们,将枪放在讲台上,似笑非笑:“今晚你们会和自己的教官打对抗赛。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你有本事,把你的教官压在地上摩擦也不是不可能。”
底下静了半秒,爆发出一声震天欢呼。
“有什么问题趁现在问。”
有人大胆问:“怎么算赢?”
佘歇:“你们的教官一共五十三名,你们所有人是一整个团体,二十四小时后你们剩下人头大于等于五十三,你们赢。弹药供给站有五处,分散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请注意,你们手中是真枪,枪支威力是军用机械的十分之一,中枪即为彻底死亡。虚拟战场的伤口会带到现实中。”
新兵一千两百人,身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瞿清雨拆掉了弹匣,重装回去。
“藏在夜色深处的不是你的师长,是你的敌人。”
佘歇站直,最后说:“野外训练的半年中,每周你们都会和教官交手,降落地点可能是遍布大雾的城市,也可能是陡峭的悬崖……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作战。你们的量化表现交由其中十七名教官统一打分,淘汰比例二比一。见到今天在奥兰长广场集合的新兵了吗?我们并不缺士兵,我们缺并肩作战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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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所有新生被随机投放在一片原野上,狂风呼啸,风声夹杂猛兽咆哮。
林渝狼狈地呛了一口风。他耳朵冻得发紫,说话时嘴里哈出白气。
“早知道今天要这个强度的对战我就在口袋里藏两块压缩饼干了,带块番薯饼都好啊。”
入夜,周边黑漆漆。
刚下过雨,地面湿润泥泞,寒冷、饥饿和未知恐惧涌上心头,林渝的话突然变得非常多。他害怕极了,一直往瞿清雨身边缩:“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瞿清雨用小刀削了一根手腕粗的树干,撑在地面。他在前面走,细微风声从远方传来。
手腕上计数器一直在跳,从“一千二跳到一千一,一千一跳到九百”,不到一小时,新兵剩下七百人。
“我看了眼地图和教官分配。”
林渝听见他说:“这一块是夏狸的地盘。”
林渝大为震撼:“五十三个地形,这你都记得清楚?”
瞿清雨笑了,手里木棍不好用,他换了只手拿:“他是唯一不擅长水战的教官,狸猫这种动物天生应该在山野丛林,动作灵活敏锐。水下搏击课他说漏了嘴,说什么劳子破分组,把他分到一片沼泽地。”
林渝呆呆:“他们也是随机降落?”
瞿清雨伸手将领口项链勾出来,手一顿,又掩饰性地放回去,随意揣测长官:“我们野外训练他们也要野外训练,估计有人觉得他水性太差了,踢过来加练。”
他说这话时表情是林渝形容不出的感觉,林渝暂且将心头奇怪放至一边,绝望道:“这计数表也跳得太快了,一小时少三百人,这么下去四个小时我们就全军覆没。”
“不用四个小时。”
瞿清雨看他一眼,给他重击:“最多两个半小时。”
真正的战场不是这样的,而这些alpha军官,必须将每一次实战演习当作硝烟弥漫的战场。
林渝“啊”了声,郁闷:“那我们也太弱了,什么时候才会比他们强?”
瞿清雨也叹了口气:“不知道。”
可能永远不会。
不出意料,两个小时多一刻钟,所有新生全部耷眉臊眼站在奥兰长广场上,一边站军姿一边听自己的排长训话。
“树丛里有危险不知道往水里跳?你们的水下搏击课学了个什么!啊?学了一脑袋水吗?”
“水里有危险不知道往树上爬?迷路了?你手里的刀用来干什么?不做记号用来自杀?自杀你还要朝你的队友喊一声?生怕敌人发现不了?他***!”
阿尔维黑沉着脸:“你们的枪打活靶子也就及格,一帮**,打人怎么一个个跟#*****?等我站在你面前再开枪?”
“……”
全员挨训,静如鹌鹑。
“人齐了吗?”佘歇皱眉过来问,“我们排里少一个,他的班长说没看见他,一个叫周旋的alpha。你们见过他吗?”
不少人都摇头,说没见过。
“报告长官……”
瞿清雨转过头,他身边的alpha支支吾吾说:“他好像……去了禁区,那里有非常多电子巡逻狗,他想抓一只……抓一只抽了芯片带回来卖。”
阿尔维和佘歇的脸色齐齐一变,前者骂了句脏话,后者厉声:“怎么不早说!”
“我立刻通知上校。”
佘歇忍了忍说:“你跟我来,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他在什么地方,具体是什么时候。”
阿尔维拔腿就走。
“方诺文。”
佘歇急匆匆跟上,又想起什么停下:“瞿清雨,你们跟着,去医务室拿急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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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是南部军事基地所有划双黄线的地方,具有警告意义的红色“x”符号血淋淋挂满每一处。铁丝网上挂着一片作战服的衣角。
所有alpha军官全部等在黄线外,佘歇表情格外凝重,他站在最前方,背脊挺直僵硬。
“他的兵,失误在他。”
加莎烦躁地说:“所有长官应该都警告过你们,不要擅自靠近未知区域,特别是标禁止符号的地方。”
瞿清雨顿了顿。
“里面有什么?”
加莎焦头烂额:“还能有什么,虫族。”
“南部军事基地是最靠近帝国边缘的地方,一旦虫族入侵首当其冲。当初就是为了能让军队挡在最前方才这么选址。”佘歇冷冷道,“出了这道线,死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的几率是半残。”
阿尔维深吸一口气,一拳垂在铁丝网上。
瞿清雨:“你们在等什么?”
“非战时状态我们没有擅闯权,里面非常危险——”佘歇梭然转头。
“轰隆!”
远处传来巨响,硝烟味道一瞬间爆裂开来,地面出现一个巨坑。
“找是找到了。”佘歇说,“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等上校回来再说……”
透过重重方格铁丝网,天暗下一瞬。形似白鱼的军舰从头顶掠过,劈开云浪停在他们身前。
alpha被扛下军舰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他昏迷不醒,被从某种恐怖生物手中抢下来时估计正好被钩住了肚子。整个肚腹被某种尖锐利器掏开,肠子掉出来部分,肉粉血红、模糊的一团。
开膛破肚。
所有alpha军官肃然站立:“长官。”